103、阿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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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茴最后的一点记忆是古来投来的担忧目光,她的视力很好,甚至还能看到对方微微颤动的手指。

能够活着睁开眼睛，阿茴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她直觉能够活下来,那就一定可以活下来。

就是不知道醉光阴怎么样了。

阿茴慢慢从床上坐起,摸了摸放在枕头下面的糖果，塞进嘴里,劣质的糖精味道很快遍布整个口腔，极致的甜味之后带来了微微的苦。

她面无表情的将硬糖咬碎,这些微的声响惊醒了身旁睡着的人，后者猛地翻身下床,手中从腰间掏出一把枪来。

“没事。”阿茴说。

“姐？”说话的男人又四下看看，确定真的没事后才稍稍放松了一点，他皱紧眉头，摸着床沿又重新爬了上去，刚躺下突然觉得不对,立刻伸手扣住阿茴的嘴巴,大声喝道：“你又在大晚上吃糖！你哪里来的钱买糖？给我吐了！！”

阿茴稍稍往后退了一些,但床上位置狭小，她还没有多加动弹就碰到了冰冷的墙壁，男人的手指已经伸到了她的嘴里，如果她狠下心狠狠一咬，那么这个男人的手指根本就保不住。

但她狠不下心。

“章雨茴！你别逼我动手！谁他妈让你吃的，给我吐出来！快点！”

在男人连声的逼迫之下,阿茴只得吐出沾有口水的糖果，那些只剩下一点小小的糖块，男人啧了一声，翻身下床，动作轻慢的从床底下翻出了一个小灯，他晃了晃，手指粗细的灯管便发出柔和的白色灯光，借着这光，他把糖倒在地上用脚碾碎。

“还有吗？”男人的眼中仿佛淬了毒的刀子，刮得她心脏一疼。

阿茴摇了摇头。

男人却不相信，但他也没有先去搜查，反而把床上的薄被拿下，盯着阿茴的右腿膝盖看了一会，神情越发的难看起来。

“弟弟……”阿茴还没说完，又被狠狠瞪了一眼。

阿茴的膝盖上出现了青紫色的大块斑点，还有着小小的红色疹子，男人按住她的膝盖，手掌托着下面，点了下膝盖中间的一块硬物，只见上面裂开一道缝隙，整条小腿从膝盖处裂开。

“弟……”

“别叫我弟弟！”男人已经快气到头脑发懵了。

“阿椒，我没事。”阿茴换了个说法。

“你这叫没事？！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你不能吃糖！这种旧型机械假肢对你皮肤伤害太大，糖分会破坏你体内植入的总控纳米机械，你为什么又管不住那张嘴？！你想死吗！”

“不想。”

“不想你还吃！”

阿椒觉得自己不能再和姐姐说话了，否则他能直接被气死过去。

瞪着一双老大的眼睛盯着阿茴，最终后者老老实实的道歉了。

“我不原谅！”他又骂了一声，敲了敲快要报废的家庭管家，道：“调料，倒杯温水。”

过了几秒钟，才从房间的屋顶上传来一声收到，随即一杯温水直接床头的方格小孔出现，阿椒坐在地上，盯着阿茴喝完，才冷声说道：“说吧，哪里来的钱？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出去接单了？我不是说过现在要攒钱给你换假肢吗？”

阿茴唔了一声，保持沉默。

十分了解姐姐的阿椒知道她一旦这个表情就表示自己别想知道真相，烦躁的抓了把蓬松的头发，他重重吐了口气，“看什么看！给我闭眼睡觉！”

“哦。”阿茴重新躺下，面向墙壁，背对着阿椒，独留他一个人在生闷气，反正也睡不着，阿椒干脆又从床下掏出一堆零件，借着小灯的光亮，开始组装起来。

沉浸于自己喜爱事情的阿椒没发现，他的姐姐根本没有睡觉，而是睁开眼睛，盯着面前伸手就能碰到的天花顶在发呆。

他们所住的房间只有五平方米，高度才一米五，别说阿椒这一米八的个子，就连阿茴都没法在房间里站直。

屋子里除去一张两米宽的双人床和半米宽的过道外就不剩多少空间，他们的衣物在门边堆着，床对面是个小小的工具台，放置了阿椒所组装的各种枪械武器。

棺材房。

这是这种房子的名称，也是最贴切的形容。

阿茴和阿椒两姐弟已经住在这里十五年了，如果不是有了地狱游戏的资金，他们还会在这里住几十年才能离开这里，搬到第四层的单人

公寓去。

他们的情况甚至还算好的，许多人一家四五口都挤在这样的房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住下去的。

贴着墙板，阿茴能清晰的听到外面那时不时响起的枪声和爆炸声。

血的味道与尖叫哭喊很快消失，她闭上了眼睛。

这是在棺材房的常态，住在这里的人生与死都不过眨眼之间，没人在乎自己的死亡，也没人在乎别人的生命。

这里是名副其实的棺材村。

快了。

阿茴对自己说，再有一两个副本，她就可以攒够钱换去第四层，不用再住在这堆放着密密麻麻棺材的房子了。

【进入家园】

她在心中默念。

阿茴的家园比古来的还要简陋，里面只有一个沙发，没有任何享乐的东西，直接略过头顶疯狂闪烁的消息框，她翻看着自己的个人信息，对着上面的通关奖励看了起来。

【e级副本支线奖励：无】

【e级副本通关奖励：获得点券500，休息日7天，玩家所在现实世界现金25万元】

【e级副本通关评价：优秀】

【系统评价：能自杀的狠人，你震到我了！】

还不错。

阿茴对收获还算满意。

有了这个之后，她才有兴趣去看别人发来的消息，最上面的是明灵，这个女人还没放弃拉拢她，快速过了一下，发现都是些没营养的话，阿茴刚要关上，就见明灵又发来一条信息。

【明灵：我听说你们低级玩家有个人破壁了！是真的吗？】

阿茴想了一会，才想起来什么是破壁，虽然不觉得低级玩家能有谁打破副本，将其关闭，但这不妨碍她去找找情报。

翻看着自己的好友，醉光阴的名字刚刚亮起，阿茴就把这件事问了一下。

过了好久，才得到回复。

【醉光阴：真的。】

【醉光阴：是我把副本关闭了，你可以去看看我们之前的那个雅参村副本，现在进不去了。】

【阿茴：？】

她是真心实意的满头问号，迷茫的翻着副本记录，最新的e级副本确实变灰了，也无法再回看之前的精彩瞬间。

【阿

茴：！】

【醉光阴：我也没想到能做到这份上，应东风自杀之后我才收到一条消息，说是这个副本永久关闭。】

【阿茴：有奖励吗？】

【醉光阴：奖励……嗯，怎么说呢，也还可以，没有我想象中的好，看来游戏不鼓励破壁。】

随后，他发来一张截图，是自己收到的奖励，阿茴和他对比了一下，发现醉光阴除了金钱比她多，休息日比她多，经验奖励比她多之外，就没什么特殊的了。

【阿茴：明灵在找破壁的人，你小心。】

【醉光阴：猜出来了，我大概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

【阿茴：嗯。】

以两人的熟悉程度，如果醉光阴坚持不下去，他如果要求帮忙，那么阿茴不会不帮。

她看醉光阴没有求助的意思，也知道他是觉得能够独自应付，所以很放心的下了线。

一觉睡醒，见阿椒那么大的个子蜷在地板上，阿茴眉眼间都柔和了许多，看着自己腿上的斑淡化了不少，她单脚下床，推了推弟弟说：“上床去睡。”

“唔，姐姐早……”阿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他的长相介乎青年与少年之间，五官很是出色，因为常年见不到阳光，皮肤极白。

“早。”阿茴看着阿椒爬到床上，抱着她的假肢就在睡觉，顿时无奈起来。

用更老旧的木头假肢替换上去，她一瘸一拐的出门到公共卫生间洗漱。

这里的楼层也很低矮，每层楼都有数百个房间，密密麻麻的望不见头，从上到下也有几百层，楼与楼之间为了能够继续节省空间，也有充当过道的房间，所以第一次过来的人根本找不到目的地。

阿茴有时候呆在走廊上看着对面，会觉得天地很小，上方只有大的天井，下方是深不见底的深渊，住在这里的人都是麻木的蚂蚁，在大象身上不知疲倦的机械生活着。

公共卫生间里堆满了人，摆放着几百个正在流水的水龙头，男男女女都有，洗衣的洗澡的各式各样，在这里住着的人早就丧失了羞耻心，阿茴到来之后，一见到她，嘈杂的环境顿时一静，离得最近的男人赶紧让出位置，也不顾自

己的头才洗了一半，抄过毛巾就跑远了。

阿茴开始洗脸刷牙，擦拭身体，没有热水，没有智能管家，一切全靠自己。在别的区彻底智能化的现在，第五区的棺材村智能生活在几百年前。

“去死吧！你这个冷血怪物！”从最里面有人冲了过来，阿茴拿起牙刷，甩了出去，尖利的牙刷柄刺穿那个人的喉咙，让他再也说不出话。

气氛更胶着了。

阿茴收拾东西走出公共卫生间，在她身后，那群人纷纷涌入尸体旁，伸出手去摸他身上带着的值钱东西。

“姐，我把五爷的无人机修好了！”一进门，阿椒也清醒了，他指了指脚下的东西说：“这次能赚两百块呢！五爷可真慷慨。”

“嗯。”

就在阿椒去拿无人机的时候，他的身影突然变淡，阿茴瞳孔一缩，立刻跑过去捉住他的手，两人一起消失在房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