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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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来没有出声,他看着这个自称为横山子的兔子，从箱笼中拿出一个金色的圆盘，在上面倒了点水,对准了兔子，很快水就变成了淡淡的绿色。

四品？

一个四品兔子就能说话了？

他皱着眉，越发不解,按照正常惯例,妖物六品以上才能削去喉间横骨，再修炼百年,才能勉强说出人语，而他们到了八品以上，才能够褪去妖身,化为人形。

这个四品的兔子为什么能够越过这几步？

兔子似乎也知道他在探查，并未打扰，见古来动作稍缓，才再次拱了拱手道：“道兄，我并无恶意。”

古来冷笑了一声，“若无恶意，为何会隐身入我结界？”

横山子挠了挠脸颊，兔子脸上露出了清晰的尴尬神色,它有些不好意思道：“是我鲁莽了,那是误会，在此向道兄致歉。”

古来脸上的冷意更甚，若不是长老的结界足够强力,他的实力也不算弱,恐怕这个兔子就是另外一种说辞了。

横山子见说服不了古来,胡须微动,它转过身，蹦蹦跳跳的跳入森林之中。

古来没有丝毫松懈，抱着拂尘立在长老身前，警惕地看着横山子遁走。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横山子再次到来，只不过与上次不同，这次它的手中抱着几个果子，“道兄，这是山中的特产三日果，凡人尝之可获三日灵根，修士尝之，可得三日美梦。”

说着，它将果子放到结界面前，古来摇头拒绝道：“不用。”

这么说着后，他脸上却做出十分痛惜的表情，三日果，这是一种极为珍贵的水果，效用正如横山子所说，修士可得三日美梦，但是这美梦却不是普通的美梦，修士能在梦中将自己的道法与之融合，从里面走出另外一条路，从而破开所遇瓶颈。

所以这种果子通常被一些寿元将近，又卡在瓶颈处的老人所求，每颗果子有价无市，若是好好运作一番，千两黄金也不在少数。

横山子一直观察着古来的表情，它的嘴唇动了动，再度向山林中走去，这一次，怀里抱着的东西更多了。

“丝妖榴，蕴

藤翅，绣金参血，白月草，绫罗岩……”每念出一个名字，古来脸上的渴望也就越重，他吞咽了下口水，对于横山子送来的宝物十分动摇。

到了最后，他头一扭，索性不再去看，反而握紧了拂尘，呵斥道：“你这兔妖，到底有何事！”

横山子笑着拱手抱拳，将这些宝物全都送往结界周围，道：“素闻人间修士都是博学多识之辈，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望道兄解答。”

“何事？”

“是这样的，我因为某种机遇，曾在百年前拜入妖道高人门下，老师名讳我不可说，请道兄勿问。”横山子道：“在五十年前，老师算出有劫要出，让我等师兄弟各自散去，离去之前，老师为我们布置了最后一道课业，若是能够完成，也能再度救出老师。”

古来皱着眉，问道：“你想让我……救出你老师？”

“不不，我并非是要如此。”横山子摇头道：“十年前我去过老师洞府，那里已经是一片废墟，老师神魂俱散，再也不可能出现在人间了。”

“我只是对这问题太过在意，若是无法得到解答，我便再无向上之路。”

古来沉思片刻，点头同意，“你说。”

虽然他并不想理会横山子的问题，但是看其模样，今日若不满足，他也不会离去。

现在是拿出宝物当成资源，过一会若是恼怒了，拿出来的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且先说好，我未必答得出来。”

“知道知道。”横山子点头，“我已问了十人，道兄是第十一人，若是道兄答不出来，我也不会对道兄动手，刚才所出宝物，道兄可拿走一件。”

古来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快问吧。”

横山子道：“请问道兄，我妖族若出现在人间，必为人类所杀，所有妖类均要隐藏身份，战战兢兢，这是为何？”

古来板着脸，似是觉得这个问题太过简单，直言道：“妖杀人，人便杀妖。”

横山子道：“既然如此，那人为何又要杀那杀过人的妖？”

古来道：“宁可错杀，不能放过，你妖族要想迈入大道，必然要取人之精气，今日未杀，明日难

道也未杀？”

“人乃万物之长，为何可取草木牲畜为食？我妖类万物所化，又为何不可取人为食？”

横山子双眼赤红，那清澈的眼瞳彻底变作了模样，它上前一步，与古来的距离更近了一些，即便个子矮小，却带着无尽威势压迫而来。

古来只觉得肩膀突然重了许多，他在这时，猛然明白过来，这横山子是想利用与他论道之机，借人族之势，一举迈入这五品大关。

“可。”古来直言道：“你妖类自然可杀人，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是世间正理。”

他这话一出，横山子愣了愣，它倒是第一次听到能够坦然说出这句话的人，以往遇到的，全都对此不言不语，以沉默应对，逼他强行散去借来的势。

横山子双眼微亮，又是几步，已经彻底贴在结界边缘，整张可爱的兔子脸，也变成了一副带着恐怖气息的模样。

“既然如此……”

未等他说完，古来便打断道：“你妖类弱，自然被杀，我人类弱，自然被吃，可还有不懂？”

“你要是比我更强，也可杀了我吃肉，我技不如人，绝无怨言。”

横山子身体微僵，它似是不可思议，“你……你刚才说了什么？”

古来却没有想要再重复的意思，“这些都不是你老师的问题吧，你直接说出来吧。”

横山子沉默，它倒是没有觉得古来点出这个有何不对，在它的印象中，所有的人类都是狡诈阴险却又聪明绝顶，妖类无论如何都比不过他们。

“我师曾去过一地，那是我食草妖族聚集所在，我们食草者性格温顺，从不主动攻击人类，但是在一次大灾之后，人类来妖城中避难，我妖族之首全部救出，还给了他们安居之地，但这群人却不思悔改，勾结外来修士！”

“甚至在人类攻陷了那处之后，我所有妖族全都沦为奴隶，壮年者杀了吃肉，幼年者肆意□□取乐，稍有姿色的母.畜全都成了玩乐的东西，那里可谓是人间地狱，”

“在此请问道友，这样的人可为人？这样的妖可为妖？”

古来直视横山子的双眼，他没有立刻回答，反而问道

：“你认为如何？”

“我认为如何？我能认为如何？”横山子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来，“你们人类所做之事，还需要我妖族评论？”

“这事后来传播出去，整个人间都在说那些人做的好，甚至还有人以此写了篇颂文，难道我妖族就该被欺被辱？”

古来平静道：“不该。”

“哦？道友可知，你所说之话与那些修士可完全不同，我之前所问之人，全都呵斥我，认为我们妖类就该去死。”

“他们与我何干？”古来说道：“我与他们又有何干？”

“何为人？你妖族救济万民，心存善念，为何不可称为人？何为妖？我人族杀你万千妖族，若是在战场上便是理所当然，若是肆意□□，所有人皆可称为妖。”

古来看着横山子似癫似狂的神态，身体紧绷，手中的拂尘已经开始颤抖，那肉眼可见的妖气几乎要渗透结界里面。

但很奇怪的是，他一点也不畏惧，甚至难以生出对抗的念头。

古来知道是横山子使了点手段，挥动了几下拂尘，让那些妖气消失后，又道：“你想借我之口成道，问我一事，那我可也问你一问？”

横山子笑道：“道友请讲。”

“你为何认定人便是好，妖便是坏？”古来翘着唇角，笑道：“什么是好？什么又是坏？”

“横山子，你入魔障了。”

“这……这个……”

横山子睁大眼睛，它身上妖气陡然变成了令人惊异的白色云雾，如同仙家气派，将它整个包裹起来。

古来挥动拂尘，将那些妖气彻底散去，他打破一个三日果，些许汁液沾到了横山子的身上。

横山子连句话也没有说出，便彻底落在了古来手中，他用拂尘勾着兔子的尾巴，又把那些宝物挨个收入箱笼之中，待到全部做完，才松了口气。

“何为人？何为妖？”长老沙哑难听的声音响起，“何为好？何为坏？”

“你口才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长、长老……”古来浑身一僵，赔笑的挤出笑脸，“我这也是……缪谈，歪门邪道，呃……不值一提……”

“是吗？”

长老轻声问道。

他伸出手指勾了勾，由于面具的遮挡，古来也看不出他这是什么表情，便试探的把兔子放到了他的手上。

长老拎着兔子耳朵，直接甩在了古来脸上，“滚！”

古来这才想明白，他干笑着把箱笼里的宝物贡献出来，长老挑了大半塞入自己百宝袋中，无视他那哀怨的表情道：“结界，我做的，保护费，该收。”

“对对，没错，该收，该收……”古来扯了扯嘴角，对于长老的抠门又有了更深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