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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方醒,醍醐灌顶般的老瞎子,是一口咬定,村里请过的那些先生都在说谎。
至于为什么说谎,老瞎子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说这已经显而易见了,肯定是村里的气运,都被柳家坟给吸走了。
没人敢捅破这层窗户纸,也没人会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村子去得罪柳家,自古至今都没有!
一路上,老瞎子头头是道的,把自己的猜测说给我听,又问我,“你说这柳家坟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会让柳相天急成这样,他跟那个方之镜,在风水界是出了名的针尖对麦芒,这会儿却把人请到了自家的祖坟里看事,可见他心焦气躁到了什么程度。”
我见老瞎子分析的一脸认真,也不好打击他,只好反问,“你觉得呢?”
老瞎子冥思苦想之后,又像模像样的猜测道,“我听富贵儿说,这坟里是丢了东西,难不成是藏在坟里的财宝不见了?”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老瞎子贪财,在他眼里钱财就是最重要的,但在我眼里不一样,在柳相天眼里自然也不一样。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没做声。
老瞎子又急道,“你倒是说句话,这柳家如此不是东西,一会儿咱进了柳家坟,要真是他们没干人事儿,也别怪我不客气,你得帮我在那坟地里给他扎根钉子,桃木我都寻好了!”
老瞎子说着,从后腰上拽出根小臂粗细的木棍子,足有大半个胳膊那么长。
也不知是怎么塞到裤腰里的……
我一阵无语,嘀咕他,“你这人,还真是好的不学。”
老瞎子嘿然,“这村里的气运如果真是那柳家坟吸走的,我爹妈就是那坟头子害死的!我那八岁的小女儿,就是柳家害死的!还有村里那些生不如死的村民,都是被柳家害的!我扎他一下有问题吗?我没给他把坟炸了就不错了!”
老瞎子满腔怒火。
我示意他小点声,才淡声道,“柳家坟的事,能让柳相天亲自出面,又请了方之镜来平事,显然是风水上出了难以补救的纰漏,你这桃木棍子,估计是用不上了。”
老瞎子一怔,似是才回过味儿来。
我又跟他说,“这世上,无论面对任何事,最忌讳的,就是先入为主,所以,柳家坟的事,你还是要保持平常心,待我看过之后,再做定夺。”
老瞎子闻言,愣了下,倒也没再对柳家坟的事说三道四。
同我一起出了村子,穿过南边的小山坳,视野开阔起来,老瞎子跟我说,前边就是深山了。
听老瞎子说,百里坡以南的地方没有山川人家,几乎都是大片的秃山荒地,这附近也只有零星几座高山,生着四季常青的松柏。
但天色实在太黑,仅凭老瞎子的几句话,我也摸不清此地的山脉走势到底如何。
进了深山,也没多远,我俩又翻过一道小山梁,就看到了大片的坟地。
这片坟,由北山坡向南,大大小小的土堆子足有几百个,有些年头长的,甚至已经跟山坡融为一体了。
可想而知,这柳家坟在此的年头确实是相当久远了。
按照这坟堆的高低排序,理应是北坡的坟时间最早,也就是说柳家的老祖埋在北边,但这坟很奇怪,整个坟地里都没有立碑,哪个是老祖的坟根本无从辨认。
我与老瞎子从北坡下去,一路走到坟里,才蹲下身子,把手探在地上,用凝气咒,探了下这附近的地气。
结果只有一个字,空。
我又换了好几个地方,试来试去,也都是空的。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风水宝地,此地山峦相叠,风水如何,夜间难以辨认,但这地脉却是条死脉,地气滞而不动,如空鼓,没有半分深山大川里该有的磅礴之气。
简单来说,这就是块阴暗狭隘的霉地。
阴宅也好,阳宅也罢,都是风水中的下下品。
思索间,我对这柳家坟的情况,有了个大概的猜想,又问老瞎子这柳家人的本事如何。
这一问才知道,柳家的地位在风水界虽与方家齐名,但这柳家却并非风水师一脉,而是出自东北仙堂,是柳仙门下的出马弟子。
老瞎子说的柳仙,与我之前提到的黄皮子,其实是一路,在传言中,都是东北五仙之一,而柳仙指的是蛇类。
关于出马堂的奇事,我爷爷倒也跟我说过不少,这出马弟子不像风水师,玄门道术、奇门遁甲、那么复杂,他们的本领只有一种,那就是请‘仙’上身。
虽然‘请仙’的本领在外传的神乎其神,但懂练气之术的人就会明白,那其实是一种借气之术。
人这一辈子,多也不过百余年,就算自出生起,就习那练气之道,到死也不过百余年的功力,而那山精野怪就不同了,偶尔会有些寿命极长的小东西。
出马弟子能在那些小东西身上借到的灵气,多是风水师苦苦修炼一生,也难得到的。
我想这大概也是柳相天与方之镜素来不睦的主要原因之一,本就是两脉不同的修炼方法,说句不好听的,柳相天那种人完全可以轻轻松松的站在高处,俯视方之镜这种苦苦修炼的风水师。
即使他在风水学识方面不如方之镜,即使他根本不懂气理之道,即使,他只是一个借牲畜之气逞能的莽夫。
但在真刀实干的场面里,方之镜注定是个失败者。
我正想着,老瞎子忽然哆嗦了一下。
见他直勾勾的看着我身后,垂在地上的手电光都在跟他一起发抖,我微微蹙眉,回身,就见远处一个白影,正慢吞吞的朝这边‘飘’过来。
“又…又撞鬼了?”老瞎子口齿不利索的念叨着,声音不大,却足以显出他此时的胆虚了。
我摇头,跟他说,“那是个人,只是走路太慢了。”
闻言,老瞎子一怔,又壮着胆子用手电往那边照了照。
他这一照,似是手电光太过刺眼,那人抬手挡了下。
老瞎子反倒哆嗦的更厉害了,挤到我身边,低声急道,“不对啊,那个人好像是方之镜,可方之镜的腿有毛病,半年前给人平事受了重创,一直坐在轮椅上,根本不可能一个人进山!”
这山路确实不好走,可我记得姜凯说过,方之镜那双腿虽然筋脉寸断,但后来医好了,平时行动影响也不大,只是不能长时间走路。
说起来进山的路似乎也不短。
我略显质疑的思忖着,就朝那人走了过去。
老瞎子一惊,立刻跟上来,又小声嘀咕,“你可长点儿心啊,这坟里有鬼,就跟那茅坑有屎一样,它真是一点儿都不稀奇啊!”
我一阵无语,心说就算有‘鬼’,你也看不见,你怕个锤子?
在老瞎子危言耸听的念叨中,我很快就走到了那人近前。
来人身形羸弱,不足一米八的个头,却面若冠玉,肤白如霜,即使于夜色之中,也能看到他眉心一点,殷红如血的朱砂痣。
不愧是肩扛半个风水界的人物。
不得不承认,在看到方之镜那张脸的时候,我嫉妒了。
之前提过,这世上有一种人,天生灵气旺盛,而方之镜眉间那一点朱砂痣,无疑张示着,他就是那些幸运儿之中的佼佼者,是天之骄子。
方之镜的身形与我差不多,穿着一身灰白的登山装,此时站在坟地里,倒也看不出是患有腿疾的样子。
见我瞧着他打量,他却着重看了看老瞎子,冷声道,“你们是百里坡的村民?”
闻言,老瞎子赶紧点了点头,却没敢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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