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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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翾亦拿起她的那一杯酒,同观若碰了碰杯,“今夜除夕,明日新年,但愿来日更胜今朝。”
金风酿是很甜的,才举到面前,便是一阵扑鼻木樨香气。
氤氲芳气透衣缣,使人如见金英缀,翠叶兼,置身于桂花荫中。
观若一气将这一杯酒饮尽了。
萧翾见她豪爽,原本只饮了半杯酒,也重又举杯,将杯中酒都喝完了。
“瞧你喝酒的模样,便知你的确没有诓我了。也只有初入酒场的愣头青,才会这样一举起杯,便一气都饮尽。”
观若笑了笑,“我不敢欺瞒大人。”
萧翾既说要脱去彼此的地位与身份,坦诚相待,观若已饮下一杯酒,也干脆便先问起了她的长女萧鹞的事。
“今夜是除夕佳节,不知为何,却只见二小姐与三小姐。”
萧翾酒杯已空,观若见她又要动手,忙拿起酒壶,先为她斟满了。
而后也为自己满杯,木樨香气盈于袖中。
萧翾看着观若的动作,神色晦暗。
“整个萧家,便是阿鹇与阿鹮这两个终日与我作对的女儿,都不敢随意同我提起阿鹞的名字。”
“你才饮了一杯酒,便有如此胆量了?”
她虽然这样说,言语之中并无不悦与威胁之意。
只是透着无尽的疲惫,是一个母亲,面对违逆自己意愿的子女的疲惫。
观若将金樽放在自己鼻尖,轻轻地转动着。仿佛只是闻一闻这样的香气,顷刻也便醉了。
“只是一点好奇之心,也只是个对萧家了解不深的愣头青罢了。”
她哪里会知道,萧鹞的名字在萧家是不能提的。
萧翾饮了半杯酒,“你可知这二十来日,我是去了哪里?”
观若摇了摇头,也饮半杯酒。
“我去了长沙郡,去了临湘城。”她长叹了一口气,“长沙罗氏的家主罗问亭,与我是年少之交。”
只可惜不能一起走到垂暮。
萧翾从前的事,观若自然不会知道。
可是那一日萧鹇入昭阳殿,她说的话,也令观若对萧翾与罗家众人的关系有过猜测。
萧鹇就是因为知道这样的关系,所以才以此来刺伤萧翾的心。
母女之间,究竟有何深仇大恨?
观若更不知道罗家人和萧鹞有什么关系,只能等着萧翾自己说下去。
“我早已经告诉过阿鹞,我们萧氏与长沙罗氏,是一定会有一战的。”
“我会战胜罗氏,她和罗问亭的儿子,不可能白头到老。”
罗问亭当年背弃了他们之间的约定,所有背叛了她的人,她都要他们死。
可世间居然就是有这样的冤孽,不过在江陵郊外见过一面,阿鹞便甘愿放弃将来萧家属于她的一切,放弃她这个母亲,死心塌地地要同罗问亭的儿子走。
“阿鹞与我脱离了关系,嫁给了罗问亭的儿子,到了临湘城生活。”
阿鹞说她不害怕来日萧氏与罗氏开战,若是罗清和战死在了与萧氏士兵对阵的战场上,她亦不会怪她。
“可是他原本就是个短命鬼,都不必我,在夏日的时候就生了一场重病,撒手人寰了。”
而在夏日的时候,她也已经准备好要进攻长沙了。
她这一生,年少时已经输了太多,连老天爷也不忍见她再输了。
萧翾将剩下的半杯酒也饮尽了,“我这一次去临湘,便是将阿鹞从长沙带回了南郡。”
不过这也当然只是她去长沙郡做的一件事而已。
他们相逢在长安杨柳依依之时,如今南郡与长沙郡俱都雨雪霏霏,她去为他送行。
当年曾许诺同生共死,一晃几十年过去,到如今,是她为他收敛尸骨。
萧翾将酒杯递给观若,示意她继续给她倒酒。
她看着杯中酒渐渐漫起,倒映出她的面容,“只是阿鹞仍然不愿与我一同回到萧家,如今住在城外的慈安寺中。”
“短暂修行,或是出家为比丘尼,都由得她。”
阿鹞说好了不会怪她,其实还是在怪她。在她心中,罗清和的那些家人,已经重过了自己这个母亲。
萧翾的话音刚落,正预备将杯中酒喝完,便见凌波无声地进了内殿。
“启禀大人,二小姐与三小姐方才牵马出府,像是往城外慈安寺的方向去了。需不需要着人将她们追回来?”
萧翾放下了酒杯,神色安然,“今夜是旧年最后一日,去便去吧,不必追了。”
“只是来日若再有这样的事,便将萧鹞迁地再远一些,她已经不是我萧家人了。”
萧翾已经比观若多喝一杯酒,观若举起酒杯,同样一饮而尽。
将萧鹞从长沙郡风雪兼程带回来的是萧翾,心软的是她。
说着萧鹞已经不再是萧家人,不让自己的其他女儿去见她的人也是萧翾,心硬的也是她。
观若只作未觉,又为自己斟满了酒。
凌波从内殿中退出去,萧翾饮尽杯中酒,将酒杯重重地放到了紫檀木几之上。
“这便是我的三个好女儿。”
她将她们养育至今,并非没有尽责,没有付出真情。可长到如今,一个一个,都同她离心离德。
观若不知道该说什么,又似乎说什么都不对,只是小心翼翼地将萧翾的杯子取过来,重又斟满了酒。
“成大事者,不能为儿女私情所累。”
她从不反对她的女儿,包括她身边所有的人去同人相爱,去享受两情相悦的快乐。
只是她也实在见过了太多恩爱一时间的例子。
“阿鹞原本可以继承我所有最好的东西,却为了这样的一个男人,将自己逼到了这样的境地。”
若为了儿女私情,放弃天下大业,她从前看不开,如今却觉得是蠢。明明白白的蠢。
无可奈何,当真是无可奈何。
萧翾又要扬袖将杯中酒饮尽,却被观若拦下。
“大人不过叫人送了两坛酒进来,此时大人的酒坛已经空了一半,能否等一等我。”
她听着观若的话,一个眼错之间,以为她是她的阿鹞,是最通情达理,最知她心意的阿鹞。
观若终究不是,可萧翾也放下了酒杯。
她望着她已经红透了的脸颊,“阿若,同我说一说你同晏明之之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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