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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父黎江平早些年官途坎坷,与黎母自然是聚少离多,毕竟黎望身体不好,得好汤好药养着。但两人感情却很好,黎父也没什么心思纳妾,所以黎望到七岁去金头太岁甘豹处拜师,两人才要了第二个孩子。
这回黎母养胎养得精细,孩子足月出生,白白胖胖,健健康康,如今长到十二岁,正在城中的崔家学堂读书,大名一个晴字。
黎母一听小儿子跟人打了架,忍不住就头疼:“这混小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爹送他上的是武学堂呢,天天跟人打架,今日竟还打破了头!”
正说着话呢,就有个身量差不多到他腰部的小孩一脸不忿地捂着头进来,脸盘偏圆,倘若黎望肖似黎父,那么黎晴就更像黎母多一些,这会儿还未长开,眉眼秀丽得很,配上这一脸倔强的小表情,难怪敢在外头天天打架了。
说来他们也有三年多没见面了,上次见面还是在蜀中黎家老宅,那时候多乖巧一小孩啊,这入京才几年啊,就被京中这风气给带坏了。
他就说嘛,东京城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二哥好。”黎家还未分家,按照小一辈的序齿,黎望确实是行二。
黎望便颔首道:“三年未见,晴儿长高了不少。”
别看黎某人嘴上难得说得热络,其实兄弟俩要论真感情,那真没多少。毕竟黎晴自小是跟着父母长大,而黎望因为身体原因不是在外祖商家,就是在老宅,曾经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在凤阳府学武,从没随自家老头子上任过。
黎晴却在见到亲二哥后忍不住叹气,哎,还以为二哥来了能帮他打架呢,现在看二哥这副弱不禁风的身子骨,说不得还需要他保护呢。
黎晴只觉得他小小的肩膀上承受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重担,做足了心理准备才道:“二哥你放心,以后我罩你!”
“罩什么罩!”黎母原本不想打扰两兄弟叙旧,但在听到这话后,终于忍不住一巴掌糊了过去,“你自个儿在外野,还想带歪你二哥,仔细你大哥来了训斥你!”
黎晴一听,立刻变成了小鹌鹑,没办法,他天不怕地不怕,连亲爹都不怕,却真真怕张口就是大道理的大哥,真是能生生把人念懵的。
“大哥还没来吗?”黎望闻言讶异道。
“是耽搁了一段时日,说是未出蜀中,便遇上了志气相投的知己,被人邀家里做学问去了,应该能赶在入冬之前抵京。”
黎望闻到了一丝自己被骗的气息,老头子不会是真诓他来念书的吧?!
不能够吧,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四品京官,不会这般不稳重吧?
怀着稍微有些忐忑的心,黎望等来了黎父下班。
“这不是我儿知常嘛,老夫想见你一面,可真是比面圣还要来得难呐。”黎父这一开口,便知不是什么正经读书人,所以说嘛,蜀中黎家俱是讲礼节之人这样的话,也就骗骗外头的人。
实际上呢,真是不提也罢,黎望觉得自己对亲爹尊敬不起来,绝对不是他个人的原因。
“父亲您贵人多事,先大义后小家,儿子哪敢多在您面前添堵啊。”
黎江平轻呷了一口茶,只道:“听说你入京之前,拿为父的名帖救了个书生?”
黎望假作讶异道:“竟传得这般快?”
“你少在老夫面前耍滑,若是把这心思放在读书上,说不得明年就能同希声一道下场了。”希声是黎錞的字,取自大音希声。
“儿子哪有这等天分啊,儿子惶恐。”黎望几乎是将不思进取写在了脸上,气得黎父直想动家法,可再看大儿子这苍白的脸色,他再大的火也消下去了。
然而等到晚间用饭看到小儿子头上的伤时,他心里的火又窜了起来,家门不幸啊,这一个两个也太难管教了,难怪三弟至今都不愿成家。
“你这又是怎么弄的?”
黎晴便硬气道:“跟人打架打破的,一点小伤,不足挂齿。”
好家伙,黎父当场就要撸袖子揍娃了,毕竟大儿子打不得,皮糙肉厚的小儿子还打不得吗?!
“爹,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跟人打架?”
“怎的,你打架还打出光荣感来了?”
黎晴自然点头:“我这伤是那严奇打的,不过他更严重,谁让他整日里欺男霸女,好大个人了,竟连我都打不过,爹你放心,他不敢上门来告状的!”
黎父再也忍不住,抽出鸡毛掸子就挥了过去:“小兔崽子你给老子站住!”
黎母面色那叫一个淡定,趁着这功夫,竟还悠悠然给大儿子盛了碗肉汤,撇掉了浮油的那种,可见这等场面,估计上演的次数不少。
“父亲他该喝些降火气的药膳汤了,明日儿子就亲自为父亲做一盅。”黎望相当贴心地开口,十足一个好儿子样。
黎母:……那你父亲可能只会更上火。
第二日,黎望还真起了个大早,让小厨房做了好大一盅北杏党参老鸭汤,滋阴润肺,补肺益气,准保老头子今日比昨日更上火。
黎父呢,得了这份汤食,虽说心里恼得很,可无奈这汤香得很,便还是提溜着去了衙门,等中午吃饭时让人略热了热,香得整个督察院的馋虫都被勾了出来。
有同黎父交好的,便来问道:“黎兄家,这是新换了厨子?”
若是女儿煲的汤,那还是一桩美谈,这儿子还给煲汤,听着味儿就很奇怪了,黎父惯来爱些小面子,便当真点了头,反正那混小子在外也称自己是个厨子,他这么说也算不得什么错处。
“这滋味,黎兄你家何时宴客啊,可得给老夫下帖子啊。”
黎父:……
“说起来,你家长子也该抵京了,可是要去那应天书院读书?”
这话题,黎父就更不想多谈了。官家今年动作太多,近日更是把应天书院也改为了国子监,还亲自题字,可见重视程度。他家那混不吝的儿子,身体不咋样,脾气却是横得紧,他可不敢把人放出去祸祸。
却说黎父心里几番计较,那边十二岁的黎晴心里也很有一番小心思。
今日东京城天和日暖,黎晴因跟人打架告了假不去上学,他也是个待不住的,听二哥要出门逛街,便自告奋勇要当向导,也不知他十岁出头的人,哪里来的勇气。
黎母本要拒绝,可又想兄弟俩多熟悉熟悉,便派了十个力士跟着,这才许二人出门。
“二哥,你在江南时,也带这么多力士吗?”
黎望折扇一摇,夸张道:“这便算多了吗?不过才二手之数,等下次你去江南,为兄带你出去走走。”
“别别别,可饶了我吧,这么多人跟着,也太大阵仗了,就跟那严奇没两样了,没劲。”黎晴浑身别扭道。
“昨日就听你提这严奇,这严奇究竟是哪方人物啊?”
说起这个,黎晴可就有话要说了:“不过就是个仗势欺人的纨绔子,他舅舅是已故威烈侯葛登云,咱爹说很有脸面,让我别和他闹得太僵。”
“……不认识。”
然这番黎望刚说完这话,走过鼓楼大街路北到吉升店附近,竟被一行人拦住了去路,打头的是个穿着锦绣衣衫的少年公子,端的是横眉立目,旁若无人,只他眼角乌青,损了些牌面。
“哟,这不是咱们御史中丞家的二公子嘛,怎么,今日也想多管闲事?”
黎晴突然庆幸自己今日带了十个力士,自然是半点儿不慌的:“严奇,又是你!”
原来这就是那位什么侯的外甥啊,这明显就是等着来找茬的。
“哟,今日还带了个病秧子出来啊,难怪排场这么大,御史家的公子排场这般大,也不怕别人说闲话。”严奇一双眼睛转了转,那膈应人的话是张口就来。
“你——”
黎晴刚要骂回去,却没想到被柔柔弱弱的二哥抢了先:“别人说不说闲话小生不知,公子却很是会说闲话,小生体弱不过多带了些人拿东西,怎么在公子眼中,就是排场大了?”
……这小子路数不对啊。
严奇这才正眼瞧人:“你又是谁?”
“你都说小生是御史家的公子,还能是谁?”
艹,这狗东西比黎晴更讨人厌,不管了,昨天那口恶气他必得出,十个力士又如何,他今日可是足足带了二十个力士,非得把这姓黎的打回家中半个月出不得门。
“上!”
鼓楼大街宽敞得很,这二十个人乌泱泱过来,竟也不觉得拥挤,可即便如此,黎望还是觉得很糟心,他就说这京城的衙内不好当,果然,这才第一天出门就遇上械斗,以后不抵还有什么等着他呢。
“二哥,你快躲好!”
黎晴说完,便直接冲了出去,连带着后头的九个力士,只有一个南星和另一个最健壮的力士护在黎望身边。
但对方终究是人数多,黎望左手摸进袖袋刚要掏出判官笔,却只听得当空一声:“黎晴,我来助你!”
黎望只见一白胖的少年从旁边的吉升店里跑出来,好家伙,一堆的力士扛着棍子就出来了,什么叫排场大,这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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