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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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天谕岛附近的时候,乐尧熙忽然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了，“师兄，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们一起再四处转转呀！”

游肃“嘶”了一口气，掌心运转灵力对着乐尧熙的面门袭去，乐尧熙下意识的往后一闪，惊恐道，“师兄,你……你要干什么？”

游肃凶道，“还四处转转？你这气息运转如此不畅,自己也不知道用功，天天偷懒，就知道遛鸟逗狗子,要么就摆弄你那些从永安镇买回来的破玩意儿,功法是毫无进步。给我滚回去！”

“哦！”乐尧熙臊眉耷眼的应了声，跟着游肃一起往天谕岛飞。

飞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反应过来了,咦，师兄怎么知道我在岛上干什么了？

乐尧熙看着游肃的背影愣了片刻,很快,就欢欢乐乐的加快了速度,叽叽喳喳的朝着他飞过去了。

……

风雷扇,也是上古神武之一，比凤鸣弓成名更早,威名在各界广为流传。

此时，这把扇子雷光闪动，狂风怒嚎,就在乐尧熙的手里舞得翻飞。

“师兄，你看，我召唤出了雷电和风来！”乐尧熙就像个求表扬的小学生似的，一脸的欣喜若狂。

“把你的雷电引到我这边来。”游肃沉声道。

“啊？这……多危险啊！”乐尧熙能够感受到风雷扇里蕴藏的汹涌力量，她很怕一个不小心，把她师兄给劈成渣渣。

“引过来！”游肃厉声道，语气坚定之余下意识带着些许命令的意味。

他倒也不是刻意想以威压指挥乐尧熙，只是，上一辈子，当了许多年的魔尊，落下了这个毛病，在他精神上十分放松的时候，偶尔就会是这种对下属说话的口吻。

乐尧熙闻言，便不再有所顾虑，她相信师兄，他说可以，就一定可以。

于是，乐尧熙屏气凝神，将风雷之力以自己的内力拢到了一处，然后，对准了游肃的方向，猛地释放出去。

乐尧熙的目光紧随着看了过去，这种视觉的冲击也让她的心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处，只见，那风雷奔腾到了游肃的面前，轰的一下，撞上了一道烈焰夹杂着冰霜的绚烂屏障。

而原本还在看热闹的乐尧熙一下子变成了狂风和雷电攻击的目标，貌似还夹杂着烈焰和冰雪，这转变着实有些突然，以至于乐尧熙根本来不及设防，就被这狂暴的力量给打飞了出去。

乐尧熙只觉得自己胸腔一痛，紧跟着，倒飞出去了好几百米，撞塌了一座墙，四仰八叉的躺在了自己的院子里，头发被雷火烧焦了一撮，口吐烟圈。

然后乐尧熙看到游肃手里握着凤鸣弓，十分潇洒的走到了她的身边，毫不掩饰且讽刺意味十足的笑话她，笑够了，才对乐尧熙伸手，试图拉她起来。

乐尧熙用尽了自己剩下的全力，伸手在游肃的手掌心报复性的拍了一下，然后收回了自己的手，干脆就四平八稳的躺在地上耍赖不起来，“游肃，你残害同门师妹，等师父出关了，我要告状！”

“哈哈哈哈……”游肃忽然开心的大笑了起来。

这还是他重生以来，少有的几次发自内心的笑，还笑得这么大声。

笑够了之后，他才弯腰伸出了双手，拽着乐尧熙的双手，把她人从地上给捞了起来。

看着灰头土脸的乐尧熙朝着他没好气的翻白眼，游肃笑意越发浓了，他伸手摘掉了乐尧熙脑袋上的几根杂草，替她拍拍身上的土渣，嫌弃道，“就你这点能耐，给你风雷扇，你也用不明白，反倒会被其所反噬，还不好好用功？。”

乐尧熙不服，“那是你使诈，再说了，除了你的凤鸣弓……”

“还有陆远昭的归元剑，祝晴霜的凌迟针，”游肃收起了笑脸，叹了口气，“这些人，你如今的身法，又打得过谁呢？”

我会尽力保护你，可倘若有一天我自顾不暇照顾不到呢？

乐尧熙张了张嘴，却无力还击，的确，就现在的她，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她忽然明白了游肃的良苦用心。

方才虽然挨了那么一下的瞬间觉得剧痛无比，可如今站起来之后，乐尧熙却发现，她似乎没什么大事儿。

“我知道了，师兄，我会努力的！”乐尧熙保证道。

接下来的半个月，对乐尧熙来说，是魔鬼训练的半个月，她不是在练功就是在练功的路上，而游肃，就在那卡巴卡巴的啃果子，时不时的撸一把疾风。

乐尧熙是觉得自己进步飞快，十分满意，游肃就觉得她蠢笨如猪，十分恼火。

这一日，乐尧熙又冷不丁朝着游肃扇了一扇子，结果，就是自己吃了一口风，口吐雷电。

“你这么慢，还想偷袭我？”游肃也不知道从哪弄了一捧瓜子，和青灵一人一鸟嗑的叭叭的，听得乐尧熙特别焦躁。

“咳咳咳……”乐尧熙咳嗽了半天，才把这雷电之力给压下去，“大哥，我很快了好么，你是什么水平，我是什么水平，我要是能做到跟你一样，那我岂不是除了你以外，我就天下无敌了！”

乐尧熙又在变相的拍他马屁了，游肃十分受用，饶有兴趣的看着乐尧熙，“说的也是！”

忽然，一阵浑厚的钟鸣声响彻整个天谕岛，游肃手下的动作一顿，乐尧熙也抬头往湖边之外看去。

翎云仙门有大事在召集门派的所有内门弟子去掌门的妄幽阁集结。

“师兄……”乐尧熙下意识叫了游肃一声。

“走吧，一起去看看。”游肃脸上的笑意全无，一副凛然肃杀之气。

妄幽阁前，有一处空旷的空地，是翎云仙门内部弟子比拼时候用的校场，也是翎云仙门举办许多大型活动之时的场地。

此一日，正是与翎云仙门交好的几大派系派了精锐弟子来翎云仙门谈天论道，交流心得，原本该是一片祥和儒雅。

可游肃和乐尧熙赶到的时候，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而且，还有些受了伤，放眼望去，不远处还有些零零散散的死尸。

乐尧熙皱着眉头扫了一眼地上死了的人，虽然死人的数量没有上次那么多，但这种场面着实还是让她十分难受。

游肃刻意的将她挡在自己的身后，两人走进了人群。

只见，大家都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十分紧张的盯着前方。

乐尧熙看到被围着的场中央，许多带着面具的黑衣尸体，还有几个活着的也都受了伤，这些黑衣人簇拥着一个手中抱琴的人。

而抱琴的那个人，穿着打扮像是个富贵端庄的女子，可她的脸上有十分恐怖的烧伤伤疤，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容貌了。

乐尧熙听着身边的师兄弟七嘴八舌的跟游肃说着话，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个毁容的女人是魔域鼎鼎大名的十大恶魔之一，音魔，而她身边这些，自然就是她的属下。

按理说，修真界与魔域都各自有自己的地盘，虽然都有想要灭了对方的心思，但没有万全准备是不会大张旗鼓针锋相对的。

但是，这次音魔竟然率领魔兵闯进了翎云仙门的门派领地，惊动了翎云仙门的掌门，还有长老们，以及所有修为卓越的弟子，就音魔带的那些人手对上整个翎云仙门，自然是没有一战之力。

这就相当于是自投罗网，必死无疑，可音魔毕竟也是有些道行，一路上拼杀过来，也杀了不少翎云仙门的弟子。

只是，她这波操作究竟为何，众人还是看不透。

音魔环顾四周，视线扫过了众人，忽然大笑起来，许是她曾经的烧伤也伤了她的声带，让她的声音异常的嘶哑。

一个像是经过了磨砂一般带着些古怪的腔调传入了所有人的耳朵，“好啊，翎云仙门的各位都来了，好啊，哈哈哈哈……”

忽然，音魔看向了一个方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来，“祝晴霜！你这个卑鄙无耻的贱人！今天，我就让所有人知道你的真面目。”

祝晴霜闻言，表情如遭雷劈，尽管音魔已经毁了容，可她从音魔那说话动容的神态竟已经猜到了音魔是谁。

祝晴霜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旁的祝雪馨，即刻飞身而起，数道冰针飞向了音魔，想要亲手解决了音魔，不论在场之人如何想，她必须先让这个女人闭嘴。

音魔的反应也十分迅速，她的手指飞快的拨弄着琴弦，音魔的手下便飞身而起，迎上了祝晴霜，挡掉了她打过来的冰针，同时缠住了祝晴霜，与她打在了一处。

玉冰山的其他人听着音魔的口吻，便知道这音魔是祝晴霜的旧相识，也不知道祝晴霜是不是想要亲手宰了音魔灭口，祝晴霜向来是喜欢秋后算账，玉冰山的弟子怕她多过敬畏她，没得到祝晴霜的命令，她们也没有冒然动手。

只听，音魔开口道，“祝晴霜，你生的小孽种怕是还不知道你干的好事吧？”

祝雪馨见这女魔头一再出言诋毁她娘，也在骂她，她从未受过这样的辱骂，自是不会忍着委屈，站出来以剑尖直指着音魔道，“魔族孽畜，我娘亲乃是翎云仙门晴霜长老，岂是你这等杂碎能污蔑的！今日，便让你知道我玉冰山的厉害！”

“哈哈哈哈，这小贱人牙尖嘴利，还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音魔又笑。

祝雪馨往前迈了几步，腿便不听使唤的开始发软，然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祝雪馨扭头看她身后跟她一起冲过来的几个师姐师妹，也都相继倒了下去。

音魔又道，“都说这上梁不正下梁歪，还真是一点都没错。小畜生，你看你娘恼羞成怒的那个样子，就知道她心里有鬼，看这情形，你这小畜生还不知道你亲爹就是你娘硬抢了我的夫君给他下了药，才有了你这个孽种吧，我夫君一直爱着我和女儿，祝晴霜屡次威胁，我夫君不从，对她极度厌恶憎恨，她便痛下杀手，亲手虐杀了他，屠了我满门，还试图杀死我和我的女儿。”

祝雪馨闻言，正在挣扎着站起身的动作一顿，“你说什么？”

“雪馨，不要相信她！封住自己的听觉，她会扰乱你的心智！”祝晴霜急切对着祝雪馨喊话，然后又十分下意识习惯性的想要使唤孔大海，一张口忽然想起孔大海已经死了，便看向了陆远昭求助，“掌门，你就任由这魔头在此撒野？”

陆远昭被点名之后，微微蹙眉看向了旁边几个其他大派的精英弟子，略有迟疑，没有下命令。

只听，其中一个乾启门的弟子恍然道，“我就说嘛，这音魔干嘛无缘无故来翎云仙门送死，原来是有私仇。”

另外一个清晗剑宗的少年说道，“听音魔所言，她也是个可怜之人啊。”

清音门内一位抱着琴的音修少年痴痴的看了音魔已经好一阵子，评价道，“虽说这音魔是魔族中人，但我听她所奏之音却十分坚韧强劲，攻击性虽强，却不像是邪魔外道的魅曲，反倒像是个功力深厚的音修。”

“哼，倘若音魔说的属实，那这祝晴霜也着实下作，杀人放火，与歹人无异，翎云仙门若要包庇，那也枉为第一仙门了。”一位眉目颇为刚毅的中年男子道。

陆远昭朝着此人看去，见是云霄阁派来的一位长老，也就歇了要与他理论的心思。

云霄阁是既翎云仙门之后，在修真界又一十分有号召力的大派，云霄阁虽不比翎云仙门的历史悠久，但近几百年人才辈出，也是名声大噪，许多人都说云霄阁是后起之秀，势头上看，早晚会超越翎云仙门。

陆远昭此时与云霄阁起了冲突，那便正应了这位长老的话，属实有些护短，不讲道义了。

况且，这祝晴霜也不是个什么善茬，她手里还握着他的把柄，知道他太多的事儿，倘若这次借音魔之手，能削弱祝晴霜玉冰山的势力，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

于是，陆远昭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阴毒。

既然是私仇，那便让她们当众做个了断，他们两不相帮，做个旁观者，最后出来主持大局，以大义为先总是没错的。

乐尧熙连连叹气，虽然这是修真界，她是个旁观者，也不关她什么事儿，但是动不动就看着横尸满地，听着谁谁灭人满门，她就总觉得替受害者悲伤。

她与祝家母女打过这么多次交道，看待祝雪馨，早已没什么女主光环，只是单纯觉得，这女人心高气傲，野心勃勃，且心术不正。

那个音魔一家，倘若没遇到祝晴霜，应该过得不错吧，真是倒霉透了。

乐尧熙想要找谁一起分享一下她的心得，周思妙不在，她看向了身边的游肃，游肃也是与她一般表情凝重，嘴唇紧紧抿着，一动不动，乐尧熙便也闭了嘴，歇了这个讨论的心思。

这会儿，她只盼着音魔揭露完了祝晴霜，赶紧跑，好死不如赖活着，保命第一。

……

祝雪馨看向了娘亲，她忽然想起，很小的时候，她看着孔悦儿在玩她爹给她做的小玩意儿，她爹来看她的时候，抱她在怀里举高亲亲，给她带好多有趣的新奇玩意儿，祝雪馨就跑去问祝晴霜，娘亲，我爹呢？

小时候的她向来以高傲自允，以娘亲为榜样，可是，她却非常不愿意承认，曾经，她是羡慕过孔悦儿有爹的。

祝晴霜告诉祝雪馨，她爹是一位隐士大能，在一次下山除魔卫道之时，为了救下许多无辜之人而与魔头同归于尽，他是个大英雄，也非常的爱她娘亲，爱她。

就在她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她的爹爹就给她准备了好些东西。

祝雪馨一直以她爹为傲，与她所有交好的姐妹讲过她爹的英雄事迹，给大家看过她爹送她的那些宝贝。

可是，这些，难道都是假的么？

所有她认为的骄傲，不过是她娘亲说的一个谎，是大家的一个笑话。

祝雪馨整个人有些恍惚，她非常不愿意相信音魔说的话，却又隐约有种直觉，那就是真的，或许早些年前，她就已经知道了。

她小时候曾偷偷去过翎云仙门的书库，看过许多翎云仙门前辈的英雄事迹，她只想找到那个名叫周若枫的男人，找到他的故事，她翻遍了所有的记载，却没有看到关于他的一个字。

她拿着爹爹送给她的寒冰玉佩去与孔悦儿展示，告诉孔悦儿这玉佩只要注入灵力，就能散发出十足的严寒之气，然后，她却发现孔悦儿竟然也有一块一样的，孔悦儿说，那是她爹早些年间发现的一对宝贝，送给了晴霜长老一块，自己留了一块。

那时候，祝雪馨只道孔悦儿胡说，更倾向于自己骗着自己，她没有与人说起过这些事，可是，当有人真的站在她面前一个字一个字的揭露出来，她真的是无法面对。

音魔波动琴弦的手指越发快了，眼神也越发的狠厉决绝，“在场各位，都出身名门，可曾听过麓音宫？”

“麓音宫？你是说当年名震整个修真界，被誉为‘天音’，音修界一枝独秀的麓音宫？”清音阁的那位弟子闻言，有些激动的接了话。

音魔点点头，“不错！”

祝晴霜此时已经杀光了所有音魔的魔兵，她看了眼祝雪馨，暗自抽了口气，馨儿信了，此时，说什么都晚了。

祝晴霜再看向音魔的时候，眼中只有无尽的杀戮，她已经彻底被音魔激怒，提着她的剑，同时放出无数冰针，直奔着音魔过来。

只见，音魔一掌拍在了自己的琴尾末端，琴弦竟自古琴之上绕过音魔之手迅速延伸拉长，打掉了冰针的同时，直朝着祝晴霜袭去。

七根琴弦如同舞动的灵蛇，有生命一般，缠住了祝晴霜的一条手臂，音魔稍一用力，琴弦便绞下了祝晴霜的一条手臂，而与此同时，音魔也被祝晴霜刺中了一剑，正中心口。

“啊，我知道了，前辈，你就是麓音宫的妙幻！你手上那把就是传说中的凤尾琴。”音修惊喜道，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是他还是说出来了。

音魔没有回应这个后辈，音魔和祝晴霜死死的盯着对方，眼中尽是恨意，像是不知道疼一般，只想要弄死对方。

她们几乎是同时呕出了一口血来，然后又同时对对方出掌，两人都各自朝着相反的方向飞了出去，算是分开了。

音魔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心口，眼见自己大限将至，却是嘴上含笑，再次缓缓地环顾四周围着她的人，视线在几处停留之后，再次看向祝晴霜，“麓音宫的妙幻已经随着麓音宫的那场大火死了，活着的只有面目丑陋疯疯癫癫的音魔，我死不足惜，老天把我的命留到今日，让我能够恢复清醒，便就是为了揭露祝晴霜这个歹毒的女人，替我夫君，替我麓音宫上上下下所有人……还有，还有我那可怜的女儿，报……报仇！”

音魔用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召回了她的琴，将她所剩不多的力气皆注入古琴之上，她和她的琴缓缓的消散，直至彻底不见，而琴声却一直延绵不断，绕在每个人的耳畔。

他们听到妙幻最后的声音便是，“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人群之中，翎云仙门鸾回幽境柳婉蓉带着的众多女弟子之中，有一个长相毫不起眼的女弟子，此刻脊背挺得笔直，不似身边姐妹一般交头接耳，她的喉咙滚动，嘴唇紧抿着，双手紧紧的握着，指甲掐进了掌心，眼中闪着晶莹，却倔强的不许它们落下。

祝晴霜断了一条手臂，尽管她封住了穴道，可还是流了好多血，她强忍着剧痛想要起身，但妙幻的琴弦上有毒，她尽量不让毒气扩散伤及性命，但体力和灵力都透支太多，晕了过去。

大家就这样亲眼所见，曾经在修真界叱咤风云，高不可攀的冷面传说，许多人曾经的梦中仙子，如今脸面丢尽，身败名裂，狼狈不堪。

“娘亲！”祝雪馨回过神来，第一时间奔向了祝晴霜。

祝雪馨受琴音的影响还没过去，扶祝晴霜的时候，手上力气不太够，刚刚试图把人拉起，结果却母女两个一起又摔回到了地上，祝晴霜不省人事的压在了祝雪馨的身上。

听着身边所有的人对她们指指点点，看着头发凌乱的祝晴霜，祝雪馨只觉得身上压着的压力如千斤重，心中憋着一口气，久久无法吐出。

最终，祝雪馨的一腔愤怒都发泄在了玉冰山那些止步不前的弟子身上，“还不过来帮忙，在那发什么愣！”

女弟子们被吼了一通，下意识的互相看了身边的弟子一眼，有些是习惯性的往前迈步去帮忙，也有些止步不前的。

曾经，她们都以祝晴霜为尊，就算祝晴霜平时再苛刻再严厉，她们也会将其视作神明一般，任她摆布，任她驱策。

而今，神倒塌了，在所有人眼里，祝晴霜不过是一个阴狠恶劣，求而不得的毒妇。

陆掌门向来赏罚分明，祝晴霜做了这样人神共愤之事，她的长老一位应该坐不稳了吧？

她们还要跟着祝晴霜吗，做玉冰山的弟子还有意义么？她们是不是已经成了所有人的笑柄？

玉冰山所有的弟子都陷入了自我怀疑，只不过，有些是一边怀疑着一边帮祝雪馨去扶起了祝晴霜，有些干脆就调头走人。

曾经的一代传说彻底的覆灭了。

游肃作为即将上任的长老之一，自然是有责任留下来处理残局，接下来门派召开的会议也无可厚非要参加。

乐尧熙在人群散了的时候，就赶紧回天谕岛了，不打算凑什么热闹，也不想和谁去品评今日的事儿。

她算是看出来了，凡事说多错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无事便是好事。

难怪师父当年收徒只收了她和游肃两个，这岛上除了小动物也没什么人，人一多便会有各自的心思，是非不断，争端不休，看来，也就天谕岛是一块净土，一方桃源了。

乐尧熙坐在亭子里喂鸟，不多时，身边就多了一个人出来，坐在了她的身边。

这次，乐尧熙倒是十分淡定，没有大呼小叫，微笑着与游肃打招呼，“师兄，你回来啦！”

“嗯！”游肃端坐着，看着乐尧熙，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个人就静静的看着青灵进食，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最后，还是游肃先开了口，“祝晴霜已经不是翎云仙门的长老了。”

“嗯，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乐尧熙对此并不意外，“那是谁接管了玉冰山呢？”

“她女儿祝雪馨接替了她的位子。”游肃又说道。

想起那个允长的讨论，还有那些惺惺作态的人说的违心话，以及对玉冰山势力的觊觎，游肃便十分的头疼。

他并不觉得祝家母女可怜，只是，厌恶人性丑恶的一面。

听到此处，乐尧熙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忽然十分凝重的看着游肃，那副表情，像是还有些担心他似的。

“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游肃轻笑了一声，心下略轻松了一些，只有回到天谕岛，才能卸下他满身的戒备，暂时丢开所有的算计。

“师兄，我觉得，你不能和祝雪馨在一起，你们非常的不合适！”乐尧熙郑重其事的把每个字都说清楚。

她说完之后，还紧张了一下，生怕当着游肃的面系统突突她一顿，她这可是说了非常不遵照原剧情发展的台词。

难得的是，系统竟然没搭理她，乐尧熙松了口气。

游肃嘴角含笑着看向了乐尧熙。

“哦？那我和她怎么就不合适了呢？”游肃也配合着乐尧熙，一脸认真的发出疑问。

乐尧熙斟酌了一下，又凑近了游肃一些，才开口道，“虽然吧，背后说人坏话，非常不道德，但是，祝家母女属实不是良善之人啊！”

游肃点点头，觉得她说的非常在理，“然后呢？”

“当然，你也确实不是个善茬，修为非常高，还有凤鸣弓，打嘴架也是一流的噎人，经常让别人无语至极。可你要是真和祝雪馨成了，她和她娘一样心思又深又毒，你惹她不高兴了，她就把你给宰了，那那那……”

乐尧熙想想今日音魔的下场，浑身都打了个哆嗦，然后，她的后脑勺挨了一巴掌。

“你就不能盼我点好么？你从哪看出来，我和祝雪馨有可能会在一起的？”游肃白了乐尧熙一眼，随即从储物戒指里掏出了一壶酒来，摆上杯子，“来吧，一起喝点吧。”

“喝点喝点，唉，今天看到那么惨烈的场面，清醒着都难熬这个夜啊！音魔，虽说她是魔，可着实非常的可怜。”乐尧熙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看向游肃。

游肃对上乐尧熙的眼神，倒酒的动作一顿，失神之下，杯子里的酒都溢出来了一些。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游肃舔了舔嘴唇，不自觉的用手指摩挲着酒壶。

“师兄，你说……”乐尧熙歪着头想了想，“音魔最后念的那首诗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呢？”游肃反问。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如果音魔只是单纯的想要找祝晴霜报仇，那她大可以等一个更大的修真界集会，带着更多的魔族手下混进去，当众揭穿祝晴霜，说不定她也能活，不至于死。

我都能想到，她都是魔域老江湖了，能想不到么？

你想啊，这一趟就闯门派结界也得耗费好多她的修为，她这么急着来这翎云仙门的门派大本营，不惜以命相搏，最后又是这样的收尾，我总觉得她是有别的目的，那首诗像是念给谁听的。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她说的话，她好像只说了祝晴霜杀了她的夫君，她没说女儿死了对不对，你说，她女儿会不会就在翎云仙门呢？

让她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过日子，把仇恨忘记，会是这样吗？”

乐尧熙发现游肃正愣愣的盯着她看，看着看着忽然游肃就笑了，“你倒是会想。”

“唉，”乐尧熙叹了口气，“我也是那么一说，起码我心里希望是这样的。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游肃端起酒杯来，示意她也拿起来，乐尧熙便和他碰了一杯。

三杯之后，乐尧熙直接不省人事。

游肃叹了口气，都差点忘了，她酒量奇差。

也好，游肃长长的出了口气，这样就暂时不用面对她了，起码这一夜让他冷静一下，压下心中说不清的那种烦闷。

游肃自己又喝了几杯，可一壶都喝光了，他却还是清醒的。

原本他听着乐尧熙说话觉得特别傻里傻气，还挺逗乐的，他试图暂时放下那些杀戮和血腥，可今日音魔之事，又怎能让他笑得出来。

乐尧熙猜得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第一次与音魔交手之时，他随手点下的图腾竟阴差阳错恢复了音魔多年来混混沌沌的神志，她想起了自己是麓音宫的妙幻少主，想起了自己惨死的丈夫周若枫，想起了自己在大火中丢失的女儿。

游肃让妙幻和千面魔迟笛带人易容成玉冰山弟子的模样，去灭了清玄门满门，妙幻便猜到了他与祝晴霜之间也有仇怨。

妙幻告诉了游肃自己的过去，她说，她已经知道，她的女儿还活着，此刻就在翎云仙门之内，她的女儿在寻求机会为她和她的夫君报仇，她从未教养过她的孩子，求他为自己开翎云仙门大山结界，放她进来，成全她这个当娘亲的愧疚之心。

游肃应了她之后，音魔笑着给他磕了头，他还记得她说，“这孩子，我未守在她的身边看她长大，这么多年，没想到，她还活着。她是怎么活下来的，得吃多少苦呢？不过，活着就好啊。这个傻孩子，给我们报什么仇呢，她不知道，她活着，就好啊！”

游肃望向了清心湖上平静的湖面，叹了口气，纵然他看惯了生死常态，却依旧做不到铁石心肠，注定就要为了旁人的悲凉收场而感慨万千，悲愤不已。

……

玉冰山冰宫之内，祝晴霜正在运气打坐疗伤，祝雪馨从外面近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摆着一些上好的丹药，只是，她的步子却在快到祝晴霜近前的时候停住了。

她竟忽然觉得，自己无法面对她的娘亲，从前，娘亲说的许多话，一直是她奉为自己做人的守则，也是她引以为傲的根本，可那些话里，有多少真，有多少假呢……

忽然，祝晴霜朝着祝雪馨的方向看了过来，冷声虚弱道，“你站在那做什么？”

祝雪馨闻言忽然吓得一个机灵，手上一抖，端着的盘子就掉了下去，瓷瓶落地碎了一地，丹药零散的混在一堆瓷器的碎屑之中。

“娘，对不起，我错了！”祝雪馨立刻低头去捡药。

祝晴霜收功，移步到了祝雪馨的面前，皱着眉头俯身看向了自己亲手养大的女儿。

“你也在怕我？”祝晴霜缓缓开口，眼中有些震惊得不敢置信，可语气却已经在努力用她最柔和的方式了。

“没……没有啊。”祝雪馨不敢抬头，还在努力从瓷器碎屑里捡丹药，手被瓷器的碎片扎伤了，却也不知道疼似的，可这要是放在往日，她早就大呼小叫一通，使唤玉冰山的弟子了。

祝晴霜见状，叹了口气，心中对女儿十分心疼的同时，竟然有种莫名的悲哀涌上了心头，音魔砍断她手的时候，她都没那么难受，可此刻，祝晴霜的眼睛湿润了。

“别捡了，馨儿，你站起来，抬起头来看着我。”祝晴霜哽咽道。

祝雪馨闻言，手下的动作一顿，她缓缓的站直了身子，抬起头来，视线扫过了祝晴霜的断臂，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娘，到底是怎么了，我们为什么会落得如此田地，就在刚刚，许多玉冰山的姐妹都走了，她们说你不配做一代宗师，在你门下，只会觉得脸面尽失，她们说我骄纵任性，已经忍了我许多年，终于也算扬眉吐气可以说出来，出了心里这口气。”祝雪馨抽泣得越来越厉害，说话的声音也断断续续，委屈极了。

“我明明该骂她们没良心的，我明明可以说她们乘人之危的，可是，娘，我什么也没有说出口，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明明之前还好好的，为什么所有的都变了呢！”

祝晴霜拉过了女儿，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祝雪馨，于是，祝雪馨就在娘亲的肩膀上哭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祝晴霜的声音就在祝雪馨的耳畔响起，“馨儿，你且记住我今日与你说的话，向来人心险恶，只有你自己算计好了每一步，才能走到最后。今日，你能忍受多大的屈辱，他日你便可享受多大的荣耀。我还没死，玉冰山在你手里，我们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祝雪馨用袖子抹了抹眼泪，愣愣的看着祝晴霜。

祝晴霜把凌迟针递到了祝雪馨的手里，“这针你拿着，我已经废了，就算我有一日死了，可你还有机会，娘便有了延续。”

“娘……”祝雪馨撇嘴又要哭了。

祝晴霜看向了冰宫之外的远方，声音冰冷且带着一丝狡猾道，“馨儿，记着，这女人最厉害的武器，向来不是手里冰冷的刀，而是女人心里那把温柔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