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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现在的情形不能容她多想。首要的必然是尽快将清和找回来。万一她在外头有了差错,长孙晚难以想象自己会是个什么心情。

想到此,她不禁揪了揪手指,细眉上扬,厉声对着灰衣小太监道:“你去和那些护卫说,让他们尽快找到六公主,若是找不到,休怪本宫无情。”

旁边的采湘从未见过这么动怒的长孙晚,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伸出手按压着长孙晚的双肩,好让娘娘舒服一些,让她紧绷的身体稍稍松懈下来,慢慢安慰道:“娘娘,六公主不会有事的,您别担心。”

长孙晚捏紧手指,唇角微微一扯,莫名轻笑了声,眼角泛起了细小的皱纹。

好歹是她自己抚养在身边好几年的孩子,若是真遭遇不测……

不过假若带走清和那个人真是他,那也不错,起码清和绝对会被保护得很好。只不过往事大抵是瞒不住了。

瞒不住也好,那便在宋执锐发现之前,让清和早些脱离这皇宫,随便去哪里都好。

时辰不知过去了多久,长孙晚一直像是一块木雕一般站在窗棂边,手中执着的团扇早已落地,微风拂过她的脸颊,惹得鬓发纷飞。

她愣愣地看着殿外,直到宋清和的身影落在了她的视线之中,她的眼神才有了些许波动,紧接着连忙抬脚朝着殿口走去。

“清和!”

长孙晚唇一掀,张口,声音半含着沙哑,看着宋清和的神色像是在看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令宋清和不禁觉得心中滑过一瞬愕然。

“阿娘?”宋清和鲜少见到阿娘这般模样,不知所措地唤道。

面前的长孙晚一口气将心中所想说的话尽数说出口:“你明知道阿娘派了些护卫跟在你身后,你为何还要甩开他们?你难道不相信阿娘派去保护你的人吗?”

宋清和微拢了拢手指,鹿眸黑白分明,像是没听出长孙晚话语中的急迫怒意,顿了下,微张双唇,艰涩地道:“不信。”

她没说假话。

是真的不信。

连阿娘对她这么好的人都会欺骗她,更遑论是那些素不相识的护卫?

她怎么可能信?

长孙晚面色白了分,立时觉得自己很是挫败,心下一窒,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说这些,只得无奈转换了话头:“那你是如何回来的?”

“是孟女郎将我送了回来。”宋清和不清不淡地道。

长孙晚微微点头,忽而想起先前那“红袍郎君”,张了张口,想要开口问些什么,却又不敢轻易问出口,害怕将这种好不容易与清和保持的平衡打破了。

清和这种人,只要让她感觉到好,她便会对自己也这样。这种平衡来得简单,却遭也受不住半点破坏,不然一切都会灰飞烟灭。

就在长孙晚犹豫的瞬间,面前的宋清和已然从袖中取出了一张书信递到她的面前:“阿娘,这是大皇兄说有人要交予您的。”

“……?”长孙晚眼微晃,一开始听得是宋承让宋清和代为转交时,以为是哪位世家大族的信函。可当她用手指捻开这书信的一角时,眼随意地瞟了下落款的人。

几乎是在转瞬间,她捏着书信的手便有些捏不住了,薄薄的纸张在空气中打了个转儿落到了地面上。

因为她发现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样。

这封信的落款姓名正是她的好友沈初婕的心上人——闻曜之。

这短短片刻,宋清和极其准确地判断出了长孙晚的异样,并随着面前的人的目光落到了地面上。

她也精准捕捉到了闻曜之三字。

宋清和微敛双眸,纤长的睫毛微颤,动了动了唇,再次问道:“您认识闻曜之吗?”

她先前问过一次,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这次,她想再问一次。

长孙晚浑身一颤,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失态,不复她以往的淡然。此时的她再也没有任何理由说她半分不认识这个人了,不然以着清和的脑袋必然会发现她在说谎话。

她微叹一声,似在感叹这沧桑数年,宛如过眼云烟。半晌,她低声问着宋清和:“清和。你知道多少了?”

宋清和微垂眼睫,没想到阿娘直接这么问她,但也诚实地摇头:“我不知道。”

她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很扑朔迷离,她也太想去戳破这一层窗户纸了,可是没有任何趁手的

媒介。

“他没和你说吗?”闻言,倒是长孙晚诧异了。

“没来得及。”

长孙晚颔首,缓了片刻后,待恢复成常态之后,重又拾起地面上的书信,细细地看了下去。

信上其实什么都没说,只是和她问了好,问她是否安康。

可是却让她顿时觉得浑身发冷。

半晌,她轻声道:“你还信不信阿娘的话了?”

宋清和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阿娘觉得,有些事并不需要我直接告诉你。到你该知道的时候便知道了。有时候你过早知道一切反而是一种负担。因为,那个时候你会发现,原来现实是那么荒谬,那么不可理喻。但是,那就是事实,你不能改变,我也不能,只能接受。”

长孙晚说的这话似乎是在暗示什么,但是宋清和却没再追问下去。

空气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清和。我是一直念着你好的,你是知道的。而你并不适合宫中,我会尽快将你的出路安排好。”

宋清和垂下眼睑,任凭那片幽黑的阴影落在眼睑处,压了压唇角,漠然问道:“出路是将我嫁出去吗?”

来时,她便听到采湘说了,说是礼部侍郎家的一个郎君对她甚是有意。而阿娘也有意撮合。只要她能同意,便会尽快将此事定下来。

她以为长孙晚会支支吾吾、讶异地瞧着她。不曾想长孙晚直接告诉她:“若是你不想嫁,可以只是借着嫁人的由头永远脱离宫中。”

宋清和猛然抬头,睁大眼睛,看着阿娘眼中是前所未有的镇定,一时之间心中也有些动摇,五味杂陈。

其实,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脱离这个地方。她自小生在这里,觉得自己的根都扎在了皇宫深处,即便是死,应当也是一把枯骨被宫中的人扔出宫外。

*

紧接着又过了半月。

这日天边刚泛起一线白时,凉风透过窗格上的缝隙穿了进来,拂动了摆在窗台上青瓷瓶中的绿叶,而幽黑的殿中,帷幔掩映处,宋清和眼皮微动,紧接着便睁开了双眸,看着床顶,兀自发呆。

这些时日,她过得非常安稳。

除了长

孙晚,没有人来打扰,也没有人借着由头地欺负她。而先前在宫外遇到的那些人也未给她传过什么书信。

连宋承都没有再见到过。

像是一种隐形的“囚禁”。

宋清和盥洗过后,不多时,早朝方下,云瑞急里忙慌地跑了过来,对着宋清和说了一件今日刚发生的一件大事:“公主公主!今日陛下在大殿上说啦,封了宁王殿下为太子!”

她穿上了件藕荷色的芙蓉纹罗裙,闻得此言,蹙眉没有说话。

而面前的云瑞还在叽叽喳喳道:“公主您知道的,婢子先前是云妃的人,云妃一直想让齐王夺得太子之位,不曾想今日陛下直接封了宁王,婢子觉得云妃定然心中愤恨。会对着太子殿下身边的人下手,保不齐就要对您下手。公主要小心些。”

降香一身青衣杵在一边,听云瑞叽里呱啦说了这么多,掩着唇笑道:“云瑞你个死丫头,心思倒是不少,难怪云妃一直想让你替她办事,不过你为何不担心你自己呢?你背叛了她,难道不担心遭受报复?”

“这不简单么!若是公主无恙,婢子自然也差不到哪去。况且,云妃惯使阴招,不会明面上来,所以应当不会直接对婢子下手。而且,婢子的妹妹已无忧,云妃再也没有办法使婢子听话了。不过说到这,还得感谢公主。”

云瑞自从自己宫外的妹妹被宋清和使了手段解救后,便开朗了许多,不似以往沉闷。

宋清和瞥了她一眼,手指打着圈地划着身侧的衣裙,眼珠微转。

宋承为太子,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的。毕竟皇帝十分宠爱云妃,对齐王也分外关照。

之前有宫婢偷偷议论时,也大多猜测会是齐王坐上这太子的宝座。

不过,宋清和并没有管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她只知道她极不喜性情多变的齐王,况且若是齐王得势,那她和阿娘必然不会像之前那么好过。

如此想来,宋承倒是极好的了。

……

午时过后,天色尚好,宋承被降香请至揽月殿。

他如今正身着黑烈锦袍坐在案前,手指随意地敲着面前的长案,看着面前一言不发的宋清和,

随意地端起了杯盏,饮了一口茶。

却见她仍旧没有开口的意思。

于是宋承神思微转,戏谑地说:“六妹妹特地将孤请至你殿中,就是为了请孤饮茶?还是半月没瞧见孤,六妹妹便觉得有些想念孤?”

宋清和凉凉地瞧了他一眼,唇一掀道:“云妃或许会加害你。”

说完又觉得自己太过冷淡些,想起之前孟知让告诉她,在有些人面前要多些人情味些,忽而加了句:“……你小心些。”

“——!”宋承听得她第一句话,眼中闪过一瞬而过的凌厉,手指忽地顿住,但到底沉得下心,嘴角依旧携着淡淡的笑意:“六妹妹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不过,六妹妹你这是在关心孤?”

宋清和不咸不淡地道:“宫中闲言赘语多,我听到了,便告诉你。”

宋承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话,眼波微转,低笑了声,却又迅速收敛起面上的表情,转而淡薄地对她说:“六妹妹。有些话并不能相信。”

宋清和:“多注意一下比较好,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然就像是她之前亲手掐死的玉如。

她不希望她或者是对她有几分好的人这样。

宋承听到她说出“死”字,忽而眉头一跳,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但确实听着分外别扭。他不喜欢这个字眼,不仅晦气,还让人心里不悦。

只是他惯常不会将情绪外露,仍旧是那副自在的模样,倏忽站起,身体却忽而朝前倾,逼得宋清和不自觉地朝后仰。

或许是距离过近的缘故,宋清和的鼻中甚至能闻到自他身上传来的清淡草木香。

宋承看着她镇静的脸色,顿觉无趣,双手撑了一下长案,回到自己原本的姿势,懒洋洋地道:“放心,就算孤死了,也不会让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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