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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中烛火摇曳,泛着浅淡的光,使得帐中一片柔和。
此时闻芷和的身上盖着一条绵衾,露在绵衾外的脸颊苍白,那一道口子分外显眼。孟知让正在她的身旁忙碌着,轻手轻脚地在木案上制着膏药。
孟知让见宋承出去了没多久,便又折了回来,心知他必然是放心不下闻芷和,想了想,走到他身边,轻声道:“陛下,有我照看着,清和没事的。”
宋承闻言,半晌没吱声,只是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浓如墨的眸子来回看了闻芷和好一会儿,才吐出一个嗯字。
孟知让手中的膏药很快便做好了,而草药的香气早已浸入了这帐中。
宋承看了眼那浅绿色的膏药,微微拧眉,动了动唇道:“让朕来吧。”
孟知让一怔,未能理解他这是何意,便瞧见他伸出来了一只手,恍惚间她才意识到他要做什么,连忙道了一句:“这事怎么能劳烦陛下。”
话虽这么说,手中的药碗却已递了过去,她暗骂自己手快,而那边的宋承比她的反应更快,甚至还在问她:“上这个药,有什么要注意的?”
孟知让思忖片刻,摇摇头:“和之前那些士兵受伤了一样,她这个伤口不深。”
宋承微微点头,手中拿着药碗,顿了一下,似无意地对她道:“好,朕来给她上药,你先出去,可行?”
孟知让:“……”
她哪敢拒绝陛下。
随后侧身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等到孟知让彻底离开了帐中,宋承的脚步才动了一下,他缓缓地朝着闻芷和走去,低头看了眼她昏睡的容颜,想都没想便跪坐了下来,靠近她,抬手将她额前微乱的拨正,定定了看了几眼后,将膏药轻柔地抹到了她的脸上,自眼角往下,像是在对待什么珍宝。
他不禁低喃了声:“你说你没事站在外面做什么?”
说完忽又想到了什么,扯唇轻笑:“我不会就是你想要见的那个人吧?”
“你怎么这么傻啊?这么多年,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若不是我近来有些忙,我肯定是会去找你的呀,何必你这样?”
若有若无的声音飘到了闻芷和的耳
中,她先是觉得脸颊上有些疼,而后意识才稍稍回笼。
她这是在哪?
她觉得自己的眼皮很沉重,尽力睁开了眼睛,余光便瞄到身边似乎有人。她登时清醒了几分,朝着身侧看去。
宋承正背对着她卸着自己身上的银甲,还没发现她有了醒来的痕迹,动作轻缓,将那卸甲之声压到了最低。
闻芷和脑袋昏沉,忍着疼痛侧首,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的后背,可却在他即将调头的上一瞬间闭上了眼睛。
这一刹那,她亦有些茫然,她不知道她为何突然不敢看他。
直到她感受到她的眼睫上像是被蜻蜓点水似的拂了下,鼻尖也闻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她登时浑身僵硬,陡然便睁开了双眸,正好将宋承那抹呆滞瞧的一清二楚。
他们离得极近。
他英挺的脸距离她只有半指的距离。
不过宋承虽然怔愣了一瞬,但反应也是极快的,连忙端坐了起来,轻咳了声,若无其事地问:“什么时候醒的?”
闻芷和也没瞒他,只瞥了眼他泛红的耳垂,道:“你刚刚卸甲时。”
“醒了怎么没跟我说?”
“我也不知道。”
宋承微叹了口气,心想那些话她到底是没听到,不过也没事,看到她醒过来比什么都好。他正想让闻芷和好好休息时,她忽然道:“哥哥,你为何有些脸红?你刚刚做什么了?”
宋承瞧着她滴溜溜的眼,纯洁无暇,半晌无言,只能无奈道:“刚刚银甲在身上,我有些热。”
“可是,那你怎么会离我那么近?”
宋承略狼狈地看了她一眼,不知她刚刚才醒过来,怎地就有这么多话要问,可是他也知道,要是一直躲避,她能一直问下去。
他唇角一扬,低笑了声道:“因为担心你呀,想仔细看看你。”
可是还是没忍得住——
吻了吻她的眼睫。
明明在他之前做过的梦里,有比这更大胆的事情,可他不敢,怕把她吓坏了。
他忍了三年,也不在乎多忍一时。
闻芷和见他似要走了,立时从绵衾中探出了一只手,勾住了他的袍袖:“你能不
能等下再走啊?我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
宋承垂眸看了眼那双柔弱无骨的手,抬手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拿了下来,重新塞到绵衾中,沉沉地嗯了声:“那等你睡着,我再走?”
闻芷和应了声,之后便又闭上了眼。她身上有伤,也过于疲惫,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宋承看了眼她恬静的睡颜,掖了掖盖在她身上的绵衾,这才走了出去。
……
十方率领的那队人马也回来了。
他让手下的兵回帐之后,自己便候在了主帐外,等着宋承回来。
过了半炷香的时辰,宋承才不紧不慢地走进了主帐。十方紧随其后,将晚间的情况告诉了宋承。
这支突厥队伍瞧见状况不对,便带着残部急忙撤离了这里,朝北逃窜。
而十方见状,也没再跟上去。
宋承听后,微微颔首:“你做得很好,不必恋战。”
十方似乎从未听过陛下的夸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而对面宋承又问道:“那个随你一起回来的百姓呢?”
十方一愣,忙道:“他说他去找他女儿了。”
“你让他来主帐,朕要见他。”
十方虽然不知道宋承为何要见闻曜之,但还是依言去将闻曜之找了过来,将他带到了主帐之中。
闻曜之身上暗红色的衣袍已沾满了泥泞,抬腿走到了宋承身边,行了一礼道:“听说陛下要寻草民?”
宋承坐在一个木椅上,双腿随意地搭在地上,面前的长案上搁着一把横刀,他手指敲了敲长案,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冷眼看向他:“你为何要和她守在军营外?”
这个“她”不言而喻,而宋承这话一出口,闻曜之便知道宋承这是在针对他。
其实他当时也没多想,只是想尽可能满足阿和的所想,也忘了军营其实也是个危险的地方。
闻曜之自知理亏,但也不想自己女儿白白在外面等这一遭,还受了这个活罪,道:“前些日子,沧溟山一战,阿和听到军中有不少将士受伤,便担心您也会受伤,便想来见您。其实总的来说,是因为她紧张你。虽然几年未见,但在她心里,你始终
应当占据着不少地方。”
宋承听到这话,心中某块地方莫名就软了下来,但是一想到闻芷和险些没逃得出来,他便又觉得甚是生气,直言:“她年纪小,她胡闹你怎么不拦着她?她站在军营外傻等,你也傻了,你不知道这军营是什么地方吗?你怎么这么糊涂的?这次算是你们好运,若是有下次——”
他的声音忽地顿住。
不会有下次了。
有他在,就不会让她处在这么危险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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