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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端着第五道菜的使女忽地从托盘中抽出一柄短剑,直刺玄时舒!

苏令德一气呵成,一手掀翻桌案,直接往刺客脸上砸。那刺客下意识一避,就被白芨一酒壶砸在了脑袋上,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白芨一个箭步冲上去,掀开刺客的面纱,却见刺客七窍流血,血流过的地方冲刷出了易容的痕迹。白芨直接泼酒一抹,可易容下的面容满是伤痕,早就难辨真容。

“来人!快来人!有刺客!”赵英纵大喘一口气,简直要疯了,在台上失声尖叫。

苏令德心下稍松,就听见身边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她扭头一看,玄时舒正遗憾地看着刺客手中的剑。苏令德瞪他一眼,玄时舒心领神会,敷衍地补了一句:“救命?”

苏令德扬了一下拳头,无声地控诉玄时舒,玄时舒一笑,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腕。苏令德正想借力站起来,就见身边寒光一闪。

“王爷!”苏令德大骇,直接翻身护在了玄时舒身前。

众人本以为刺客已死,时局已稳,却从来没想过那些吓得花容失色的使女中,竟会有人横插一脚!

刺客手上的短剑刺入了苏令德的肩头,剑尚未深没,白芨和川柏就飞身扑来,将她推倒在地。与此同时,曹峻就从台上跃下,一剑刺穿了她的腰腹。

桌案上东西“哐当”掉了一地,杯盘狼藉。刺客倒在碎瓷里,既不看将她的腿锁住的白芨和川柏,也不看腰腹上致命的一剑。她强扭着脖子,看着玄时舒的方向,伸出五指,紧紧地在地上抠挠:“偿命……给我儿子偿命……偿命!”

曹峻眉头紧锁,直接把剑从她的腰腹拔了出来。鲜血喷涌,刺客抽搐一番,当场毙命。

“王妃!?”白芷拨开人群,脸色煞白地扑倒跪在苏令德的身边,吼道:“白芨,快去叫相太医。”她双手发颤,不敢落在苏令德身上,一转头,满脸恨意地掀开刺客的面纱。

“魏大夫人!?”赵英纵傻了眼:“这这这……”

这个横插一脚的刺客,居然是魏大夫人!

曹峻声音冷峻:“她刺杀王爷,罪可诛三族。”他说罢,绕开魏大夫

人,单膝跪地去扶玄时舒。

“苏令德?”玄时舒像是此时才从大惊之中缓缓地回过神来,他的声音发颤,带着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震惊与无措。

苏令德肩上中剑,一直勉力保持清醒。当玄时舒开口时,她大喘了两口气,才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没事。”

这两个字几乎要把玄时舒击溃。

“苏令德……”他眼中都是血色,他的手虚虚地搭在她的腰上,想紧握却又不敢。

她的下巴靠着他的肩窝,忍着剧痛,眼睛努力睁着,声音微弱地笑道:“我能……活下来吧?”

那一瞬,玄时舒猛地攥紧了她的衣带。

*

苏令德用了麻沸散,在拔剑的时候半梦半醒地睡了过去。等一觉醒来,她才发现玄时舒还攥着她的衣带。

此时天光蒙蒙亮,也不知是哪一日的清晨了。

玄时舒合衣坐在轮椅上,身上盖了一床毯子,左手从毯子里伸出来,攥着她的衣带。苏令德不知道这条衣带是怎么能一段系在她腰上,一段落在玄时舒手中的。她想翻身去看腰间的衣带,却因为牵动了伤口而倒吸了一口冷气。

玄时舒立刻睁开了眼——他目光如鹰,是前所未有的锐利。直到他对上苏令德的视线,他阴鸷的目光才一点点地放柔,可又叫人分辨不出他的情绪,就好像朝阳被蒙上了雾气。

“叫相太医来,王妃醒了。”玄时舒哑声吩咐道。

人群蜂拥而至,遮住了外头的晨曦。

苏令德乖乖地趴在床上,等着相太医给她把脉。

相太医把完脉,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还好剑没刺入太深,还好王妃底子强健,还好剑上没有淬毒。王妃熬过了这一夜,接下来要好好静养,就于性命无忧了。”

苏令德一乐:“你看,我就说没事。”她又问:“头一个行刺的刺客查出来了吗?”

白芷摇头,哑声道:“她的脸早毁了,辨不出是谁。只说她的衣带上绣着‘摄政王印’。”

苏令德嘴唇一抿,恨恨难平:“又是摄政王旧党。”她又夸张地叹了口气:“没事没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呀。”

玄时

舒没有答话,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他逆着光向她看来的这一眼,让她无端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她悄悄地挪了挪自己的腰。腰带一绷,玄时舒才陡然意识到他手中还攥着她的腰带。他迟疑了一会儿,最终不动声色地将腰带放进了她的被子里。

然后,玄时舒悄然地挪动轮椅,退到了远处,将床边让给白芷和白芨。

“您平日里绣花针扎了手都要疼个半日的。”白芷红肿着眼睛,端着药坐到了苏令德床边,声音仍有哭腔:“一柄这么锋利的剑……”

她几乎说不下去。

白芨默不作声地扶着苏令德坐起来,眼眶通红。

苏令德赶紧大口大口地喝药,还不忘安慰她们:“我又不是真的疼,我那不是为了跟嫂嫂撒娇嘛。”

“德姐儿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有你撒娇的好日子呢。”曹皇后带着如水的赏赐走了进来:“母后听说你醒了,很是高兴,直夸你忠贞果敢,是我们舒儿的大福星。”

苏令德还没来得及谢恩,就听玄时舒沉声问道:“母后呢?”

曹皇后微怔,脸上浮现出些许的为难:“母后……被大长公主绊住了。”

曹皇后话音方落,外头就传来阵阵喧嚣。苏令德诧异地探头去看,想知道是谁这么大胆。但她却看到玄时舒在喧闹声里滚着轮椅出了房门,他的手微抬,川柏便啪地将房门一关,满院的喧哗瞬间减少了大半。

“这是……”苏令德一时不知道外头怎么会闹起来,也不知道玄时舒怎么会突然出门。

曹皇后听见她的疑问,神色复杂地看着门口,深深地叹了口气。

*

玄时舒停在石阶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大长公主被人扶着颤颤巍巍地向自己走来。赵太后紧紧地扶着大长公主,满脸的焦急忧愁。

大长公主穿着素白的衣裳,满头珠翠如今只剩下银簪花。她走到石阶下,抬头看着玄时舒,老泪纵横地要向他跪下来。

赵太后吓得连忙将她扶住:“姐姐,不可啊。”

“舒儿,姑母求求你。此事与大郎无关哪。姑母只有这一个儿子了,姑母求求你,放他一条

生路吧。”大长公主被人左右两边架着,声音哽咽,如杜鹃啼血,声声哀戚,闻者生悲。

可玄时舒脸上如古井无波,他的声音甚至都听不出波澜:“姑母,难道皇上已经朱批定罪了吗?”

大长公主一噎。

玄时舒不紧不慢地继续道:“看来尚未定罪。断案的是廷尉署和京兆尹,监察的是御史台,朱批的是皇上。你求本王何用?”

大长公主声音发颤:“舒儿,是我魏家对不起你。不求得你原谅,让姑母有何脸面去求陛下,陛下又如何肯应啊。”

玄时舒短促地笑了一声:“所以,这就是姑母欺本王双腿已废、跪不下来,故而非要跪在本王面前,让本王背不尊不敬之恶名的原因吗?”

“舒儿!”赵太后皱眉叱道:“你怎么能这么跟你姑母说话?”

“本王说错了。”玄时舒从善如流:“本王该说,他魏家看不住范氏是无能,不是故意。范氏买通了宴席上的使女,在本王席上的酒、香、野猪肉炙上下毒,是她本事通天,不是有人背后相助。刺客和她一前一后行刺,是巧合,不是安排。”

“姑母,本王说的对吗?”玄时舒微抬眼帘,目光如刀。

大长公主脸皮抽动,她猛地抽出自己发髻上的银簪花,径直抵在了自己的喉咙上:“廷尉署查不出来,舒儿却又不信,那姑母把这条命赔给你。”

赵太后吓得连忙握紧了大长公主的手:“姐姐,姐姐万万不可啊!”她不敢松手,扭头瞪向玄时舒:“首恶范氏已经伏诛,看管不力的仆婢都已伏法。”赵太后看向大长公主,安抚道:“既无人丧命,姐姐,哪里需要你抵命啊。”

“我一把老骨头,又能活多久。”大长公主哭着笑道:“给了舒儿,替我儿抵了罪孽。只求舒儿能够消气,得安宁,又何尝不可?”

她无非就是要卖孤苦哀怜,来逼他就范。玄时舒嗤笑一声,可他还未说话,就听人扬声道:“臣妾也求大长公主,求您放过王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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