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扶桑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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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云再想伸手捂住她,已然来不及了。
房内突然静得骇人,程云额上冷汗潺潺,指缝间下意识夹紧了刀片,双臂护在三琯身前。
三琯懵懵懂懂睁开眼睛,只一眼,就看到程云脸上被溅上的血渍,脸色霎时凝重,眨眼间,也将短剑握在了手中。
书案前的凶手分明听见三琯的声音,却似还在犹豫,静默片刻才朝他们藏身的书架走来,脚步声甚至比进门前还要沉重。
三琯信心大增——不论是何原因,那人似乎并不想和他们对上。是因为心虚,才会显得犹豫。
她与程云两人,功夫虽不精进,如今生死一搏,也有七八成胜算。
三琯将短剑再握紧了一点,轻轻藏在袖间,在心里默默数着。
五、四、三…
她猛地扬起手,正欲向那人挥剑刺去,手臂却骤然一沉——程云猛地伸出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腕,丝毫动弹不得。
三琯看向程云,这才发现他神色格外凝重,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的影子。
她于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四面灯火,地上一团黑影,渐渐向他们靠近。
而随着那黑影越来越近,眼看就要来到书架前,三琯却渐渐发觉这团影子…
它看起来怎么就这么圆?
“四要!”程云再等不得,从书架后闪身窜出来,喊出了弟弟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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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四要的手里还握着那把带血的刀,怔怔地看着程云,似是不敢相认。
程云一把抱住弟弟:“你怎么…你怎么…”
他想问四要怎么学会了杀人。话到了口边,却又变成了“你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不过十余日未见,程四要看起来憔悴许多,苍白的脸色透着不自然的潮红,呼吸粗重,原本乌黑的发丝间竟隐隐透出雪白。
程云一惊,伸手要替弟弟把脉,指尖触到他裸/露的肌肤,才发现触/手冰冷,丝毫没有活人的温度。
四要眼眶含泪,却不说话,只摇着头要将手腕往外抽。程云又怕又怒,也不肯松开。
两人正在僵持中,还是三琯走上前,
抬手
握住了四要另一边手腕,纤细的手指扣在腕间,片刻之后她抬起头。
“是毒。”三琯说,“所以你别怪他不说话…他中了毒,说不出话。”
“四皇子参/政十年,贤王美名谁人不知?不仅朝中人脉深广,朝外也结交许多异域能人。东海之东有扶桑,南番以南有安然,每年使臣进贡,洋洋洒洒满长宁街的马车,都先送进了四皇子府中。”
“师父常常进宫,四皇子知道万岁很喜欢听师父讲故事,便总向师父献殷勤。四皇子身边能人异士甚多,有两年使臣进贡,四皇子就送了许多宫里都没有的珍宝来。”
八音盒、摇摆钟。
师父宠她,任三琯将那八音盒摔得再不出声,也不曾责怪过只言半语。
“逝者如斯夫,往日不可追。我在这里的一生已过了一多半去,每一日都不曾虚度。”师父微笑,“就让过去过去,或者说让未来留在未来。我只珍惜眼前的小三琯,就足够了。”
有一年,四殿下还送来个金发碧眼的洋侍女,吓得三琯哇一声哭了出来。师父十分惊喜,与那洋侍女谈笑风生,说着三琯一个字都听不懂的话。
“师父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半个字都不明白?”小三琯抽抽噎噎地问,“鹰语?什么鹰语?鸟语吗?”
师父一愣,哈哈大笑:“鸟语吗?小三琯你真相了,老子当年还真觉得英语这门课,就是他/娘/的鸟语…”
只是有一件事,师父千叮咛万嘱咐,从来不许三琯碰。
吃食。
无论是安然国送来的乳扇,还是扶桑国进贡的点心,无论多精致,无论多香气扑鼻,从来都被当着她的面倒进冲虚观的大香炉中,连一点渣渣都不会留下。
师父冷冷地说:“听闻十一皇子宫中今日便查出有宫人中毒。起初只是声音喑哑,十日之后失语,再十日之后失聪,三十日之后失明,而后便与废人一般。若拿不到解药,不出两月便僵直如同木桩,活生生憋死。”
三琯吓得直打哆嗦,抱着师父的手臂:“那阿衍有没有事?”
师父良久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说:“三琯
,答应师父一件事。”
日后少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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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四皇子想用你来逼出我和云哥哥,所以没有杀你。”三琯说,“可他给你下了毒,逼你替他做事,是不是?”
程云缓步走到书案前。暗红的鲜血滴滴答答顺着桌腿流淌,在地上蜿蜒。他面色冷静,仔细地打量着那被四要砍死的女子。
“是玉面银鱼。”他轻声说,“京师望春楼,十年前她是头牌,制得一手好香。我刚走江湖的时候,偷摸去她开的青/楼里,顺走了她妆台上的小金雕。”
程云看着四要,轻声说:“四皇子派四要来杀玉面姑娘,是因为四要不仅是个梁上君子,还是个…孩子。”
换其他男子,极有可能在催情香的引/诱下乱了心神。
可是程四要只有十岁,不谙世事。派他来杀玉面银鱼,她不会有防备,他也不会乱心神。
落毒、杀人、失声。
恰好是因为…他是个十岁的孩子。
程云说不出自己此时的心情,只觉五脏六腑仿佛下一秒就会燃烧起来一般滚烫。他默默下定决心,只一点点紧着身上的夜行衣,嘴唇深抿。
四要明白程云的意图,拼命拉扯他身上的黑衣,口中呜呜出声,焦急地看着三琯。
三琯也反应过来,扑过来拦住程云,压低声音道:“云哥哥,你疯啦?你是不是想一个人去四皇子那里?”
程云轻轻格开她:“四要于我,便是你师父于你。我以命换命无所畏惧,是必要将解药偷来的。”
三琯再拦,眉头一扬:“谁说解药只有四皇子有?你还没有问过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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