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火江湖（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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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山之巅1

“君昱！”汤杏喊道他的名字,朝他游去，却被鬼使杏拉住手。

“他看不见你的,这只是幻象。”鬼使杏道，“嗯，就差不多等于是你们那个时代的立体影像吧。”

汤杏转回身对她道：“卧槽，你是怎么知道未来有这种东西？”

鬼使杏对她眨了下眼,解释道：“神是可以知晓过去未来的呀，所以我可以透过你的眼睛和记忆了解你所见所闻所想。”

“……”

尼玛没天理！为什么只有她的隐私被曝光了,她对鬼使杏的过去一无所知啊！

汤杏心生一计,坏笑着说：“咳咳，既然如此，无所不知的死神呐,你也一定知道在我十岁那年一个人在便利店买口香糖结果不小心错买成套套，结果回家被爸妈揍得——”

“啊！”鬼使杏顿时红脸打断她，“停停停！！！我不要知道了,不想知道！小杏花你怎么那么没有节操啊！！！”

汤杏胜利地比了个‘v’，嘿嘿嘿,就算知道过去未来又怎么样，思想依旧和古人一样害羞保守的嘛！

汤杏再次看向谷梁君昱,沉重的心情再次油然而生,“这已经是……君昱在这儿呆得第几天了？”

“第七日。”

“那就是说,他马上要出关了？！”

“不错。”

汤杏惊道：“卧槽,不是啊,他这七天真的就是什么都没吃没喝吗？那再怎么说,他这七天之前肯定进食过吧？都不用排泄吗？！”

鬼使杏：“…………”

鬼使杏往后游动了两下，嫌弃地远离汤杏。

现代人说话太奔放，她要保持距离，以免传染。

“天哪，若是这样，君昱这么憋着身体吃得消吗？会不会把自己憋坏了？！”汤杏十分认真地担心着。

“……这个问题你问我还不如等这些结束后，你亲自去问他来得妥当呢。”

而且，这讨论的话题……气味真真浓……

鬼使杏忍不住皱了皱鼻。

汤杏并没有怎么注意鬼使杏的话，注意力又全部集中到谷梁君昱那边，两手扑腾几下，靠了过去。

即便沉在血红的池水中，她依旧可真切地看清他痛苦的神情。

若不是在水中，他定已难受的浑身冒汗。

汤杏盯着他揪着的眉头、咬紧的牙关心，头也跟着不好受，情感驱使下她探出手想要抚平他的眉心。

却是整只手穿透了他的脸。

“这些都已是既定现实，我只可让你见到，但无法让你去改变。”

“……我知道，可是我还是……”

汤杏此话说到一半，如鲠在喉，忽然间，头顶上乍现一团白光，在这血池中尤为突出。

汤杏抬头看过去，只见那团白光已经化为人型，小小巧巧的，缓缓展开双臂，宛若河流中的鱼儿般，朝着这儿游来。所到之处，留下一轮一轮的水波。

汤杏问道：“这是？”

鬼使杏答曰：“精怪，傒囊。”

汤杏惊诧色变：“妖怪？！为什么？！”

“这只傒囊，你该是有印象的。”鬼使杏答，“那只被谷梁君昱收到葫芦中中了咒的傒囊。”

汤杏稍作回忆，恍然道：“噢，原来是那只！可是那只精怪现在怎么会？！”

汤杏指指上方指指谷梁君昱，就见这只周身散发着耀眼白光的傒囊竟在谷梁君昱身侧停了下来，张开四肢，白光亦同时变得愈发刺眼明亮，仿佛要把这血池的鲜红都将之吞没！

以谷梁君昱为中心，半径好几米形成了一团圆球，将谷梁君昱以及汤杏所在处都包覆起来，形成一个密闭空间。

？？？

鬼使杏道：“这只傒囊会随着这血池的妖力，化为妖气，融入谷梁君昱的身体，成为他的力量。”

汤杏：“什么？！”

语毕，这片空间开始扭曲变换，时而透明时而恢复，闪烁着像是未来大街上失灵的路灯，并充满了生命的活性，陡然炸开成花，一瓣一瓣有意识地开始往谷梁君昱的身躯里窜！

仅是眨眼间，谷梁君昱的身上缠着一层透明的妖气，即便隔着时间，汤杏依旧可以判断出，这个妖气并不是穷凶极恶的感觉，反而非常纯净。

“相信你也看出来了，这个霸血池的功力就是将一切污秽将之净化，

回到最初的模样。”鬼使杏道，“这只傒囊的咒术从一开始就是被人安排好当做谷梁君昱进行七日就去转生术的辅媒而因此被下了咒术。傒囊的身上有一种特殊的力量，就是归元，亦如它生来身上的习性。

精如小儿，见人则伸手欲引人，引去故地则死。”

汤杏不是没看过山海经的人，很快便恍然大悟，却也心中为其感到悲凉：“都说人类社会肮脏，妖怪社会也是如此啊。弱肉强食，那么弱小的妖怪，只能任人摆布，成为别人的辅料。”

话语间，谷梁君昱身上的妖气渐渐暗淡下去，似是已完全融合入他的身体。

可却在此时，他眼角落下了一滴泪。

哭了……？

为什么君昱会哭呢？

鬼使杏道：“或许，在融合的同时，他见到了这只傒囊的一生，又或是他在愧疚他最终也没能救下它罢。”

汤杏深深地望着谷梁君昱，明明只是过去的景象，可汤杏依旧仿佛可以感受到他当时的心情一般，抬手隔空抚摸过他的眉眼，轻轻道：

“他一定是很难过，明明想要拯救它，却并未想到一切都是被人安排好的。从一开始，这小家伙就没有活路……或许他看到了它的过去，但对君昱来说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毕竟君昱不是一个总爱沉醉过去的人，但不代表想起来不会悲伤……

汤杏想着，恍然脑中浮现他童年的经历，蓝姬事件的经历。

想要拯救，却从未成功……他一定非常痛苦吧。

她真想扑上去抱住他，让他不要再继续着七日的折磨，不要再难受于无力挽救的自责中。

汤杏的手始终是触摸不到他的，她也不再做这样的无用功，在他的面前也坐了下来，细细凝望着他神色的变化，不愿遗漏任何。

而这霸血池外的石岸上，一位碧衣少女手上抱着把等身古琴，徐徐走来。

纤细玲珑的少女整个人都被古琴琴身挡在后头，于她来说，庞大得像是根木桩子。

可少女却笑嘻嘻地踱步而来，在岸边盘坐，将古琴放在自己的腿上，将碍事儿的长发率性地往后一甩，即刻二手做好了弹

奏的起手式，神色也沉静下来。

方才还笑颜明朗的少女，恍若变了个人般，安静得像深夜无人问津的湖面。

短暂的寂静后，少女十指翻飞于琴弦，如溪湖流水般干脆利落，音律频频振出，形成肉眼可见的音波，一圈一圈在空中漾开于霸血池上，分化成一片如星辰般亮晶晶的齑粉，落入池中，沉入池底。

池底的汤杏见到池水上空落下的点点金莹，也听到了悠长的琴音，旋律极致温柔，让她感到眼皮打架，昏昏入睡。

鬼使杏过来朝着她面前打了个响指，她才清醒过来。

“这琴音便是九曲转生术的核心，由九弦古琴才可弹奏极乐引这首曲子。”

“九弦？”汤杏顿了顿，历史流传下来的古琴只有五弦和七弦，哪来的九弦？什么琴那么神奇？

“九弦琴并非是神奇之琴，历史上赵匡胤为显文成武德，给七弦琴再加二弦，以显自己德比加六弦、七弦的周文王与周武王，由此得来。却终究是一画蛇添足、毫无意义之举。当时想收复他的南唐文人都不愿买账，自然也就被历史的洪流淘汰了。”

“哦，这样啊……”汤杏理解地点点头，历史这种东西她只知道个课本上那些冠冕堂皇的，这种边角料她真是一概不知，本身她对这类兴趣就并不大。

“不愧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死神，什么都知道！”汤杏为她竖起大拇指，连连拍手鼓掌。

鬼使杏嘿嘿笑道：“哪里哪里，其实是你在小时候翻看你的父亲的书柜时，你偶尔瞥见的。只是碍于你当时年纪太小，并不急事儿所以一眼扫过去了。”

汤杏：“……”

扎、扎心了。

汤杏捡起自己碎了一地的小心心，道：“那、那既然是已经被淘汰的东西，却要使用它，这其中是有什么猫腻？”

“不清楚呢。”

“？？？”

你不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死神吗！？怎么这会儿不知道了！！！

鬼使杏与她总是心灵相通的，立刻回答道：“因为你我只知道你经历过却遗忘的东西啊，你没遇见过的我也不会知道的嘛。”

“…………”

汤杏感到自己心口又被射了一剑，伤害翻倍。

还能不能好好科普了！

鬼使杏笑着摆手：“哈哈哈，安啦安啦，我们就不要互相伤害了，毕竟谷梁君昱之后发生的事才是重点嘛！”

汤杏：“……”

狗屁的互相伤害，明明是单方面ok？！

鬼使杏当然听得到她心中吐槽，调皮地对她眨眨眼吐舌头。

汤杏这回也不打算在心中吐槽了，直言道：“……你别这样，我看着我自己的脸对我卖萌我感觉好尴尬啊。”

鬼使杏：“…………”

二人停止了互相伤害，汤杏转回身，打算继续照看谷梁君昱时，却发现他已从那岩石上——消失了。

“君昱呢？！”汤杏惊道，开始四处张望寻找，便见谷梁君昱已腾身朝着霸血池外跃去，周身带着前所未有的妖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