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碧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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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他的话，萧陶心中一动。

原主是合欢宗宗主明清漪从外界捡来的孤儿，收作嫡传弟子。

不止是她，包括合欢宗的左右护法都是孤儿出身。

这个青年的意思是，原主实际上和他同出一脉？

不过看他的状况，萧陶一是警惕，二是知道古琴上浮现的人影并非真人，只是主人留下的一丝意识，不一定能解答她的问题。

她只是道：“你现在在哪里？”

银冠白袍的青年抱着琴，眼眸中泛上一层悲伤。

他轻轻摇了摇头，“我在外历练，误入太古秘境，死在了玄女宗阴无期手中。”

“临死前，我将最后一丝意识注入到我的本命法宝碧华琴中，如果没有碰到你，那么我的死讯大概永远不会传达出去。”

他的意图很明显。

萧陶眨了眨眼，下意识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可是我并不知道关于顾氏的事情。”

“我也并非顾氏子弟。”

青年淡淡一笑。

“不用质疑这件事，你体内的血统告诉了我答案。”

“如果我没有猜错，我们之间应该还有别的一番因缘。”

“把碧华琴送到顾氏一族，他们会给你回报。”

他说完这话，表情愈发淡然，面容渐渐消逝，最后化为一缕青烟，消失在半空中。

而他留下的古琴却自动飞向了萧陶。

萧陶朝着他消失的地方，认真地行了礼。

生死之事，修真界的修士早已看淡，这位乐修让萧陶带回自己的琴，或许只是让族人知道，自己的死因。

萧陶仔细观察着手里抱着的七弦琴。

琴身为古褐色，有一种温润的触感，弦的质感极佳，却看不出具体的材质。

她放好琴，随意上手拨了拨，乐声泠泠，悠然清脆。

“顾氏一族依托背靠两仪宗，是世世代代的乐修。”晏无陵淡淡道，“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机缘。”

萧陶轻声道：“我师父从来没跟我说过关于顾家的事，你有什么知道的吗？”

“从前的时候，修真界不止有四大宗门，还有四大家族。”晏无陵提到这里，忽然

顿了顿，“四大家族为首的是世世代代剑修的御剑山庄，后来御剑山庄被毁，其余三个家族各自依附其他宗门。”

“后来，顾氏一族就很少有族人在外出没了，上一个惊才绝艳的顾氏乐修，是顾家的顾翊风，后来顾翊风也失去了踪迹，说不定也陨落了。”

萧陶眼睛亮了亮，“我听师父说过，顾翊风当年有修真界第一美人之称！”

她师父明清漪是彻彻底底的颜狗，关于四大宗门的事没怎么跟萧陶提过，倒是提过好几次顾翊风的美名，言语中隐隐嫉恨艳羡。

明清漪认为，让顾翊风一个男人成为修真界第一美人，简直是她们合欢宗的女修太不努力了，后来顾翊风消失后，明清漪又被誉为第一美人，却没了顾翊风让她比较。

明清漪曾屡屡提及此事，想必是心中不服气。

“可惜他遗留的意识面容模糊，不然凭脸估计也可以知道，他是不是顾翊风……”萧陶嘀咕道，她知道明清漪多好看，却不知道顾翊风是什么模样。

她抬头，正好看到晏无陵定定盯着自己。

“你看我干什么？”

萧陶被吓到了。

晏无陵冷笑一声，别过脸去。

萧陶愈发觉得这人阴晴不定了。

山中无时日，被乐修称为太古秘境的秘境里，同样只见月亮与夜晚，不见日出与白昼。

太古秘境外，正在太武山谷外办事的合欢宗弟子驻扎处，同样是夜晚，皎洁清亮的弯月在半空中闪烁。

而无上剑宗的弟子终于联系上了合欢宗。

妖丽夺目、艳光四射的红衣美人不耐烦地烧掉了与无上剑宗的通讯法阵。

她手持红绫，跺了跺脚，气怒道：“让我去保护她，又擅自跟着别人离开！”

“她萧陶死在那里最好，省得连累我去找她！”

“右护法。”她佩戴的合欢宗内部的传音符里忽然传来温和的女声。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合欢宗右护法乐晴曦脸色稍变，强忍怒气，平复声线道：“怎么了，副宗主？”

合欢宗副宗主兰歆语的声音从玉符里传了出来，涓涓流水般柔和。

“想必右护

法已经听到无上剑宗的消息了，我刚才查看了一下圣女的本命灯，圣女现在应当安然无虞，只是圣女的下落就要麻烦右护法了。”

“再过几日，我会和左护法一起赶到太武山谷。”

乐晴曦胸口起伏，冷哼一声道：“副宗主是觉得我和圣女有隙，信不过我吗？”

合欢宗右护法乐晴曦同样是宗主明清漪的嫡传弟子。

她与萧陶不睦是合欢宗众所周知的事情——当初两人一起争夺圣女之位，乐晴曦落败于萧陶，并不服气。

乐晴曦天资出色，看不得像萧陶这般的修炼废柴因着一张脸和善于庶务便能继承宗主之位。

兰歆语柔声道：“右护法，我并没有监视你的意思，只是，我最近通过蛛丝马迹的线索，发现圣女之前追查的方向是对的。”

“太武山谷里，恐怕有我们合欢宗之前失踪的弟子的下落，所以我和左护法会先来一步。”

乐晴曦一顿，之前合欢宗失踪了不少女弟子，损失惨重，其中还包括一位闻道境中期的武堂堂主。

萧陶之前与无上剑宗两位弟子同行，正是怀疑此事与太武山谷有关。

事关重大，乐晴曦冷静了些许，放下情绪，与副宗主商量了一下后续事宜。

一切完事后，乐晴曦把玩着手里的红绫，秀眉微蹙，“没想到她这个花瓶，还有点用……”

——

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黑雾依旧时不时散开，冰原也与其他流浪的岛屿相碰撞。

这其中的岛屿，有的空空荡荡，有的不乏有危险的人或者妖物蛰伏。

有的岛屿四季如春，有的却干涸枯竭如沙漠。

有的充满危机，有的则安宁如人间界的村庄。

岛屿里面的东西，萧陶应付不了的，晏无陵往往一击必杀。

萧陶能应付的，基本上不会给她造成威胁，晏无陵就放手让她去冲。

萧陶隐隐感觉到，大佬一系列行为，像是有意锻炼她。

同时她也基本确定，太古秘境里大部分到处碰撞的岛屿，是从外界直接摄入秘境中的，并非秘境自己孕育的。

在这期间，萧陶没耽误修炼她诡异的黑色

灵根。

这也是晏无陵的吩咐。

萧陶愈发肯定晏无陵之所以留下她，和她的灵根脱不了关系。

这次她正在修炼时，忽然又是震天动地的响声，萧陶见怪不怪地自己先扛起血魔花伞，冲了过去。

晏无陵从冰湖里起身，穿上衣袍。

这些日子里，每当冰原与其他岛屿碰撞时，晏无陵都会盯着萧陶，虽然萧陶并不知道。

只是这次，萧陶遁回来的速度之前在某个山洞里遇到两人高的银色大蜘蛛时还要快得多。

她站在他身边，满脸恐慌，水汪汪的眼波都在颤动。

晏无陵看向黑雾弥漫的方向。

“有、有…”

萧陶舌头打结了般说不出来。

晏无陵眉心微沉，诛妄剑自动出鞘。

“有狗啊！”

萧陶终于憋了出来。

不用她说，晏无陵此时也看到了对面的情境。

那里像是把人间界的小农庄直接移了进来，有着平淡的小草屋，田地与篱笆，养着牛羊的牲畜棚，不断打鸣的公鸡和一只摇着尾巴的大黄狗。

大黄狗欢快地摇着尾巴冲了过来。

萧陶脸色瞬间白了，想也不想，一下子熊抱住了晏无陵。

她树袋熊一般挂在了晏无陵身上。

晏无陵还以为萧陶是想通了，想要谋害他，手都捏住了她的后脖颈。

发觉她是真害怕以后，他沉声喝道：“下来！”

“啊啊啊有狗啊！－——”

萧陶尖叫，双腿死死夹住他的劲腰。

“不下来我杀了你！”

“反正我有用，你不能杀我！”

晏无陵太阳穴不断的跳，语气中隐含戾气，“有我在，它过不来。”

萧陶停下尖叫，回头看了一眼大黄狗，果不其然大黄狗被这两人的阵势吓到了，无辜地眨着眼睛瞧着他们。

萧陶抱着晏无陵脖颈，双腿挂在他腰间，低头商量道：“我可不可以再待一会儿。”

晏无陵漂亮的眼眸沉了沉，冷笑道：“你可以试试。”

萧陶只好乖巧地下来了。

大黄狗也没有过来，晏无陵眼也不眨地扔出红莲业火来，隔断了两座

岛屿之间的路。

因为刚才的事，萧陶小心翼翼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晏无陵，略觉尴尬与不自在。

她从怀里掏出两只鸡蛋，分给了晏无陵一只。

晏无陵挑眉。

“你自己留着玩吧。”

“那能借个火吗？”

晏无陵在地上扔了一只火苗。

萧陶用了个水盾，包裹住两只鸡蛋，奈何红莲业火温度太高，萧陶水盾又太薄弱，一时间萧陶控制的颇为狼狈。

这时，她见到晏无陵手指勾了勾。

萧陶手里的火的势头顿时弱了下去，像是害怕臣服了一样。

这会儿用来煮鸡蛋刚刚好。

萧陶一边从身上解下自己装调味料的小盒子，一边情不自禁感慨这火的妙用。

她想了想，暗示晏无陵道：“那里还有一只肥兔子。”

萧陶对牛羊不该兴趣，对那只很适合烤的兔子却很感兴趣。

晏无陵眉心一跳。

“你敢食用？”

萧陶想到之前被火烧了却又在黑雾里重生的狼，忽然觉得这两只蛋也没法吃进嘴里去了。

晏无陵盯着她的表情，深吸一口气。

“这两只鸡子，你真是用来吃的。”

他蹙眉，似乎有点不可思议。

有的时候，鸡蛋可以当作驱邪的媒介，偶尔也有别的用处。当然修真界很少和民间道士一般用鸡子，正宗的修士有更好的替代品，不过太古秘境里什么都没有，用鸡子也无可厚非。

“你应该已经辟谷了。”

萧陶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闷闷道：“就不许辟谷了的修士再吃点别的吗？”

辟谷的是原主又不是她，她就爱这口吃的又怎么了。

晏无陵不置可否，萧陶倒是又想起另一件事。

“我之前给你的丹药你吃了吗？”

“……扔了。”晏无陵移开视线。

“真扔了？”萧陶遗憾地眨了眨眼，“太可惜了。”

“是毒药？”

晏无陵语气很平静。

萧陶摇了摇头，“那是我最爱吃的零嘴，还挺甜的。”

之前晏无陵帮她挡了狼妖那一击，萧陶向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晏无陵奴役

她，她也利用了晏无陵，但是晏无陵帮了她，她自然要还回去，就把自己身上除了武器之外唯一还有点用的丹药赠给了她。

那是修真界价值不菲的一种增长对灵气感触的丹药，不过对于萧陶来说，她随身放在怀里的唯一用途就是当零嘴来吃。

那丹药口味甜甜的，蛮合萧陶胃口的。

晏无陵眼皮一抬，也不知道是什么想法。

萧陶已经习惯了他的沉默和冷淡。

绯红的月色柔情似水，仿佛在冰原上铺上一层轻薄的纱。

冰原中偶尔传出窸窸窣窣的碎冰声。

萧陶歪着头，看向火焰一旁的晏无陵。他冷白漂亮的脸，在火光之中，多出几分温暖。

她脑海里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眼中微微一亮，道：“我给你弹琴听吧。”

说着，她便搬出古琴，细嫩纤长的手指随意拨弄了几番。

她的琴是国内数一数二音乐学院教授出身的奶奶教的，萧陶并非冲着专业学的，只是为了好玩，后来奶奶去世，每次她想念奶奶和父母时，便把玩着古琴，因此技巧倒是没有落下许多。

想到奶奶，她琥珀色的瞳孔温柔了许多。

晏无陵看到容色皎皎的少女，坐在冰原之上，隔着一丛红莲业火，她拨弄着琴弦，唇角含笑，眼神有柔软的思念流露。

此时连冰冷的霜雪仿佛都在她的琴声中，覆上一层温度。

他指尖微微一动。

无意碰到了袖口里，她当时给他的装着丹药的玉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