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无形有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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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静谧的夜色中，镇魔塔旁的气氛却是异常凝重。

接连不断的魔气外泄让人神经紧绷，更是一刻也不敢休息。

因为每一次斩落魔气，都需要耗费大量的灵力，而虽然已经有诸多异植帮忙，但是牟星还是冲在最前方，担当每一次斩落魔气的主力。

随着体内的灵力渐渐耗尽，牟星的脸色也渐渐变得苍白。但是她却一句抱怨辛苦的话也没有，只是默默地将噬灵花种铺在地上，而花枝的另一头，则是接着她的身体血肉，通过噬灵花收集的灵气，通过枝叶穿过她的血肉与经脉，重新补充入身体。

夜色将一切掩盖，四长老只能看到牟星仿佛不知疲倦一般一直剑起剑落斩落魔气，就连他都感觉到灵气不足时，却依旧能看到她奋战的身影。

他不由在心里惊叹—这元剑底下的弟子，真的是个个是怪物！

于是他不禁朝身旁的五长老感概：“这弟子灵力真是充沛，竟然不输你我。”

四长老口中隐约有赞赏之意，最初对于牟星的轻视也在牟星这将近一天一夜的坚持中消失殆尽。

然而一旁的五长老因为是木灵根，很敏锐地发现了噬灵花的存在，还有在牟星身上不断滴落的鲜血，他示意四长老看向牟星的手。

四长老起初有些奇怪，待神识发现牟星翻涌的血肉和不断滴落的鲜血时，一向平淡的脸上也浮现出不忍之色。

只见女子的手上，无数尖锐的枝条刺入她手中的血脉之中，隐约可见骨肉森森，鲜血分明在不断滴落，血肉与枝条翻涌交错，对于常人来说，分明应该是难以忍受的剧痛，然而女子挥剑的动作却完全没有一丝停滞。

“这孩子……”四长老摇头叹气，想要开头让对方停下，可是嘴巴却迟迟动不了。

似乎他是明白了，任何语言，也无法让眼前这个人停下。

终于，入夜的最后一波魔气外泄终于结束。

四长老和五长老都松了口气，看向牟星时，却发现她虽然停下了剑，却依旧将它拿在右手边，右边执剑的手只是隐隐有血痕，而另外一边和噬灵花枝条相接的左手手腕处已经伤痕累累，最

外层的皮肉早已经碎裂，隐约可窥见骇人的白骨。

然而牟星却仿若未觉，她只是继续伸出可见白骨的左手，带着小心翼翼充满希望的眼眸看着贴着镇魔塔大门处的缝隙，仿佛进入了一个无人知晓的世界。

然而下一刻，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四长老却突然发现牟星的左手边突然伸出一根细长的金色枝条，而这根枝条则是温柔地缠住了牟星的手，一瞬间金光闪耀，刹那间就连牟星手上的枝条也瞬间脱落，原本与枝条相互缠绕的鲜红血肉居然一下子恢复如初。

牟星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这种被温柔的灵气所包裹、治愈的感觉，她不是第一次经历了。

她只是傻傻地看着自己的手，喃喃自语：“夷光…夷光。”

是你吗。

她伸出手，轻轻地触碰那明显变小的金色枝条，没想到这个时候神识中又传来了男子的说话声—

“牟星施主，是我。”

听到这个声音，牟星整个人都愣住了，看着面前细小的金色枝条，用左手碰了碰，低声道“夷光？”

因为太过不可置信，此时牟星的脑中一片空白，她不知道此刻自己是不是在梦中。

然而枝条却像是打招呼一样碰了碰她的手，神识中又一次传来声音—

“这是在下的神识化体，我的神魂还在镇魔石中，但是神识可以到达这镇魔塔的每一个角落。”

男子的声音清清淡淡，但是牟星却因为他说出的每一个字而感到一种真实的喜悦。

夷光还活着。

他还活着。

突然想到只有神识的夷光刚刚为自己治疗的行为，牟星一下子变得慌张，伸手想要抓住金色的枝条，有些着急地说道—

“那为何刚才要耗费神识中的灵力来为我疗伤？这样你会恢复得更慢的，不可以，不可以，要不我—”牟星想了想，斩钉截铁地说道：“你将我的灵力抽走拿来恢复，我还有噬灵花，灵力很快就可以恢复的。”

闻言，金色的枝条又跃动起来，似乎有些不安，牟星好一会儿没听到对方的回复，不由得有些着急，这时才终于听到对方的回答—

“那下次…牟星

施主可以不让自己受伤了吗？

夷光这话说完，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像平时的自己，他下意识地将神识延伸的金色枝条缩了回来，当时的他被卷入了镇元石的灵气流之中，根骨碎裂，神魂也被吸入了镇元石之中，最后有意识的时光中，是女子带着不同语气、却只围绕着他的低语—

“掌门，弟子牟星愿从此长守镇魔塔！”

“那个时候，一定很疼吧。”

“你说大爱众生，所以，你也是这么做的呢。”

“若是，你能更珍惜一点自己，就好了。”

“夷光，没事，你要守护这众生，我便守护你。”

当时的他被卷入了那激烈的灵力流之中，他以为自己会死去，可是当时的他，却突然一点儿也不想死了。

他好想再看一眼那个人。

好想再对她说，就算不修佛也好，也想让她留在万佛门。

好想对她说，能不能，再陪他，一会儿。

后来，因为剧烈的灵气激荡他直接陷入了昏迷之中，但是当他再一次醒来时，却发现他不仅没有死，还突破了停滞已久的无量因果诀的第九层—有神无形。

之前他也一直钻研于何谓有神无形，但是却迟迟没有进益，而如今这亲身经历让他终于得以明白。

当他反应过来这一点，才发现他的神魂虽然被封印，神识却可以自由遍布与镇魔塔表面，然而当他刚尝试将神识伸出塔大门的缝隙之外，就看到了女子白骨森森的手。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他将神识中仅存的灵气都包裹在女子的手上，看到它恢复如初的样子，心里也感觉有一股暖流在流淌。

似乎从初次见面，就是那样，他已经，再也见不得她受伤了。

而牟星听到这话也是直接呆住了。

她总觉得，这话不像是夷光的画风。

所以她有些忐忑地问道：“夷光，你还好吧？”

说着，她有些担心地摸了摸金色的枝条。

总不会是魔气影响到了夷光的思维了吧？

这话听着，会让她误会，夷光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应该是她想多了吧？夷光只是人比较好

。

夷光没有告诉牟星的是，因为他现在完全就是神识体，所以牟星意识中所想的一切，都像是说话一般传入了他的神识之中。

所以他下意识地就回答：“不是的。”

至于不是什么，他却没有细说。

然而，牟星不知道的是，夷光的神识枝条，只有她一个人能看得见。

所以在四长老和五长老看见牟星又对着空气在那儿自言自语，都忍不住齐齐叹了口气。

好好的孩子，眼看着是要被逼疯了。

然而，当四长老有些担心地走过来询问牟星需不需要帮忙时，牟星的表情也十分不对劲。

一改之前的悲伤，居然看起来显得很开心。

这样一来，四长老更加担心了。

“我没事的四长老，谢谢你们帮忙一起稳固结界，夷光也很感激你们。”

牟星第一次在四长老面前说了一长串话，更是让四长老惊讶得不行，他甚至想确认一下眼前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叫牟星。

“夷光？”一旁的五长老总算是抓住了关键词，于是发问：“这么说，牟星你刚才是在和夷光对话？”

“嗯。”牟星笑着点了点头，又碰了碰有些别扭的金色枝条，心中的开心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她决定了，即使以后夷光一直是神魂状态，她也要一直这样守在他身边。

直到她的生命终结之时。

被她的手温柔触摸的夷光自然也听到了牟星的心中之话，他的心也一下子像是被什么所充满，他默默地想着—

一直守着……就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而他忽略了，此时的牟星，因为触碰了他的神识化体，也听到了他的“所思所想”。

牟星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奇异。

这句话，很明显是在回应她的想法。

她猛地一下子放开了手中的枝条，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这么说，对方一直能听到她的心声？

她直接一只手将那枝条塞了回去。

之前所想的一切一下子在心中疯狂出现，牟星只觉得欲哭无泪。

然而，被塞回的金色枝条却仿佛很委屈，又不甘寂寞地在牟星的

手心蹭了蹭，随之出现的还有男子疑惑的声音—

“怎么了？”

牟星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奇怪，她想了想，终于是狠下了心—

“夷光，你是不是，一直都能听到我的心声？”

气氛一下子凝固了。

然而从来没有撒过谎的夷光也终于意识到了事情似乎有些不对，有些迟疑地回了个“是。”

牟星一下子只觉得已经无脸见人。

那他……岂不是早就知道，自己对于他的心意吗？

想了想，牟星却故作轻松地开口—

“那你便当做从未听见，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