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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苏舟从床上半坐起来,脑袋还有些犯晕,“我睡了多久?比赛什么时候结束的?怎么没叫我?”

陈清凡放下手中的杂志,他走到苏舟的床头,先是仔细打量了一番苏舟被包好的伤口,才依次回答起问题:“比赛在几个小时前就结束了,我将事情全部处理完后才过来的,看你睡得正香就没舍得叫你,反正今晚也没什么别的事了………感觉怎么样?”

苏舟又闭眼感受了一下,然后曲起手臂,秀了一发自己紧实而不夸张的大臂肌肉:“没事啦!我本来就说没什么大事,这几天注意一下,等彻底结疤就好了。”

“真的没事?”陈清凡又问了一遍。

苏舟点头重复道:“真的没事,我的身体素质你放心。”

谁知,在他的这句话之后,陈清凡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春风和煦秒变阎王黑铁。

苏舟本能地抖了一抖:“……舅舅?”

陈清凡又拉了一把椅子,发出清脆的“咯噔”两声,他坐在苏舟的床前,打算与苏舟好好谈谈。

苏舟:“………”

苏舟秒懂,所谓的秋后算账。

苏舟先是试图岔开话题:“对了舅舅,比赛怎么样?就算没有我和安德烈,应该还有三场比赛能打吧?”

这个问题也不算是强行扯开话题,想到这场团体赛的结果,即使再怎么想严肃着脸,陈清凡还是不由露出了笑容:“你的那番话,对那群小家伙还算有用,他们的斗志比平时高上不少,程梓睿的两场单打一胜一负,而韩潇的那一场单打……虽然最终还是输了,但是他打出了3:2的大比分,决胜局更是打到了16:14才分出了胜负……当15:14的比分变成了16:14后,韩潇哭的特别凄惨,不过这也算是一件好事吧,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因为输球而哭的这么厉害了。”

这当然是一件好事,正因为有了拼尽全力的努力拼搏,输了后的不甘和想要赢球的渴望才会格外的强烈。

苏舟也心中一喜。

但是,还没等他喜上三秒,就见陈清凡的脸色又变得严肃了起来,就,让人特别不想面对的,属于教

导主任的那种。

苏舟捂住伤口:“…………舅舅,我难受,头好疼。”

陈清凡冷漠脸。

苏舟试图用上拽袖子大法:“舅舅,我刚才起身起的太急,这会真的感觉又晕晕乎乎了。”

陈清凡继续冷漠脸。

苏舟狠下心:“……舅舅,粥粥难受。”

陈清凡顿了顿,终于问了句:“你继续?”

苏舟:“…………”

自称“粥粥”都不管用了。

苏舟叹了声气,也不插科打诨了。

“好吧,舅舅,我们谈谈,你想谈什么?”

陈清凡反而说:“好的,粥粥,我们谈谈,你先说说,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想说的……

苏舟扒拉着手指,一条又一条的自我反思了起来。

“第一,石青那件事,下午的道歉还是太匆忙了,我稍后会郑重地再对他道歉的。”

“第二,那个英国人的事,虽然……虽然事出有因,不过我还是挑衅太过了,”苏舟伸出手,摸了摸眼上的纱布,此时还能感到密密麻麻的疼,“……他是那样的暴脾气,我早该把自己的安全问题也考虑进去的,的确是我太傲慢了,傲慢又自大,对不起,舅舅,这声道歉是对你说的,也是对我自己说的。”

苏舟真的是刚刚才察觉到,其实,在知道这个世界的乒乓球无比弱小后,他的确是多少生出了一些“不把这个世界看在眼里”的想法。

血的教训让他认识到了这一点。

却听到陈清凡又问:“你口中的‘过于傲慢’,主要就是针对这两件事了?”

苏舟想了想,点了点头。

陈清凡问:“除了擅自改名单这件事,和你挑衅过度这件事,还有呢?”

“还有…?”苏舟迟疑地重复着陈清凡的尾音,他还做了什么……

“……我不该瞒着你、自己偷偷学打球?”

“这个问题我们等会再说,”陈清凡道,“再想想呢,粥粥。”

见苏舟实在是思考无果,甚至还问出了“难道你是想知道安德烈是怎么骂你的吗…?”,陈清凡才反过来成为了主动发问者。

第一个问题:

“你什么时候学的乒乓球?”

苏舟说出自己早都想好的借口:“有很长一段时间了……舅舅,你知道我跟足球就像是天生犯冲,怎么努力都踢不好,有一次我泄愤的拿起了乒乓球拍,跟着付费俱乐部里面的人当场学球再去打,之后这似乎成了一种习惯,每次踢球踢输了、发挥不好了,就去打打乒乓球,球场里偶尔有一些真正的高手,也会指导我一下标准的打球姿势和方法,久而久之,我发现我在乒乓球方面简直是进步神速,也被好多叔叔夸过很有天赋,甚至在家中也会不自觉地练习上几个小时的正手、反手、搓球、拉球的姿势……之前在球场上走神,就是因为我的心里有些想不开,明明没有很专业的学习打乒乓球,我的水准却进步神速,但是足球呢?我踢了那么多年的球,却还是这种水平……”

苏舟抓紧了被子,有些失落,有些自嘲:“……很多时候就是觉得很不讲道理,现实的对比实在是太明显了,不自觉地就觉得有些讽刺,有些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继续踢球。”

至于事实是什么,也只有苏舟知道。

陈清凡沉默了会,也不知道究竟信没信这个理由——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苏舟在乒乓球方面的天赋堪称奇迹,这么多年来,一直让这孩子去踢足球,简直太太太太暴殄天物了。

陈清凡又问了第二个问题,也是他在苏舟沉睡时,思考出答案的一个问题,现在只不过是确认一下罢了:“还是石青名额的事情——你偷偷改名单,而不是‘跟我说’,是因为我从来没有把你的话当真是吗,粥粥。”

这个还真是,没什么好说的,苏舟乖乖点头,并且还多说几句:“而且,其实我是特意改了石青的名额,因为我只知道他是确实不想比赛………我稍后真的还会对他认真道歉的!对不起舅舅!我是真的没办法了!你是真的不信我啊!三个球也不想和我打。”

陈清凡还能说什么呢,在他的认知中,苏舟就是个踢了十年足球的人,哪里懂什么乒乓球啊!

他只能问:“我知道你也觉得偷改名单这种事情不对——你为什么不能等等?非要参加这

一次的友谊赛?”

苏舟也只是实话实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我想尽快,哪怕快一天也好,我想要让你真正的见识到我的可能性,我想要尽快站到职业乒坛的战场里——只是这个原因而已。如果非要说的话,也不是不能等等,只是我不想等,是我冲动了。”

陈清凡沉默了半晌,他想,如果自己在之前半个月中的任何一天,真的抽出哪怕一点点时间和精力,去阁楼里和苏舟练上两手,今天的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呢?

多说无用,起码知道苏舟不是恶意篡改名单就足够了。

陈清凡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语气近乎是心平气和——他真的只是想好好谈谈:“那么,苏舟,”他没有叫外甥的小名,“你有没有觉得,在你明明有实力的情况下,故意输球的行为有什么不合适?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这次沉默的换成了苏舟。

陈清凡又说了一次,口吻平和,没有不悦更没有怒火:“苏舟,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并没有任何的想法吗?有些迟疑吗?因为我被辱骂而怒火冲天吗?你为什么会想到要先输两局然后奋起直追呢?——粥粥,我想听实话。”

陈清凡握住了苏舟的手。

苏舟感受到了陈清凡的认真。

于是,他也在有些漫长的思考后,同样认真地给出了回复:“因为我很讨厌这样的做法,我不希望别人对我这么做,所以我认为这样的做法足够侮辱人——所以我对安德烈·彭德拉那么做了,我的确不能容忍他那么轻慢地去侮辱你………至于‘迟疑’,我觉得这多少有些不合适,放在正常的情况下,我不会去这么做,这么做既幼稚也没有什么意义——但是总有例外,我认为安德烈就是那个例外。”

顿了顿,苏舟也换了称呼:“教练,我就是这么想的。”

陈清凡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时,他的口吻依旧平和,但是苏舟却能从他的眼底捕捉到几丝不悦和不赞同。

陈清凡说:“可是,苏舟,我不认为,‘他骂了我’和‘你故意输了两局’之间有什么关联和意义。”

苏舟

说:“我说了,教练,因为这样的做法很羞辱人。”

陈清凡的声音大了一些:“可是这是比赛,苏舟,这是竞技体育,输球并不可耻,失败并不可耻,安德烈·彭德拉在嘴上侮辱了我,可是他无法真正地伤害到我;你这样的做法的确很侮辱人,可是蒙羞的那个人不仅是你的对手,还有你自己。”

苏舟强调:“可是,舅舅,我说了,安德烈他只是个个例,而且我是在确保我能赢的基础上——”

陈清凡打断他:“所以呢,粥粥,是你的足球教练这么教你的吗?只要可以保证胜利,期间的过程都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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