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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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光幽暗,照亮了他眉角的那道伤疤。
此人不是曲医官又是谁?
早上背着箱子都喘气的曲医官,名为曲析,是徐夙身边最得力的密探。
他生在晋国,身材瘦小,轻功却极佳,在晋国时便是专为徐夙探听消息,后跟着徐夙一同回到了赵国。
曲析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云雀传来消息。您算得没错,云雀顺着回晋国的路一路往回找,确实发现了一队晋国士兵的尸体。”
徐夙接过信来,陷入了沉思。
从晋国回程前一天,徐夙在市集上看到晋国太子身边一个侍卫去了药店,他从那药店掌柜处得知是迷药时,便确信晋国人是要在翌日对他和太子动手。
他立刻让曲析去探,果然发现晋国兵营中多了几个第二日告假的精兵,理由还都是一模一样的家中有人故去。
奔丧都奔同一天,摆明了有问题。
回赵国那日,却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一路上都没有见到晋国士兵。直至快要进入赵国地界,暗器突至,奔着太子元琛而去。
情急之下,他不得不亲自挡下暗器,才有了后面那些事。
可是那日林中似只有一人,若是晋国精兵,既然暗器已经得手,剩下的人群起而上岂非胜算更大,何必仓皇逃窜?
但若不是,为何暗器上涂的是晋国的毒药?那些晋国的士兵又去了哪里?
后来他再让曲析去探时,发现那些士兵再也没有回兵营。
那就只有一个答案:死了。
所以方才曲析所说是在徐夙意料之内的回答。
他抽出信展开,上面倒是有些新的内容,说是那些晋国精兵死之前被人下过药,具体是什么情况,云雀已找人去验,不日便会传回新消息。
线索零零碎碎,让人置身迷雾之中,但只要能查出是谁杀的那些晋国士兵,便会有一个突破口。
徐夙看向曲析:“云雀那里一有消息,立刻通知我。”
曲析应了一声,却顿了步子。
徐夙知曲析的医官形象只是伪装,实则是个做事利落之人,话说完了一般不会多留。他把手中的信放入信封,一并丢入了边上的火
盆后,看向他:“还有何事?”
曲析:“元琼公主今日让我去为她看诊,顺口问了您的伤势。”
火光映在徐夙忽明忽暗的眼中。
沉默无言。
曲析见他没有说话,继续说道:“我只说您没有大碍,没有具体说您的伤势。”
徐夙点了点头,仍是没声响。
半晌,在曲析手已堪堪摸到门时,他才问了一句:“可有查出公主是哪里不舒服?”
曲析笑了笑,转过头来:“并未。”
短短两个字,已将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
小公主没有不舒服,只是寻了个由头,专门探听一下徐正卿身体可有大碍。
只是好巧不巧,她探到了一个密探头上,轻易就被识破了。
曲析走后,徐夙叫来了一个家仆:“明早上朝,提前备好马车。”
家仆应了一声,没有多问。
心中却是奇怪,正卿不是说身体未大好,要过几日再入宫吗?
当日晚上,宫中也不太平。
听说元琼一直在成月殿里闷着,王后以为她是生病了,想着去请个医官来看看,又听说已经叫过曲医官,还什么症状都没看出来。
这怎么行?
王后出了成月殿就直奔赵王的平成殿而去,彼时赵王正拿着毛笔在写东西,王后直接夺了毛笔,勒令赵王明日必须把她的宝贝女儿从殿里弄出来。
当初赵国危难之时,是王后陪着赵王不离不弃,因而赵王对她感情深厚,再一听又是因为元琼的事情,赵王当着一堆内侍的面也不觉得尴尬:“王后说得哪里话,这不也是寡人的宝贝女儿吗?寡人答应你,明天一定把元琼哄开心了!”
这么多人看着,赵王又态度极好,王后这才作罢。
紧接着,第二日刚散了早朝,赵王身边的内侍子奇就屁颠屁颠带着王命去了成月殿。
子奇见到元琼,咧了嘴笑:“公主,陛下得了个宝贝,请您去看。”
宝贝似是没能引起元琼的兴趣,她撑着脑袋岔了个话题:“哥哥今天上朝了吗?”
“回公主,自然是上朝了,方才散朝时还见太子殿下正和徐正卿说话呢,”
子奇以为公主是想见太子,又说道,“奴才走得快,公主此时出去应是还能碰上他们。”
一听这话,元琼站了起来:“行,那赶紧走吧。”
子奇一愣。
这小公主答应得这么爽快,哪有丁点儿闭门不出好多天的意思?
可元琼哪是要见赵元琛,她想见的明明就是徐夙。
虽然她总共没见他几次,还次次都觉得火气上头,可是却不能不把徐夙救过她的事放在心上。
元琼刚一出成月殿,就看到了徐夙。
他本就比旁人高出一截,今日束发戴冠,官服加身,一身傲气呼之欲出,仿佛平日的知书达理都是用来遮掩的虚架子。
她呼吸一滞,还没想好该说什么,徐夙已先行朝她走来。
子奇见状,识趣地退到了一边。
元琼稳住自己,行了个礼,假模假样的问道:“徐正卿,我哥哥呢?”
徐夙:“太子殿下有事,先行一步了。”
元琼点了点头。
时不时有其他官员从身边走过,她斟酌了一下是否该在这种时候说那件事,但还未开口,眼前晃过一个明黄色的东西。
是一枚护身符。
他竟是将护身符还了回来。
像被冷水浇了一头,元琼长睫轻垂,十足地气馁。
还有失望。
徐夙的手仍然抬着。
太久没有反应,他看向元琼撇开的小脸,说道:“送礼之人最不愿见礼被退回,臣接受了公主前几日的祝福,公主却不愿收臣的东西,可还是在生臣的气?”
有耳尖的官员听见了,眼珠子瞟了又瞟,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
倒也不是奇怪小公主招惹到徐夙的头上,毕竟公主爱闹腾。
但徐夙这是在哄人?大白天的活见鬼了?
话越听越不对,元琼猛地抬起眼。
才发现这个护身符和自己那个看着像,但并不是同一个。
她愣愣地伸手,小心地拿起徐夙手中的护身符。
一下没憋住嘴角的笑意,嘟嘟囔囔道:“本公主哪有这么小气,我早就不生气了。”
指尖柔软划过手心,带来丝丝密密的痒。
徐夙
虚握了一下拳,将手背到身后,又恢复了那个高深莫测的样子:“这是臣就近从御礼观得来的,虽不如瑜夫人当年去的云一观来得人多,但去的多是城中达官显贵,想来香火也是旺盛的。”
元琼眨了眨眼,得寸进尺:“你特意为我求的吗?”
徐夙淡淡地:“礼尚往来罢了。”
……
果然说不出什么好话。
可待徐夙走后,元琼的脸上俨然已换上了另一幅愉悦的表情。
虽然她方才没注意看,但或许徐正卿手上的黑线也没她想象的这么多。
又或许是根不好不坏的白线呢?
子奇站在元琼的身后,更加一头雾水。
昨日王后不是还说小公主闷闷不乐吗?
要不是他亲眼看着王后那严肃认真的样子,他差点都以为王后是故意想给赵王找点事儿干。
总而言之,元琼再到平成殿的时候,已经兴致再起,对赵王说得好玩东西来了兴趣。
一进殿,元琼就好奇地瞄了一圈。
没看见什么稀奇的,倒是有个脏兮兮的姑娘站在殿中,头发上还沾着一根稻草。虽然那姑娘脸上脏兮兮的,像是被抹了灰,但能看出来底子还是好的,她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元琼啊,”赵王朝她招招手,“你母后说你这两天心情不好啊?”
元琼收回视线,乖巧地走到赵王面前,笑嘻嘻地:“见到父皇之后心情就好了许多。”
这话引得赵王哈哈大笑,让元琼直接坐到了自己身边的位子。
她坐下后问道:“父皇说得了个宝贝,在哪呢?这位小姐姐又是怎么回事?”
赵王:“哦,子奇前几天帮寡人做事的时候听到门口侍卫在说,有个农家姑娘说自己在地里挖到了一个玉镯。寡人前几天没当回事,这不是听你母后说你总闷在屋子里,想着万一是个稀奇玩意儿,便让你来看看。”
底下的姑娘低着头,好像生怕自己说错了一句话,就被撵了出去。
听到赵王的话,元琼下意识皱了皱眉,脱口而出:“小姐姐真是农家姑娘?”
那姑娘一愣。
赵王也问道:“元琼,为什么
这么问?”
元琼:“父皇也知道我经常溜出宫。”
赵王笑了一声:“哟,我们元琼还挺有自知之明啊?”
她有些不好意思,捋了捋头发后继续道:“元琼见过田间农民,虽是衣衫破旧、缝缝补补,但也没到时时头沾稻草的地步。再者说,这位小姐姐脸上的灰像是刻意抹的,细看那模样甚至有几分娇嫩,着实不像那整日在田间的风吹雨打日晒的农户。”
此时赵王已收敛了笑意,元琼说得不错。
忽地,噗通一声。
那姑娘跪倒在地:“小公主明鉴。”
元琼突然被跪,全然没明白是什么情况。
只听那姑娘又说:“奴婢其实是陪我家主子来面见赵王,但因旅途奔波,碰上了各种事情,沦落至此。门外守卫见了我们的样子,怎么都不肯信我们说的话,奴婢这才趁侍卫换了一批之后,假装挖到佳品的农民来冒险觐见。”
没想到这背后还能扯出这么一件事,元琼的眼睛都瞪大了两圈。
而且,这个姑娘喊父皇“赵王”?
带着被骗后的愠怒,赵王的表情又难看了几分。
他幽幽问道:“你说的主子是谁?”
听此问话,那姑娘往地上重重一磕:“回赵王,我家主子乃晋国四公主沈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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