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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陈小羽,我就和你说,你想我给她契上,那就按我说的办。我今晚得早点休息,明天开始又是半个月奔波。我没空看着你,你要是偷偷做点啥,我也拦不了,但我能和老大好好谈谈。毕竟,我把她带回来,搁老大那是过了明路的。”

就像老五说的,这么多年了,谁不知道谁啊。陈小羽也看出老五是不会松口了,最后只能一副生气的样子道:“罢了,就这么办吧,不过你得给我写个条儿,就说这丫头是我三十六灵珠从你这里买了托你送去明玉商会那儿的。就当我费事往脸上贴金。老五你倒是狠心,都不顾我这个妹妹在外头的脸面。”竟是一句也没提到时候商会管事给的钱要还给她的事。

“呵呵,谁狠心还不好说呢。”老五又意味不明地笑了几声。陈小羽听了心里气闷,却只能当作没听见;她回自己屋里取了契纸,用针尖在须沐寒眉心划出一道小口子,眼见几滴血珠从小口子里渗了出来,她便将契纸贴到须沐寒额头上。

神秀塔忽然震动,伯赏正守在玄碑旁边,感受到这震动,脸色当即一变。

须沐寒再次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在一辆马车上。

马车内的空间很大,车厢里很闷。

因为车厢里……有很多人。而车厢的门窗都关得死死的。

或许,应该是被封得死死的。须沐寒看了看几步外的窗子,窗上糊的是纸,但几乎不透光,那纸上只有几条边缘整齐的亮线——

就好像是,外面被木板或是旁的什么东西给钉上了,亮线的位置则是那些钉住窗户所使用的板材之间的缝隙。

车里很昏暗,就像日落之后开着窗却没有点灯的室内。

她只能勉强看清车厢内的大概情形——这里有很多人,她估摸着总人数不下三十个;马车车厢虽然很大,但一气装下三十来人还是难免显得拥挤。

她之前虽然昏着,但也没有躺下的地方,她是靠着车厢厢壁曲着腿坐着的。她脚上还有个人把半边肩膀和一条胳膊压在那里,那人好像也是昏着的。

不,应该说,现在除了她以外,这车厢里的人,全是昏着的。

“你感觉还好吗,你吸了些迷香,迷香的劲还没散干净。”她正有些晃神间,伯赏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被惊了一下,缓了一会儿才记起伯赏的存在来。

“苍歌,我——”她想问她是怎么了,但她又想起,伯赏说过,她神智不清的时候,他会完全看不到外界的情况。

伯赏倒是知道一些,不像她一样完全抓瞎:“你之前在的那座——城,叫甘泉城,你现在刚出甘泉城。这辆车不知道要把你们送去哪里,车外有两个人看着你们,不过你……性命应该无碍。”

“——拐卖?”须沐寒一下子联想到了这个词。

“可能是吧,也可能只是拐。”

“都一样。”须沐寒突然不知道自己跑这趟是为了什么,到头来居然还是任人宰割,等等,“苍歌,那两人若是说话了,劳烦你帮我留意一下他们说了什么,看看我有没有机会逃走。”

如果真能逃走,有苍歌在,被人抓回来的可能性应该很低……吧。

她再度观察车厢,这次却发现,偌大的车厢,车门却很窄,只有两尺人不到的样子,感觉随便一个成年男子站在那里都能把门堵上;若是换个膀大腰圆的男子来,怕是进出都有些费劲。

伯赏在那头正不知道怎么和须沐寒说契约的事情,此时被须沐寒问到这里,顿时更觉得难以开口。

只是有的事情终究还是得说。

“沐寒,你现在的境况不太好,你一时是无法脱身的。你先别着急——先听我说完,”须沐寒没说话的时候,伯赏就已经在观察外面那两个人了,只是那两个人暂时没说过话,他也没能听到什么:“你现在应当是比较安全的,”他先尽可能捡能让须沐寒心里安定一些的话来说,“有人在你昏迷的时候,取了你的眉心血,让你和他结了主仆契约,成了他的下仆,契约我有办法解,你先放心,但是在契约还没有解开的时候,你逃跑也是无济于事的。”

“所以我还是被卖了?”须沐寒听了半天,心里最后剩下的念头居然还是这个——卖不卖她是不知道的,但总归都是成了别人的仆婢——做童养媳在乡下的庄户人

家看来都与做奴婢没什么两样。

她一时有些接受不了,但也没有太失常的表现。她再度观察四周,这次她脑子放空心不在焉,却反而比之前有意打量看得更细致一些。

……这一车人,有男有女,年纪看着都不大,最大的……她估摸着应该也没到婚嫁的年纪。最小的看身材,恐怕和小宝同岁。

光线太暗,她只能看清近边几个人的脸。她有意仔细观察其余人的长相,看到离她最近的那两个人时,她心一下子就凉了——两个人样貌长得都很好,甚至说得上精致。

她感觉自己脑袋里嗡嗡作响,正晕头转向间,却又看见了肩膀压在她脚上,脑袋就在她脚边的那人的脸。

那人侧着脸,看不到长相,但沐寒能看到那人露出来的左脸,从太阳穴下方一路到腮帮子边上,都笼着一片阴云——那是一块巨大的胎记。

她目光在那阴云上停留许久。

期间伯赏并没有说话,像是在给她平复的时间。

她又细细看了附近能看清面孔的几个人。

除却那两个看着像是姐弟俩的人长得实在漂亮外,剩下的长相就都很是平凡了——不丑,却也不出众。

她稍稍放心了些。

“伯赏,那个……契约,要怎么解开?要多久?”须沐寒定了定神,闭眼靠在车厢壁上问道。

“现在,”伯赏刚要说现在暂时解不了,但话临要出口,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要说的话的顺序:“这个契约是以眉心血为媒介,将你的阴魂与另一个人或者势力绑在了一起;你现在没到练气一层,还没生出元神,而等你练气一层的时候,就会生出元神——阴魂和元神不是同一个东西,但你生出元神以后,阴魂会藏入元神之中。”伯赏想到自己曾和沐寒说过神魂之体的概念,怕她有误解,又解释得格外细致了一些:“凡人是阴魂藏在肉身里,修士则是阴魂藏在元神里,元神藏在识海里,识海则在肉身里。”

“而等你成为修士……因为阴魂的元神的这层关系,这个契约会转移到你的元神上。”

须沐寒知道这些很重要,所以听得很耐心,并没有因为伯赏没

有直接回答而觉得不耐烦。

而且……

她见伯赏说了这样多,心里已经有了一种模模糊糊的怀疑——这个所谓的契约,可能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解开的。

“你现在只有阴魂,单独的阴魂真的太弱了。”就连他这样的人,若是没了元神只剩下阴魂,也是会非常脆弱的:“你将一张纸贴在墙面上,撕下来的时候,墙不会有事,纸却会破。而现在,你的阴魂就是那张纸,契约是墙;我若贸然动手将两者分开,纵使你是黎家血脉,神识阴魂天生胜于常人,不至于像别人一般变得痴傻,但你的损伤也会非常大,可能从此再无法生出元神。”

伯赏最后一句,算是说明白了现在不能解开契约。须沐寒虽已有猜测,听了却还是免不了失落。

“我之前用掩天机把你的灵根点数遮掩了一下,如果他们测了你的灵根,就会发现你的灵根很差。他们给你结这样的契约,应该是想让你做苦力。你不必担心会有别的危险——撑过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所以,如果想解开,需要我做到什么?”须沐寒问道。

“练气期二层,你修炼到二层,我就能确保解除契约不会伤到你的元神。”一层其实也是可以的,只是伯赏担心解过契约后须沐寒的元神会崩解——当然,这种崩解对须沐寒是没有伤害的,只是崩解后须沐寒会再次成为凡人,又得重新引气入体。

期间会不会发生别的麻烦,伯赏也不好说。

“……我明白了。”须沐寒靠着厢壁,略有些没精神地道,“抓我做苦力,肯定不会拦着我修炼的,对吧。”

“是。”不怕拦着不让你修炼,就怕把人当成物件硬灌。不过看这一路上除了野兽就是一二阶妖兽,驾车的人一个练气二层一个练气三层,伯赏不觉得这个势力有给仆从揠苗助长的资本。

须沐寒又闭着眼睛闹心了一会儿,心里就差不多调整好了。如果没有家逢大变的前事在,她可能没这么容易就接受这一切;但经了前面三年多父亲一日比一日不顶事的磨练,她倒是养出了越挫越勇的韧性来。

这次的事情给她的打击这么大

,让她一时间都提不起精神了,主要也是在于那个仆从契约。就像庄户人家会不自觉地敬畏读书人一样,正经的人家也会下意识地鄙夷奴仆贱籍。

也就是这会儿工夫,车里又有人醒了,醒的那个在车门附近,离须沐寒有点远,沐寒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发型猜这是个女孩,她看到她坐起来了。

那姑娘左顾右盼地看了一会儿,好像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过了小半盏茶时间,那姑娘好像是明白过来了,她一下子扑到车门上,拍起门来。

拍了几下,无人回应,她加大了力道,几乎是在砸门了。

在这些人里,论年纪那姑娘也算得上是个大姑娘了,砸起门来动静还真不小,她砸第一下的时候须沐寒都被惊得抖了一下。

——其实她砸后面几下的时候,须沐寒也不自觉地跟着那门板一起颤了好几下。

迷香的劲头其实已经差不多到了,须沐寒醒得虽是最早的,但她比起别人也没太大的身体上的优势,所以这个时候,年纪大些的、身体也长得比较大的几个孩子,其实都在将醒没醒的时候。

——不排除可能还有个别反应迟钝又心大的,在迷香劲头过去后直接在颠簸的马车上睡过去了的情况。

除了那姑娘外,须沐寒能看见还有好几个人动了,内中也有一个男孩坐起来了,这几个还没反应过来眼前是什么情况,明显整个人都在状况外——可能和迷香也有关系,在迷香作用下睡了一天两天或者三天,就算是个成年人,刚起来的时候也会犯傻的。

那姑娘开始砸门,没两下就有个有些暴躁的声音响起来:“作死哪!干嘛啊?!”

这声音是在车厢里响起来的,不是车厢外的人给的回应。那砸门的姑娘没有和理会这个声音的主人,依旧在大力拍打门板。

一个身材敦实的男孩在须沐寒左侧七八尺远的地方猛地站起来了,好像要去和人打架——这正是刚刚骂“作死呢”的人。

“说你呢,你——”声音停住了,那男孩左右看了好几圈,全是不认识的人,“这,这怎么回事?”

这男孩跳起来之后,直接带起了

一片连锁反应,状况外的几个人先后惊醒过来:

“你是谁?”

“这哪儿?”

“你们——你们都是什么人?”

“这怎么回事——”

忽然有人来了一句:“我们被人拐了!”声音很大,说“我们”的时候语调还正常——稍微带着点惊恐——说“被人”的时候就带了点哭腔,“拐了”说完紧接着便是一阵突然爆发的哭声了。

这哭出来的姑娘带起了第二阵的连锁反应,暴躁的敦实男孩直接跳脚了,旁边还有拍车厢壁的,有两个姑娘和一个男孩出声咒骂了起来,还有个姑娘大声哀求外面的人放自己走。小点儿的孩子本来还被迷香药劲拿着没醒,这一吵也醒了;他们也是茫然无知,听见有人在哭也一个个随大流地哭嚎起来。

颠簸闷热的车厢里登时就是一阵兵荒马乱,几乎所有人都在发泄自己的惊恐或者暴躁,只有几个人默默缩着,强行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分析自己面临的情况。

“都醒了啊。”伯赏听见外面练气三层的那个男人这么说,那那男人身材略有些肥胖,面貌憨厚:“挺精神的。”

“那当然。”练气二层的干瘦男人接话。

车厢里,有个姑娘站起来走到门板边上也开始砸门了,一边砸门一边大声咒骂;她的这个举动给了另外几个大孩子提醒,有两个脾气横习惯了的也跑到门板边上,一边砸一遍骂,倒是最开始砸门的那个姑娘没出声,紧紧抿着嘴,像是在把所有力量都存留着应对这扇可恨的门板。她一下砸得比一下狠,眼里却透出绝望来。

车厢外驾车的两人又开始交流了。

“精神是精神,就是有点吵,不,真是太吵了。”胖子道。

“没事,也就精神这两天了。”瘦子满不在乎地随口回答,这回答听得伯赏一皱眉——虽说有契约在,他觉得这些人应该没想要伤害须沐寒,但……他毕竟很少接触底层修士和凡人,他不认为自己能把这样的人的想法猜到十成十。

这瘦子的说法令他忍不住往坏处去想。

好在瘦子隔了一会儿又顺口说了一句话:“再关三天,他们还能有

这个精神头,算我服他们硬气。”

伯赏微微放心了。

车厢里,最开始砸门的姑娘已经没力气了,她退后一点坐下,眼神放空,整个人透着一种灰败的死气,让人看了便觉得揪心。

另外几个砸门的很快也没劲了,他们一边骂一边砸门,力气消耗得比前面那个姑娘要快得多。

他们一个个停了下来,靠在门边上,隔了一会儿竟纷纷小声哭了起来。

小声的啜泣远没有号啕大哭有穿透力,却带着一种强悍的感染力。剩下的人不管是在大哭还是在咒骂还是在拍打跳脚,竟纷纷安静了,片刻后一个个也都跟着小声哭起来。

须沐寒鼻子也是一酸,眼睛微微湿了。

整个车厢沉浸在了一片愁云惨雾之中,阴沉压抑又绝望。

过了许久,突然有人道:“我饿。”

说话的是个小孩子,看着大概四周岁多不到五岁的样子——村里孩子多,须沐寒还亲手把弟弟养到三周岁多一点,看小孩子年纪看得还是比较准的。

他这一说,须沐寒也觉得胃里难受了。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但是……从打八月十五凌晨喝了冷粥之后,到现在她都是水米没打牙。胃里空得难受。

——其实昏迷的时候,由于她“价值”比较高,陈小羽给她喝了点米汤,但陈小羽也不知道她之前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所以那点米汤也就是能让她别渴死。

这些孩子都昏了起码一两天了,虽然上车前都被灌过一点水,但这会儿也都是腹内空空;不留意时还好,一听到到“饿”这个字,一个两个也纷纷开始觉得肚子里空得难受了。

起先还都沉默着或者低语着等待,但……不知过了多久,依然没见有人给他们送吃食进来,便有那脾气暴躁的又去门边拍门了:“人呢?给点吃的过来!都饿死了你们还想把我们送去哪里?!”

也有个哀声乞求的,带着哭腔乞求外面的人给些吃的。

有个拍门的男孩恶狠狠地瞪了那个哀声乞求的姑娘一眼,那姑娘瑟缩了一下,但还是继续小声哭求。

那男孩又瞪了她两眼,倒也没再对她怎么样。

车厢内又乱了一会儿,须沐寒饿得难受,面上不由得稍稍流露出了一些——她现在多多少少有些坐不住,总想站起来或者躺下去,但躺没地方躺,站没力气站。

她之前想过要试试能不能在这里修炼到练气期,但这个想法被伯赏否决了——她若是表现出不同来,被外面的两个人察觉到,后果只能是两个:要不怀疑她的来历,然后为了“不被她家人找过来”而把她灭口,要不就是以后会面对更加严密的看管。

这会儿她真的没有事情做,时间竟是极度地难熬。

伯赏注意力大部分在须沐寒身上,他察觉到了须沐寒的焦灼和不安,心里转了一下就明白了:“……沐寒,你要不,试试睡会儿吧。”

“我——我可能睡不着。”且不说饥饿快要把她折磨疯了,就只说她连着昏迷了两回,这会儿也是不可能睡得着觉的。

“我给你念些经吧,你听了就能睡着了,我保证。”伯赏又道。

“……我现在,很闹心,不想睡,真的。”须沐寒苦笑了一下。

伯赏那里沉默了,片刻后,须沐寒忽然问道:“你……是有什么事情吗,你刚刚是在建议我睡觉?”

“是。”伯赏也正要和她说:“你醒着的话,一时半刻是吃不到东西的,甚至……这两天可能都不会有东西给你吃了。”

“沐寒,你听说过熬鹰吗?”

须沐寒沉默了。

她听说过的。

她又看了一眼车厢内的这群大大小小的孩子。

“我明白了,你念吧,我睡过去,谢谢。”醒着熬过去能磨练意志,但伯赏觉得,须沐寒的意志目前看来是够用的。再就是,他发现若是保持清醒,须沐寒身体现在根本撑不了一天,真被外面那两个人熬鹰一样熬两三天,须沐寒怕是直接就饿死了。长长睡一觉下去,多少能减少些消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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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沐寒再醒过来时,车厢内就是死一样的沉寂了。

所有人都是躺着或者靠着,嘴唇都干干的,目光里都透着死寂。

“你睡了两天多些。”伯赏这时道。

“我好像感觉不到饿了

。”须沐寒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你再忍一忍就好了,”伯赏再度去关注外面的两个人,“他们好像打算给你们吃东西了。”

“嗯。”须沐寒应了一声,刚说完,一道光突然从头顶落下来,在车厢正中间的位置照出一道光柱,光线很亮,离得近的几个人都忍不住偏开了头。

须沐寒也偏了下头,但随后就抬头看向那光的来源——车顶棚上开了一扇小天窗。

小天窗只有一尺半见方。

一张没有任何特色的面孔从那里露出来,堵住了外面的光。

那人没有任何顾忌地把车厢里的情况细细打量了一番,着重多看了须沐寒和另一个姑娘两眼——那姑娘竟就是最开始拍门的那位。

“行啊,都还挺精神。”他不知是在睁眼说瞎话还是在嘲讽:“今天给你们开饭,一桶水三十四块饼,你们一人一块好好分了。”

说着就把一个包袱扔了下来,又从上面吊下一桶水。

几个离得近的抢上前去,抓住包袱拆开,里面一块块半斤多重的粗粮饼子。

还有力气的登时哄抢起来,那人在上面看着也不管;须沐寒硬挤进去抓了块饼,然后也没有再抢,而是凑到水桶边先灌了一整瓢水。

水是冰凉的,应该是生水,但这个时候挑剔不了这个了。

须沐寒退回到自己之前呆的位置,拿了饼正要吃;那头那个包袱已经被抢空了,却还有差不多一半人没有拿到干粮。

须沐寒忽然觉得自己醒得真是时候。

她想到了危险之处,立刻大口嚼起饼子来;不过她似乎想多了,天窗处那人又道:“一人一个饼,别拿多了。”

底下多拿了饼的人里,没有人动。

那人好像嗤笑了一声,然后又道:“多拿了的把饼放回去。”

依旧没有人动。

一根藤条突然从天窗上探了下来,直接抽到角落里一个男孩身上,连抽了七八下,起初那男孩忍着没吭声,后来就忍不住惨叫起来;那人连抽了十几下才收手,末了又是一根藤条探下来,把男孩身上藏的三个饼连同他自己应得的那块饼都扯了出来。

“多拿的

,都把饼送出来。”他眼神在多拿饼的人身上挨个点了一下。

几个人磨磨蹭蹭地动了,最后地上的包袱皮上多出了十四块饼。

“没拿到的拿吧。”

又是一群人去拿饼,只不过这回过去的要不是小娃子,要不是离得太远反应也慢没抢到。

最后地上还剩了两块饼。

好像所有人都吃到了?

最开始拍门的那个姑娘正缩在一个角落里,那个角落里放的是恭桶,所以哪怕别处拥挤也没几个人往那里凑——虽然大孩子们每天吃不饱、喝的水也少,加上已经有了羞耻心,所以几乎无人排泄,但小孩子们却是吃得饱又没有这些顾虑的,所以那里气味也着实难闻——和其他拿到饼子怕被人抢去的人仿佛没有任何不同。

老五看了那姑娘几眼,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数错了。还多了一块饼啊,给谁吃呢?”

话音一落,许多人都抬头瞅着他。也有个别人低着头,比如须沐寒,比如最开始拍门的那姑娘,比如那长得漂亮的姐弟俩。

那人看了须沐寒一样,看她没抬头,颇为无趣地转开眼去;又看一群人渴望又乞求地看着他,心里又愉快起来:“你、你、你,还有你,你们四个,一人一半把饼分了吧。”他点了两个有些瘦小的男孩,一个稍微高大些的男孩和一个看着很懦弱的女孩。

——这几个都是他印象里灵根好一些自然也值钱一些的“好货”,而且瘦小点的吃饱了肚子,不会像人高马大的一样闹事。

角落里那个也极好,三十七的水灵根,是这批货里仅有的两个灵根过三十的人之一。只不过……看这样子,还有力气绝食,还是得继续晾她两天。

日子又浑浑噩噩地过了大约两天——须沐寒是不知道时间的,但伯赏苍歌是清楚的。

八个时辰一块饼,那两人就是这么分配他们的伙食的。这个量,小孩子能吃饱不会饿病,大孩子则是一直在饥饿状态,饿不死但没力气做任何事。

这是最完美的。老五如是和自己的同伙说。

有了吃的,须沐寒每天的大部分时间就都是醒着的,伯赏也能长时间盯着外

面的两个人;那两人交流不多,但也足够让伯赏摸明白他们这趟行程的底细。

这一车孩子是送去给某个商会做仆役的。确认了这点后他是彻底放心了。嗯,那个商会还以筑基期修士为靠山,这个消息对伯赏来说就有点……不提也罢了。

那个练气三层的胖修士好像脑子不大灵光,所以这一趟做主的其实是练气二层的干瘦修士。

左前方角落里的那姑娘,就是一开始拍门那位,一直没有吃一口干粮、喝一口水。算来她断水到今日已经有四天整了,须沐寒今早借着天窗的光线看见她,惊觉她整个人都干瘪下去了。

她也是这时才发现,每顿饭都会额外多出来的、她以为是那干瘦修士拿来“调—教”货物听话的饼子,并不是这些拐子给的“甜枣”,而是这姑娘的口粮。

马上又要到饭点了,这回,天窗却没有打开。

几声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响过以后,车厢的门,几天以来第一次打开了。

阳光放肆侵入这个阴暗的地方,映出了空中大片的灰尘。

老五从门口走进来,他一步一步像是散步一样走过来,车厢里的孩子竟是全都低头噤声,不敢看他也不敢说话。

这么大点的孩子,比鹰好熬多了。伯赏冷淡地想着。

他走到车厢内正中的地方,脸上又带出来了那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好像是准备说点什么,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左前方角落里,那个本该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就差一步就会死掉的姑娘突然跳了起来,身手竟是意外地灵活,她两下就扑到了干瘦修士身后,中间没有踩到任何人,她一把从那修士背后抱住那修士的手,而就像是和她说好了一样,兄妹俩里——那对长相精致漂亮的姐弟其实是兄妹两个,个头能到沐寒眉毛的姑娘是妹妹,而那个头只到须沐寒胸口的反而是哥哥,做哥哥的刚过十一周岁生日,说来还比须沐寒大四个月,这是须沐寒这两天听这两人说话才知道的——那个哥哥也在这时候扑了出去,他在干瘦修士身前,这一扑,他跳了老高,身手要抓那修士的肩膀,张嘴直往干瘦修士喉咙上咬!

干瘦

修士冷笑一下,完全没把这两个想当然的小鬼放在眼里,他一摆手就摆脱了——是的,都不能说是挣脱,只能说是摆脱——背后的姑娘,然后一抡胳膊,直接把眼前的小子一拳捶到地上。

姑娘跳这一下,搞不好已经是回光返照了,被摆脱了以后她趴在地上,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那做哥哥的肩膀和脖颈之间的位置上挨了一拳,一时血脉不通头晕眼花,摔在地上直发抖。

干瘦修士回头一把拽起那姑娘,捏开姑娘的嘴,拿个葫芦给她强灌了几口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汤水。

“我知道,除了这俩,你们之中还有不少不老实的。不过,这对我来说没什么妨碍。我告诉你们,你们想怎么折腾呢,都随意,只是,我想让你们活你们就死不了,我想你们死,你们就别想活得舒服。”说完,那中年修士又冷笑了几声,然后又出去了。

门被关上,车厢内再度陷入一片黑暗——须沐寒猜到,这顿饭可能是没有了。

———分割线———

自从她从迷香的作用里醒来以后,她在那颠簸摇晃、闷热又气味怪异的马车厢里整整捱了八天,就算刨掉她在伯赏念的经书下睡去的时间,那也有六天了。

到了明玉商会,这拐子卸货的时候,她重见天日竟只觉得恍如隔世。

老五把她的契纸给了那姓刘的管事,那管事核了须沐寒的灵根后,点点头然后拿了五个灵珠给他:“有劳了。你拿去喝茶。”而那绝食过的姑娘反而卖了三十七灵珠。

老五拿了灵珠,也没多问,更没惊讶——

这么多年了,谁还不知道谁啊?

呵。

被领进明玉商会某个小庄子的后门前,须沐寒忍不住又回头看了老五和胖修士好几眼。

她神色有一瞬间很阴沉,但很快就换做了和其他人一样的麻木。

【大修完工!!!噢耶!】

————我是彩蛋小剧场——

一间内有无数宝石悬浮空中的石室。

一名容颜极盛的青年女子坐在石室角落的摇椅上。

她身着红色轻纱羽衣——红纱上缀着许多珠链宝石,女子圆润晶莹的肩膀

露在外面,那衣服看着像是舞衣——披散着头发,眼睛斜向一边,似乎在望着什么出神。

她容貌美艳至极,不言不语、一动不动地坐在大大小小的各色宝石的包围之中,她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她没有被宝石衬得黯然失色,反而与满室的宝石相得益彰——甚至在与宝石争辉。

石室的宁静被骤然打破,一个黑衣人从某几块宝石附近跌了出来,一张嘴,还没说出话来,就先喷出来了一口血。

“中鹤?”女子仿佛被人从梦境中惊醒。

“我没事。”黑衣人抬头,容貌亦是昳丽至极,与那红衣女子相对之时,满室的悬浮宝石似乎都在这两张面孔的辉映下失去了光彩:“幸不辱命,找到老丁了。”

“而且,我还带回来了三个消息——两个意料之外的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

“……先说好消息吧。”

“好消息就是,我在那个世界里,偶然发现了嘘嘘和失踪的小白——小白这回路迷大了直接迷到另一个位面去了,嘘嘘这回又被卖了她这运气也是……哈哈哈哈哈……”夜中鹤想笑得畅快些,但笑了几声就笑不下去了。

夜中鹤停下,想调整下自己的表情。

舜芳华却在此时道:“好消息是意料之外的,那坏消息应该就是早有所料的吧。”舜芳华慢慢地说道。

夜中鹤沉默了。

“我明白了……九凰,真的没了。”舜芳华点点头,然后又偏过头不知道去看什么了。

她仿佛完全不觉得自己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一般。

但她的眼睛隐隐有些湿润。

“这么多年了……时过境迁,归真境都被毁了,能回家的……又能有几个呢?”

—————我是开头大修增添版本和原始第一第二章的分割线——————以及为什么大修请看第19章qaq———

密林的小径,残留着修士斗法后的狼藉。

天色昏黄。

日薄西山。

此起彼伏的低低嘶吼,昭示了林中蛰伏的野兽此刻的躁动不安。

道旁不远处,有片比别处松软的土地似有异动,仿佛下面有某种精通土遁的

妖兽潜藏狩猎。

异动只出现了一瞬,随后那里便与旁边的土壤再无不同。

“哗啦——”

几个径两尺的水球一连串地砸下来,把须沐寒一身的泥土、草根、碎叶子统统冲了下去。

“这水球是真的好,衣服也不用洗了,只可惜太耗法力了。”她自言自语道。

“好吧,其实还有更可惜的,这衣服干净了也不能再穿了。”

她把一身杂七杂八的脏东西都冲进了灵田里,由着灵田自己去净化吸收了;随后手上拎着冲洗干净的湿衣,身上穿着自己破破烂烂的旧衣出了门。

两年过去了,她身高拔了整整六寸,也幸好旧衣是她娘亲的衣服改的,拆了线能放大好几圈,不然这会儿只怕衣不蔽体。

灵田的门外是楼梯,她顺着楼梯走上去:“苍歌,我没事了,你怎么样?”

上层的楼梯旁出现了一道虚影。

虚影非常淡,就仿佛是道烟气——一阵风过去就能吹散的烟气;他看上去是个青年人,若是凡人,那大概年龄是二十上下的样子;五官很端正,气质很干净,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就是让人觉得很和善。

“解个契约而已,而且你是真的伤得很重,元神差一些便散了,契约也因此变成了即将崩溃的状态。所以对我来说,真的只是举手之劳,没什么损耗的,你无需担忧。”

“……我总觉得你,身形又淡了。”

“你想多了。”伯赏苍歌笑了一下,好像有些无奈的样子,“好吧,我确实又损耗了一些,只不过不是因为解除契约。你伤得太重了,我怕你撑不到他们都离开,所以提前打开丹房给你拿药了。”

“是我太想当然了……”须沐寒垂着头道:“其实我可以换个时机悄无声息地装死跑掉的……我就一个练气二层的仆役,契约失效了当然就是不知道在哪里出意外死了,哪里会有人真的追究我到底死没死。”

“这个事情上你不必自责。契约……当初若不是我太节省,也不会把你扔错了地方结果——我们两个就别互相抢着担责任了。”伯赏笑道:“你解了契约后,元神彻底独立开来,神秀塔对外

界灵力的吸收翻倍,我恢复得也会更快。和我去看看丹房吧,本来要没有这档子事情,专门的丹房在你进入练气高阶才会自动解封的。”

“我清醒的时间不多,如今你契约的问题解决了,待会儿我便可以放心去休息了。”

之前身受重伤神志迷离的时候,须沐寒便感觉到神秀塔有新的禁制被打开了,可惜她神识修炼不够,具体的东西暂时查探不到;此刻方知开启的是丹房。

“好。”

“不过丹房可能会让你失望。”

“嗯?”须沐寒眨眨眼睛:“我觉得什么都没有也不会让我失望的。毕竟,是专门炼丹的地方啊。一个场地就足够我开心了——嗯就算要一些灵珠来运转也没关系的。”大不了不运转那些阵法了,只用那块地也是比在外面方便的。

“丹房什么都有,清心宁神、阻断低级丹药药力流逝的基础阵法运转起来也用不到多少灵珠。不过,”伯赏这回的笑,终于有些像个年轻人了:“丹炉你用不了。”

“你得自己攒钱买个丹炉了。”两人进了门须沐寒还没来得及提问,便先被一片金灿灿刺痛了眼睛。

“太乙圣华金炉。”伯赏笑眯眯地道,“不是什么真正的好东西,不过也能算是大师级的炉子了。即便是筑基修士,想炼化它也是不能够的。”

“……苍歌,”抬头盯着炉子顶端的雕花看了一阵,沐寒叹口气,“你难道就不该再加一句,高三丈,径五丈吗?”

“炼化了后就没这么大了。以及高是三丈三,径是四丈八。”伯赏抬手摸了摸鼎足:“炼化了后你一掌就能包住它。这算是古时炼丹师的制式丹炉了,依附于势力的中级炼丹师差不多是人手一个,她当年可能没想到……”他停住了话,“总之,更好的炉子这里也有,但更差的是没有了。沐寒,丹炉,还是得你自己买了。”

“所以之前是白高兴了。”沐寒围着炉子转了一圈,依旧觉得这颜色有些伤眼睛;凡人贫女出身的她,长到快十三岁还没见到过真金,此刻被这炉子一吓,竟有些觉得穷也还不错——

打住。

回正题。

炉子

用不了,她倒也没多失望:“原打算就是先以修炼为主,毕竟练气高阶以下,不花大价钱买灵木烧炭的话,很难炼出正经的灵药来。等过七八年我到高阶了,买炉子的钱应该也不算什么了。”

“你心里有数就好。”听沐寒并没有把“高阶”当作多难的关卡,伯赏心里还是比较愉快的,他指了指边上的药架:“之前我有几个侄辈在这里修习过,那些药估计都是三师姐给他们定功课标准留下的,四阶往上,一共十四种丹,每种各有一颗,都是九成丹。你之前吃的是复伤丹,我把丹分了六份,现在还剩五份。”

“是筑基期的药?”

“八阶的,金丹期药。筑基期的那个疗伤药,药性太猛你受不了,所以虽然更浪费,但也只能选择用金丹期的复伤丹了。”

“我这回能活下来,也是多亏了这位前辈了。”沐寒感慨道,说着就又有些后怕了:“我现在是明白,那些人为何说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了。”

“——你害怕?”

“当时不害怕,以后估计也不会,只是回想起来有种后怕。”

“嗯……”伯赏将一个药瓶放回药柜里,“你现在能用的也就是这一种药了。也还好我没记错。”如果开了丹房结果发现没有合用的丹药,那可真就是听天由命了。伯赏又笑了笑:“那其实也是你师姐了。”

“我必须回去修整了,再见面可能是半年以后了。”

“沐寒,——自己小心吧。”

“不必担心我。”沐寒笑道。

沐寒枕着蒲团,躺在神秀塔二层的地板上睡了一夜。

地板很硬,还有些凉,但她这一觉睡得很长,很踏实。

须家,在她之前,再穷都没有过卖儿卖女的说法。

明玉商会的契约,与凡人的卖身契无异——而且还是死契。

如今她彻底摆脱了这个契约,也算是移开了在心头堵了两年的巨石。

不……还没有摆脱。

睡醒了的沐寒睁开眼。

她得先躲一阵子……

可别让人注意到,她长得和明玉商会的仆役李小丫有点像。

她坐起来,拧着眉毛,把自己之前做好

的计划翻出来慢慢改进。

她的行囊被埋她的几个人瓜分了,里面虽然没什么东西,但她本来拥有的就不多。

现在手头有的,除了母亲的旧衣和两身衣服,就是一颗半下品灵珠和十几两碎银子。

两身衣服都是明玉商会的仆役穿的,料子很常见,底层修士和不太富裕的凡人都穿这个;但衣服本身不能直接穿出去,得改一改式样。

银子在仙城里价值很低,也就是和凡人换点口粮、在凡人聚居的地方租个屋子能用上。一颗下品灵珠能换二十两左右的金子。只有十几两银子……在凡人住的陋巷里可能都撑不到一个月。

……愁得慌。

不过比她当初只带了一百个钱就连夜从家里逃出来时,已经要好太多了。

沐寒将两套仆役服铺开,开始一点一点地拆线。

首要是找个没有明玉商会的地方。

其次是在那个地方找个活计落脚。

明玉商会那里,李小丫的记载是土木灵根,土三十三,木二十一。

——有能藏匿灵根、削减灵根点数的掩天机在,她一个五灵根都是六十点的混元灵根修士,伪装个灵根还是挺简单的。

嗯,只要她乐意,都能伪装出花来……

不过再过一年多,就是仙门选弟子的日子;现在伪装过头了,日后进仙门测试的时候和如今的伪装冲突就不好了。而且进仙门的时候她肯定不能伪装太过,至少绝对不能藏个灵根……

不过不签那种卖身契,也不会有哪个东家追着问你都有哪种灵根,灵根都有多少点。

低阶修士里,水木土的灵根比较容易找饭碗。

金火灵根就是基本只能干力气活了。

李小丫没有水灵根。

沐寒将仆役服灰蓝两色的料子分开。

做什么心里大概有底了。

下次仙门大选主场在白马城。现在白马城只怕高阶练气修士扎堆,房租物价也高得离谱。

明玉商会主场在安芳城,在甘泉城的影响也不容人忽视。

她之前两年生活在安芳城,将她卖给明玉商会的牙行在甘泉城。

所以杉荣城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再有,主城的生活成本太高,去附属的镇子更现实。

沐寒在灰色的料子上划线。

青禾镇、寒山镇、东篱镇。

正巧杉荣城一带灵田广阔,灵庄颇多,各个灵庄常年招募土木水三系的低阶修士照看灵田。

报酬很低,不过管住,灵田里也不缺修炼的灵气,她一个练气二层也没什么好挑的。

她从袖口取下一根缝衣针。

有了自由,接下来的事情其实都没那么难了。

伯赏帮她解决了最大的麻烦,剩下的她自己还处理不了的话,那也太丢脸了。

————分割线——————

“前辈,”青禾镇镇东的王家灵庄上来了个新面孔,这是个看着十四五岁,穿着蓝色衫子梳着双髻的小姑娘;她长得谈不上多漂亮,但干干净净精精神神地很是耐看,让人看了便觉得心里舒坦,“我闻说,这里招人照管药田?”

桌后的中年人放下手里的书卷,打量她一眼,便又低头去看书了:“这儿不要炼气二层的,你往北边去看看吧。”

“啊……?”沐寒应了一声,有点懵。心里想问问,但又怕暴露自己什么都不懂被人坑了,不过面上神色倒是没什么明显的变化,只是看上去有一点失望,

“药田都不要炼气二层的。练气一二层的大多是照管种灵谷的田地的,青禾镇西边北边灵谷庄子多,东头这边都是药田,南边没有庄子。”管事的哗哗翻书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头也不抬,嘴上倒是把该说的信息都说了,显然是什么都不懂的外来低阶修士见得多了。

虽然很冷淡,但感觉这位前辈其实还算热心的样子……

“多谢前辈指点。叨扰前辈了,晚辈告辞。”

沐寒做了个揖便走了,明明一无所获——没有找到活计——地出了庄子,她却莫名松了口气,旋即又忍不住感叹,自己正常交流的能力似乎在当仆役受训的两年里彻底荒废了,随便和个人说话也会紧张。

这一路走下来她其实已经和好几拨人有过交流了,其中有修士,也有凡人;但无论和谁搭话,是问路还是买点干粮,话出口前都要在喉咙里先

卡一会儿。

如果没有伯赏苍歌的存在,这两年的时间或许真的能把她变成会说话却不会正常交流的半个哑巴。

“先去镇北,镇北不缺人再去镇西。”她有意识地自己念叨起来。

“希望镇北有合适的地方供我容身。”毕竟青禾镇不小,如果是先确定了镇北没有合适的地方,她再去镇西找活计,那今晚的住宿问题她应该就得自己解决了。

镇北的灵庄差不多是六成药田庄四成灵谷庄,主要分属三个家族。

这是沐寒留意了各个灵庄门口挂的匾后,总结出的信息。

刘,杜,姜。

都是很陌生的姓氏。

她在明玉商会的消息也是很闭塞的,所以完全不知道这三个家族与明家究竟有没有关系。

“赌一把,抓个阄。”沐寒拔了三根草。

“不长不短的,那就先去杜家的庄子。”

沐寒回忆了一下路上看到的牌匾,随后便向最近的杜家灵庄栈走去——

各家对灵庄的管理都是通过灵庄栈实施的,一个灵庄栈对几座灵庄,每年庄子上的收成都是灵庄栈的人下去收,灵庄上劳作的人也是灵庄栈负责筛选输送。

一个灵谷庄子的栈里至少要有三个炼气四层的修士,木水土各一;至于灵药庄子的栈,要求更高。

杜家乙陆灵谷栈的大堂里坐着的是个山羊胡老者,他眼下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眯着眼靠在椅背上,很放松,像是打瞌睡的样子;沐寒进了大堂看见他这样子,便又有些不敢说话了。

正当她硬着头皮打算开口叫一下人的时候,老者突然说话了:“后生什么事儿?”

“啊——啊?”沐寒着实惊了一下子。

“支支吾吾地。”老者似乎嘟囔了一句,然后睁开眼睛坐直了:“来找活干的?炼气二层?”

“是的!”察觉到自己反应慢了让老者不快了,沐寒一个激灵,回应利索了不少:“炼气二层,水木土三系都可以,最擅长水系。”

只说了都可以,没说只有水木土三系灵根。

“今年多大了?”老者从头到脚看了她一圈。

“十五了!”

“我看

你这样子,怎么看怎么像十二三。”

沐寒干笑了两声,见老者没有让她糊弄过去的意思,只能道:“虚十五,小寒生的,虚两岁。”

“修炼几年了?”老者拧着眉毛,显然对她的岁数不满意。

“四年半了。”沐寒多报了两年多,心里倒不怎么虚。

她几系的入门小法术都是精通级别的,说已经学了四五年,比老老实实说只学了两年可信多了。

老者态度稍微缓和了一点。

没什么根基的外地来的散修多数入门非常晚,十六七才进入炼气期的大有人在,二十七八的炼气期一层也不是少数;沐寒衣着寒酸,看着更像是误打误撞踏入仙途并到了二层的走运菜鸟,说不定全部精力都放在增长修为上了,根本没练习过怎么施法。

施法是有很多公用的小窍门的,脑子不傻的修士,一般会在练了几个月后无师自通一部分;掌握了部分窍门的修士,无论用什么法术,都能做到消耗更少,施法更快,法术中的灵力更精纯,法术强度把握得更精准。

这样的修士来打工可比用临时上手现学现用的修士实惠多了,两者的薪俸仿佛,灵田头几个月的产出却能差两成。

老者又问道:“灵雨术可学过?”

“晚辈学过的。”这个她会,不然她也不会想靠照管田地吃饭。沐寒松了口气,答完了却觉得老者的态度又变得有些不快了。

……应该是错觉吧?

绝对是她被明玉商会的训练手段折腾得对别人表情的认知都混乱了。

怎么可能是不快……

老者倒没注意她的这些小心思,只是指了指旁边的一面镜子:“放个小点的灵雨术,把灵雨收成灵气团打到镜面上。”兴致缺缺的样子,似乎是真的不快了?

沐寒有些心惊胆战,但脸上依旧是特别镇定的。

明玉商教会给她的最好的东西,可能就是“如何在一千零一种突发情况下装木头桩子”。

凝神静气,两息后沐寒头顶便浮起了一团雾气,再一息后,便有细密的雨滴从雾气中滴落下来。

滴落的雨滴被沐寒用控水术尽数收走聚成水球,水球

慢慢变大,直到最后一脉雾气化作雨滴被收起,沐寒双手间悬浮的水球已有约莫一尺的直径。

水球打到镜面上,被镜面吞了个干净。

随后镜面亮起了蓝光。

“可以了。”老者点点头,“还成。镇北的灵谷庄子上,炼气二层的修士都是至少要照管一亩田,然后一个月两颗下品灵珠,多照顾一亩田的话多给一颗。”他掀起眼皮看了沐寒一眼:“这个价你应该是没意见的吧?”

“这个晚辈知道的。”

“嗯,以及吃住庄子上都包。当然,都是凡人的用度,想要更好的你得自己置办。

“然后你是打算就要一亩田,还是能多照顾一两亩?产出不够规定的标准的九成的话,可是要倒扣灵珠的。”

“一亩田。”多了也不是照顾不过来,但是两颗灵珠目前够她修炼生活了,而且多要一整亩的话,多半要耽误她自己的修炼时间。以后到了炼气三层,倒是可以一口气多要两三亩照顾着。

离仙门大选还有一年半,她觉得自己最首要的任务是一年半把自己的修为提升到炼气中期。炼气中期总归比炼气初期好看点……吧。

“再就是——你有仙城文牒吗?”老者问。

“没有。”其实有的,只不过是挂在明玉商会名下的仆役契书,契书上还写着李小丫。

“那你得先办一份文牒,我们这能直接给你办,不过一份文牒二十两金子,或者一颗灵珠。”老者看看她,又道:“你现在付不出来的话可以预支一个月工钱抵,不过预支的话,这个月月末还要扣你半颗灵珠的利息。”

“我现在有。”沐寒把灵珠奉上,然后便见老者抽出一张方方正正的纸状物,“叫什么?”

“须沐寒,必须的须,如沐春风的沐,二十四时大小寒的寒。”

“年龄,别报虚的,就报你出生多少年了。”老者掀起眼皮扫了她一眼:“你年纪小骨头一年一个样,这几年内要是出了大事严查文牒,你虚多了骨龄对不上有麻烦。”

“十三。”

“真不是十二?”

“不是,就是十三。”

老者听了就把信息都写上。

“木水土三灵根?”

“金木水火土,五灵根的。”

“出身?凡人国度来的?”

“是。”

“双手捏着,然后输道灵气进去。”

“行了,回头这个文书要在上面过一遍。一个月后发工钱的时候就能到你手里了。”

“多谢前辈。”

老者把纸放到了身后置物架的一个锦盒里,然后又抽了一张货真价实的纸出来写了几行字盖了印:“出门左拐后,往北走,出镇子,然后找杜家的乙陆谷庄,找不到就随便找个有杜家标记的地方问一下。到了庄上后把这个给管事的。他会给你安排地方的。”

“是,多谢前辈,前辈,请问那位管事的前辈怎么称呼?”

“姓王,就那一个管事,找不错人的。”

“是,是,多谢前辈。”

“回头文牒要是没到你手里,也是去找他要。”

沐寒又谢了几声才告辞,出门后又是猛松一口气。

——还是不习惯和人说话……希望快点把这个毛病纠正回来。

看看天色,刚过正午,晒得很。沐寒有心找个凉棚吃点东西,但想想自己刚花掉了唯一一个完整灵珠去买正经的修炼者的身份证明,顿时又舍不得了。

还是啃两口干粮然后去庄子上蹭晚饭吧。

吃穿住用,她现在还真是什么都缺。

——所以说,时隔半月,再想到被别的仆役取走的褡裢,她还是很心痛。至少褡裢里的半瓶辟谷丹和一身仆役服都是很实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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