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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在和刘文强吃饭,遇到这老生的时候,对方脸上画着脸谱不说,还戴着髯口遮住了半张脸。
半天李世信就听着声音熟悉,直到这家伙鞠躬时候,他心里才猛然间对上了号。
想着刚才老人和儿子的一番吵闹,冲突的起因似乎还跟之前那瓶茅台有关系,李世信呵呵一笑。
对一群老粉做了个稍待的手势,在赵瑾芝和吴明的疑惑目光中,走上了前去。
“老兄弟,真巧啊,没成想在这儿遇到你了。”
身后突然出现一人,将正在气头上,准备跟自己儿子死磕的老头吓了一跳。
回过神,缩着身子将李世信打量了一番,老头瞪大了眼珠。
“奥!你是,你是你是......识货的内个!”
听到老人对自己的称呼,李世信额头瞬起几条黑线。
对于老头对自己的评价,他只能无奈一笑。
没有经历【即将断代的梨园术】技能梦境前,他对于京剧的审美主要源自于老人本体的记忆。
在老人的那些记忆片段之中,关于京剧的部分其实并不多。大多都是在小区里下棋打牌时,听广播或者类似什么评书机里面的一些名段。
勉勉强强,算个知道些名段,靠着嗓子好能照葫芦画瓢来上那么几段的京剧爱好者——连票友都够不上。
但就是按照那样的审美标准,李世信也觉得那一天的老生唱的一般。
之所以鼓掌喝彩,完全是因为老生当时那一句“戏己开腔,八方来听。一方为人,三方为鬼,四方为神。不论台下有或无人,都要唱完。”和那句“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凡人不听不代表鬼神不听。”
这份对手艺的执着,真是戳了李世信的心窝子。
不过现在明显不是拆台的时候。
面对老头的惊喜,李世信看了看一旁的老人儿子,淡淡一笑道:“刚才听到你们爷俩闹不愉快,说来惭愧,当时你爸爸那瓶酒就是送我了。当初没多想,还以为你爸爸是饭店的主人,就接了这份好意。要是因为这个让你们父子不愉快,我这心里还真过意不去了。你看看那瓶酒多少钱?我这就给您补上。”
听到李世信所说,老孙儿子一怔。
“咦!”
可没等他说话,一旁的老孙就跟被人踩了尾巴似的,炸了起来!
“老兄,你这就不对了啊!我孙连城还没穷掉底儿呢,不就一瓶十年茅台嘛?莫不说我们老孙家没有送出去的东西往回收的家风,就说今天这事儿也跟那瓶酒没关系。”
瞪着眼珠扯住了李世信的手臂,孙连城一把将他拉到了儿子面前,“不过今儿你来的正好,老子搞这个剧场四年多,这小畜生就寒掺了我四年多。说什么我搞这剧院是不务正业,白搭钱的东西,论谁看都是败家,不可能成。老兄弟,你懂行。跟他说说,我这戏现在怎么样?”
“额......”
李世信咋么咋么嘴。
先不说你这戏怎么样,你这儿子到挺实在。
父子二人的这么一番争吵,已经将左右店铺的人吸引了过来。外加上琉璃厂这边的游客不少,街旁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知道李世信就是那天老爷子送酒的,孙连成儿子孙宇明压着火气,狠狠一跺脚:“爸!您真是我亲爸爸!您是真糊涂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喝了你一瓶茅台,就算不怎么样人冲您这酒也得说有模有样啊。”
“就是的啊老孙,合着我们帮着孩子说句话就是掺和你家事。这不知道跟哪儿来的外人说话,就是公道话啦?这就是几十年的邻居我多说两嘴,换旁人让我管这闲事儿我还嫌磨嘴皮子呢!”
“张大哥说的对头,老孙啊,你这就是双标!”
“谁说不是。这两年你说你天天当大街跟孩子吵,成个什么样子。老孙,你们家你是爹不假,可是孩子的意见你也得考虑考虑嘛。你这退了休了,可孩子们正压力大的时候,你想想,是不是?”
在左邻右舍的不满和旁人的议论之中,孙连城深深的吸了口气。
看着老头脸色涨红,李世信摇了摇头。掏出钱包点了三千块钱,默默的塞到了孙连城手中,转身走出了人群。
可就当他转身走了两步,身后就响起了一阵哗啦啦的声音。
下一刻,就见到满天的红票子,随着微风飘荡开来。
“姥姥!”
身后,响起了一声混不吝的爆喝。
“老子特么为了这个家,干了半辈子自己不喜欢的事儿。今年老子五十七了,半截入了土。这辈子没什么追求,就好京剧这一口。到老了到老了,我干点儿自己想干的事儿,怎么啦?老子是当爹的不假,可当爹就得委屈着自己憋憋屈屈的活着?”
听着身后一声饱含委屈的怒吼,李世信无奈的摇了摇头。
“谁说也不好使,今儿就是今儿。跟你们明说了,老子就想替自己活上那么一回!人这辈子,要是不冒失一回,不顾得失一回,赴汤蹈火一回,那还来这人间走这一遭干卵蛋?”
随着又一声怒吼,李世信停下了脚步,猛然回过了头。
人群之中,看着所有人无奈的眼神,孙连城深吸了口气。
“俺好一似丧家犬,满腹的含冤向谁言?
我好比哀哀长空雁;我好比龙游在浅沙滩;
我好比鱼儿吞了钩线;我好比波浪中失舵的舟船......”
或许是一口气在心里憋的太久,当着所有人的面,孙连城扯开了嗓子。
一旁,看着自己亲爹当街耍驴,孙宇明长长的嗨了口气。
“爸!您能不能消停点儿啊?这铺面我不用了,我就求您别再丢人现眼啦!”
他话音刚出口,肩膀就被一只大手给按住了。
一个五官深邃,头发花白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孩子,你爸爸当街跟你闹矛盾可能丢人。可唱戏,不丢人。”
冲满怔怔的孙宇明笑了笑,李世信站在了孙连城的身旁。
刚孙连城唱的,是《文昭关》里边的一段。
说的,是楚平王斩伍子胥之父伍奢,又追捕其兄伍尚。伍子胥逃出樊城,投奔吴国。楚平王在各处悬挂图像缉拿。伍员被阻于昭关,幸遇隐士东皋公藏在其家中,一连数日计无所出。伍员辗转反侧不能成眠,愁急之下一夜之间须发皆白的这么一段。
孙连城这一段,情绪上是有了,但是毫无技巧可言。
激动之下气息没倒过来,别说韵味,就连声调都显得有些怪异。
知道自己唱的不好,看着去而复返站在自己身旁的李世信,孙连城老脸一红。
注意到孙连城的脸色,李世信微微一笑,气沉丹田将下一段东皋公的一段,接上了;
“听罢言来心内酸,铁石人闻也泪涟。
伍员本是英雄汉,忠臣孝子不虚传。
背地只把老汉怨,袖内机关他怎参?
救人如把弥陀念,我明日保他...过昭关!”
当李世信那洪亮清晰,气息悠长,韵味十足的唱腔一出,四周立刻就响起了一阵议论。
京城里的老人,别管喜不喜欢,大多都是跟随者父辈们听戏长大的。
“呦!这腔调,多少年没听过了啊!”
“呦喂,这哪儿来的角儿啊这是?”
“面生,现在京里面叫得上号的也就那么几个,倒是没见过这位。”
看到李世信一个外人给家里不懂事儿的老人撑腰,孙宇明沉下了脸色。
“老先生,这是我们家事,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随着他话音,一声噗通闷响,便突兀的响起。
不知道什么时候,孙连城已经泪流满面。
在孙宇明的惊诧之中,一把抱住了李世信的大腿。
“奶奶!”
滴!
收到附加【享受】的喝彩值,4975点!
滴!
收到附加强烈【思念】的喝彩值,225点!
滴!
收到附加【懵逼】的喝彩值,6987点!
一段唱罢,受了气息的李世信扫了眼脚下的孙连城,微微一笑。
对着旁边满脸懵逼的众人,拱了拱手。
“献丑了。算是老夫多管闲事说一句。风不可系,影不可捕,志不可量。古人倦夜长,尚秉烛游,这人啊,要是在没有影响到别人的情况下想追求自己的梦想愿望,别人没有阻拦的道理。也不用拿你的价值观强加给他,有人心近云鹤,有人性喜游鱼。尔沉他浮,鱼鸟各适。你们看不惯,不看就完了。何必......非要主持个公道呢?”
“世信说的好!”
一旁,看了半天热闹的刘峰老爷子等人立刻发出一声高呼,挺了一把。
面对李世信意有所指,周围的几个邻居都臊了脸,转头回了各自的铺子。
只有大剧院门前的孙宇明,看着自己那完全变成了挂件,一个劲儿管人叫奶奶的老父亲,彻底的凌乱了。
(???);
太奶奶?
......不是?
这什么人物关系啊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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