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九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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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意是不住在大院里?的。

她一直住在京城外的乡下,以前?据说是片乱葬岗。但这都是老年?代的说法了，毕竟人口这么多，从古至今的,哪片地方没有埋过人？

黄意住的地方也并不算偏远。京城脚下，哪里?有偏远的地方。而且都开始建设新农村了,条件差不到?哪儿去。京城交通拥堵,这一进一出就要耗掉大半天?。莫白风和?虞雨问明了地址，一大早出的门,下午才到?了店。

村子叫“水河村”,不大不小的一个村子，马路都是水泥的，来往的也有小轿车,只?不过路实在太小，只?能容许一辆车通过。

这里?毕竟是虞雨的家乡，出门老爷子就派了一辆车送他们?,还是那种很?老式的军用?吉普。这车是以前?老爷子用?的，现在退伍下来当?私家车了。

司机也是老人了，对京城里?的交通很?熟悉,到?了田间地头,也就稍微颠簸一下,让坐了那么大半天?车的莫白风和?虞雨没半点不适。

“少爷，这就是了。”

车停在了一户宅子面前?。虽然很?多农村开始建设三四层的小洋楼，但这儿却仿佛还保留着原有的习俗。四周都是各个宅院，只?是房屋不算老旧，也许是经过翻新的。莫白风下了车打量了一会儿，没觉出什么特别的，就对虞雨说：“走,我们?进去看看。”

虞雨点了点头就上去敲门。农村里?的这种人家是不太关门的，大门之后有一块大木板挡灰，里?面听到?鸡鸭的叫声。

虞雨敲了敲打开的门板，往里?面喊了两声：“有人在家吗！”

只?听一个声音从里?面响起来：“谁呀，来啦。”语调有一种江南的软糯，说着就有人从里?面出来了。

莫白风再次见到?黄意，只?觉得当?时黄意身上的那股阴森的感觉消失了。只?不过黄意再次见到?莫白风和?虞雨，脸色就是一变，显得有几分僵硬勉强：“小、小雨，你怎么来啦？还带着客人呢……”

虞雨看着黄意也就是一笑，说道：“小姑就一个人在家么？小爷爷不在？”

一路上虞雨就同莫白风科普过了，虞黄意的母亲当?初在生她的时候就难产，虽然没有当?日就去了，但之后没有过多久就重病不治，而她那个智商不太正常的爹倒是没大事。多年?来虞老爷子担心他被有心人利用?危及性命，把人迁出祖宅，其实是为了人的安全，但是好?些人把这事说成是虞老爷子将自己弱智弟弟丢出家门。

虞老爷子这位亲弟弟姓虞名国轩，虞雨叫他小爷爷，不过也就是很?早年?间他见过几次，近些年?来他回家的次数少，也就基本?没再见过了。

黄意小姑的表情有些僵硬勉强，好?歹还是维持住了笑容，点点头说：“在的，人正在睡觉呢。”

虞雨于是假装看不到?她的表情，迈步往里?头走。

莫白风跟上虞雨，假模假样地跟黄意小姑说了声：“打扰了。”说着就踩着虞雨后脚长?驱直入。

黄意的脸色都僵硬了起来，但她也拦不住两个大男人，只?能急匆匆地跟上两人，在后头一面小跑一面焦急地问：“爸他在睡下午觉呢，你们?别——”

她刚说完“别”字，就见虞雨猛地打开门。门扉往两边扇去，在墙上撞得“砰”的一下。

“这门怎么这么脆？”虞雨也有点儿惊讶，站在门外一时有些茫然。莫白风只?能搡了他一把，让虞雨回过神来，便跟着人进了门。

整个屋子散发出一种陈旧潮湿的味道，若说里?头没有活物也非常正常。莫白风只?觉得这房子太老了，打扫也不尽心，想来黄意小姑也并没有很?认真地伺候她这个弱智老爹。没想到?一踏进去，屋里?头落脚的地方却处处干净。四处连张蛛网都没有。虞雨大跨步来到?了床榻边上，莫白风跟着他一靠近，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潮湿气味。

原来整个房间的潮气和?旧气竟然是从床上的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虞雨很?显然也是怔了一下，立刻恼怒道：“这怎么回事！”

黄意小姑瑟缩了一下。

莫白风拦住就要发火的虞雨，仔细看了看床上的人，说道：“别急，人没死呢。”

只?见床上趟着个看上去

比虞老爷子还要年?纪大的老人，跟虞老爷子满头的华发不同，他的头发已?经掉光了，头出“尸玉”，黄意的脸色立马白了。她看着虞雨着急得说：“不是的……”

莫白风来回看两人，回想起之前?传的黄意和?虞雨的八卦，睁大着眼睛像个吃瓜群众。

“什么不是？你给我一块尸玉，还把我小爷爷弄成这样，还说你不是不怀好?意？”虞雨的眉毛都竖了起来，黄意小姑快哭了，只?说：“我没害人……”

莫白风有点儿看不下去了，按住虞雨问黄意：“小姑，你专门给虞雨这块玉，想必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对普通人来说尸玉戴久了轻则失了阳气，重则减寿，虞雨天?生纯阳，戴尸玉问题不大

，但多少也有损健康。你会专门交给他，恐怕跟小爷爷有关系吧？”

黄意听莫白风说得一点儿不差，脸色白得跟纸一样，支支吾吾好?半天?不敢说话。

莫白风又说：“小爷爷面色死气奇重，是病入膏肓的模样，但是屋子里?也没闻见汤药味，床头也不见什么西药，所以不是寻常的病，我说得对吗？”

黄意小姑的眼泪忽然扑簌簌掉了下来：“对不起……”

莫白风见她只?是说“对不起”，还是不把原委道来，又说：“你将老爷子的病房打扫得干干净净，又对老爷子毕恭毕敬，并没有害人之心。小爷爷睡时被角掖得整齐，应当?也是你做的。只?是一个人正常睡觉免不了翻身，闻屋里?的味道，老爷子睡了有一会儿了，也不翻身，动也不动，他这是病在梦里?吧？”

黄意小姑带着泪光的双眼惊疑不定，听他说到?这里?，猛地抓住了莫白风的双手：“你、你是不是高?人？你是不是知道解决这事的办法？”

虞雨这时回过味来了，赶紧也问莫白风：“到?底怎么回事？”

“到?底怎么回事得先问小姑。”莫白风又把问题抛回给了黄意。

黄意终于忍不住了，止住自己的抽噎，叹了口气说道：“我妈和?我爸的事，这位小弟弟知不知道？”

莫白风谨慎地说：“听过一点儿。”

黄意小姑说道：“我妈年?轻的时候相貌好?，盘亮条顺的，四里?八乡很?多人来提亲。但是我爷爷是个见钱眼开的，当?时那么多家提亲的，只?有一家提阴亲的给的钱最多，就让我妈跟人家结亲了。那是个大户人家，尸体?都下葬了好?些时候了，偏偏作孽要给自己没成年?就夭了的男娃儿娶亲。而且只?管娶亲不管人，也不要我妈跟着去人家家。我爷爷怕别人说，就跟人说我妈自己想不开跟别人结上的阴亲。打那以后就没人再向我妈提亲了。后来我妈年?纪大了，我爷爷觉得她是家里?多出来的那张嘴，就又想着把她嫁出去，省点花销，可他还想赚聘礼。四里?八乡的人，都知道我妈什么个情况，都不肯花钱娶。我爷爷就跟着

做生意的兄弟北上，带着我妈一路从江南到?了这边上，找了个地头把我妈给嫁了。”

虞雨听着不舒服，眉头始终紧缩着。

“这地头娶媳妇喜欢娶熟人家的女人，我爷爷发现也不那么容易嫁女儿。恰好?这时候有媒婆来寻人，说是专门给残疾人找媳妇的，而且找的这家给的钱多，比我妈之前?结阴亲那户人家给得都多，我爷爷就把我妈这么给嫁了。”

这个“嫁”，换个“卖”字也是恰当?的。

这个故事莫白风之前?听过了，算是完善了一些故事背景。于是他点点头，说道：“关键是出在后头吧？”

黄意看着莫白风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其实我妈早些时候知道自己一辈子可能嫁不出去了，已?经同村里?一个青年?许了终身，没想到?被我爷爷骗了出来离开家，一辈子没能回去。”

“所以你确实不是小爷爷的亲生女儿。”虞雨冷冷地说。

“生我的那个不是我爹。”黄意的神色木然，“这么多年?了他根本?没找过我们?母女俩。但凡他喜欢我妈过一点儿，从我们?离开江南之后，起码能有一封信过来。我妈刚到?水河村就送回去过一封信，后面哪怕被媒婆相中，跟了我爸了，前?三年?也时常给信回家，再没听过那人的消息。我妈走前?还给那人通过电话，人没接，他媳妇接的——我妈一走他就娶了媳妇，孩子跟我同岁。”

莫白风有几分唏嘘，可这是老两辈的故事了，那个时候的女性没有太大的婚嫁自由，很?难说得上对错。

黄意继续说道：“我只?有一个爸，我爸就叫虞国轩。他是智力不太高?，但他对我和?我妈都好?。我们?去世之后，他把我妈的遗物都收藏起来，全堆在自己的屋里?。这里?面……就有我给小雨那块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