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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清扬杀人之事在京雍传开之后,可谓是闹得沸沸扬扬,无论是茶馆酒肆,还是街头巷尾,无一不在谈论此事。

惊讶之余,百姓更多的还是唏嘘不已,赵清扬也是京雍城有名的矜贵公子,品行修养自然不用说,可如今地位却一落千丈,直接沦为阶下囚,且不言赵家百年清誉毁于一旦,这赵家的老太史想必也是无法接受的。

刑部倒是松了一口气,如今人赃并获,赵清扬又如此坦荡地认了罪,直接向乾安帝禀明情况即可。

但是廖云淮丝毫不肯放松,他首先在房中不吃不喝单独呆了一日,随后出门便不见了踪迹。

这主要功劳在于廖云淮,就算王翼想要进宫述案,也还不是差个人吗?

“我这刑部侍郎去哪儿了?”王翼派人在刑部各个地方都寻遍了,这才气急败坏地在底下一众侍卫面前来回踱步。

“今日要入宫面圣!他这时不出现是打算怎样?”

众人哑然,过了半响,才有个的侍卫左右环顾,犹犹豫豫地上前。

“禀报掌司,廖侍郎的意思……此案尚且存疑,仍需调查,所以……”

“所以他还要瞎折腾?”王翼拔高了音调,步履匆匆地走到门口,又折回来朝几人指指点点。

“你们怎么不拦着他?本官也知晓赵清扬是他的师兄,可事实就是事实,他拒绝结案,也只是拖延时间!情分是情分,刑部可不是他卖人情的地方!再者,他那条命还握在陛下手里的呢,怎么就一点都不上心呢?”

王翼不愧混迹于官场数十年,这简单的几句话,就将廖云淮划归到徇私的行列中。

底下几人都低着头,沉默不言。

“罢了,跟你们几人说也是无用功,有其它活儿在手中的去办,其它人,都给本官出去寻人!”

“是!”

待侍卫散去,王翼的近卫便走到他的身侧,

“查案的是他,将人抓回来的也是他,现在又觉得案件有蹊跷,现在能查出来的东西都明晃晃摆了出来,他还能寻出什么,廖云淮果真是一根筋。”

语气含着些许惋惜,可

更多的是奚落。

王翼轻笑一声,负手从上堂走了下来:“负隅顽抗而已,想来他廖云淮也是可怜,刚入朝堂唯一的靠山杜靖伦就倒下了,为了查案,还被迫退出了师门,好不容易查清了案件,还把自己唯一交好的同仕送进牢狱。”

“只能说他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那近卫说着,又望了一眼愈发吵闹的外堂,询问开口:“大人,廖云淮迟迟不归,我们该如何打算?”

扶了扶头上的官帽,王翼突然气定神闲起来:“想必陛下在宫里已听到了消息,进宫述案一事照常,只不过我们可得当一回好人。”

“大人的意思是……”

“当然是给我们侍郎大人求求情,争取一回时间。”

但是陛下给不给,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王翼笑笑,朝身边的近卫招手:“去备下车马,你同本官巳时入宫!”

一大早,闫凌便被带了出去,给出门寻找食材的书墨打下手。

才走了几条街,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闫凌耳朵便被听出了茧,无一不是在议论这赵清扬杀人之事。

他自以为书墨会对此事感兴趣,自己也着实感兴趣,所以便打算开口询问他的书大哥,可是抬眼望去,书墨正神情专注地挑选着食材,丝毫没有被外界影响。

于是闫凌咽下一口唾沫,顺便把话也吞了下去。

回到公主府,闫凌老老实实地去了厨房,自从头一回被厨房的嬷嬷夸赞削皮快,他便日日主动请缨去后厨帮忙。

反正他如今的主子长玥公主也没有给他安排什么差事。

可就在他像往常一样走向厨房之时,却被书墨拦了下来。

“今日你不用去了。”书墨淡淡道。

闫凌摸不着头脑,问:“为何?景宁公主不想吃这土豆了?”

书墨摇摇头,轻笑一声:“我是要你将今早在街市上听到的事都禀报给公主。”

愣了一下,闫凌这才反应过来,连应一声是,将土豆搁在地下,转身跑了出去。

可跑到半截,他又觉得不妥,折返回来,在书墨无奈的目光下又把一筐土

豆给搬了进去,然后再飞快地跑出后厨的院落。

后院,郁烨站在岸边,正在指挥着戾风剪下荷塘内已经成熟的莲蓬头,而谢予迟则是坐在亭中,将一个个圆润饱满的莲子从莲蓬头里拨弄下来。

在十分详尽,又绘声绘色的把赵清扬被捕的事情说清后,闫凌又补充了几个坊间流传最广的几个说法。

“属下倒认为,这赵大人乃是为民除害,也为杜相国报了仇。”

闫凌说完,又不忘补充一句。

“朝堂不是江湖,也不论英雄道义。”谢予迟端起碗里满满当当的莲子,走到郁烨身边。

“就算陈端他们犯了案,也不该由赵大人私下处置,明官不释法度,故机诈不肆其巧,一国之法,不可枉顾。”

听到这话的闫凌摸摸后脑勺,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

忽然想起了什么,闫凌神情激动道:“听闻廖大人并未就此结案,今天本是入宫叙案的日子,他却不知所踪,恐怕是查案去了。”

“他查不到什么的。”直到现在,始终沉默的郁烨终于开了口。

谢予迟刚刚接过戾风递来的莲蓬,见郁烨开口,便凑到她身边,饶有兴致的问:“晚晚想必是知道了什么?”

郁烨拉开同谢予迟的距离,神情寡淡:“赵清扬之事没有紧抓不放的必要,若有时间,他倒不如查查那几个人将贪污的粮响藏在哪里。”

“这般,他的功绩可就是另当别论了。”

这般的话要是落在旁人耳中,恐怕又要对她的话好一顿批驳,讽她眼中只有奖赏功劳。

但在谢予迟的观察下,却瞥见她眼底难以察觉的落寞与无奈。

奇怪的情绪,谢予迟不禁蹙眉。

可谢予迟并没有追问,只是掩盖下心里的疑问,将莲子捧到郁烨面前,缓缓笑道:“趁着这莲子新鲜,熬粥,还是做点心?”

郁烨将自己身前的莲子推了回去,哼笑一声,没好气道:“治你的傻病。”

若是以往,谢予迟定是组织好了大段话来反怼郁烨,可现在他却是眨眨眼,柔声细语的说话:“我是得了傻病,可这

东西只怕是治不好我。”

郁烨别了他一眼,转身进入房中,谢予迟见状,又立刻跟了上去。

“晚晚,午膳你想吃什么?我可以用这莲子给你做些消暑小吃。”

剩下的两人站在原地,目送两人走远。

闫凌:“景宁公主和长玥公主感情真好……”

戾风:“没眼看没眼看……”

终于又捱过烈日洋洋的一天,原本昨夜下了大雨,就可以认为今日不会那般炎热,可事与愿违,地面上的水中午便被炙烤干竭,又经下午的暴晒,晚上依旧还是蒸暑的要人命。

刑部地牢,赵清扬坐在干草摞上,身上是一件干净的囚服,可能是顾及他曾是朝廷命官,也可能是他如此干净利落地签了认罪书,所以他自昨晚被关在这里后,并未收到任何严刑拷打。

相反,那几个狱卒还十分恭敬地给他送了两顿像模像样的饭菜,只是他一口都未动罢了。

赵清扬阖目,似在闭目养神,双手放在盘腿而坐的膝盖上,坐得依旧端正方雅。

这地牢密不透风,又没有散热的通口。自然是闷热非常,里面关押的犯人唉声怨道,还有几个不停地撞击铁门,口里骂出的话不堪入耳。

里头的味道也是极其难闻,汗味与衣物的酸臭味混在一起,还掺杂着剩饭剩菜的馊味。

不知关押了多久的罪犯是不知时日的,渐渐丧失时间感知也是正常,加上日复一日的枯燥环境,这细微的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他们的极度关注。

天黑了许久,也不知是不是半夜亥时,牢房大门被人打开片刻,接着又落了锁。

一抹身披黑色斗篷的纤瘦身影不紧不慢地穿过牢房,最终停在了那位百姓连连称赞的赵大人狱前。

看见有人靠近,牢狱的“左邻右舍”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这里时间呆的久了,什么都见到过。

这般打扮来探视死刑犯,又是半夜三更,不是逼人吐言,就是来杀人灭口的。

汗水渐渐浸透了衣襟,依旧端坐的赵清扬只是动了动眼皮,没有睁眼。

咔嚓一声,牢房便被打开,

出人意料的是,那黑衣人并未锁上身后的铁门,甚至还将门大大敞开。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赵清扬说道。

过了好一会儿,那人没有动作,赵清扬心下甚疑,于是便睁眼望去。

在他目光的探寻下,黑衣人慢慢扯下帽檐。

“你……”赵清扬说不出话来,只是磕磕绊绊地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来。

“景宁公主。”

“赵清扬?”郁烨抬眼看去,似乎是在查看他的状况,可是不到半刻,便只见她复得摇头。

“不,你是赵清抑。”

他仰头怔望那人娟秀面容,随即无奈一笑:“晚晚怎得还是这般聪明,无论说话还是行动,我将哥哥学的所差无几,可还是糊弄不了你。”

郁烨今晚冒险前来,就是为了印证她的一个猜想,但如今得到答案了,她却没有丝毫轻松之感,相反,她只觉得心里更加堵得慌。

半月前的一个清晨,她突然就在自己的窗前发现了一盆石斛兰,这是她早年最喜欢的一种花,而知晓她这个喜好的也并无几人。

可赵清抑当时作为郁烨还为成婚的驸马,就立刻了解到她的全部喜好,包括她喜欢石斛兰这事。

“我早就不喜欢那花了。”郁烨平静开口,就好像老友叙旧一般。

“原来是这样。”赵清抑苦笑,“回来的太急,没有给你带其它你喜欢的东西,抱歉。”

“赵清扬被你送出京雍城了?”第一个问题,郁烨没有询问他的状况,也并未问他为何在这里,开口便是他哥哥赵清扬的下落。

“嗯。”赵清抑回答干脆,“他早该离开的。”

当年的事确实复杂,郁烨同赵家二公子赵清抑的婚事,竟是由一桩命案结下的。

赵清抑与赵清扬是孪生子,外貌身形别无二致,可是性格却是天壤之别。

哥哥清扬端雅方正,自小便初露不世之材的端倪,后来束冠,才华横溢不说,还作得一手好文章,说他是文曲星下凡也不足为过,可弟弟赵清抑却是整天打闹,闯祸不断,到了年岁就出京拜师,跟着他师傅在江湖上浪荡

了几年。

家中势微,原太史赵方儒便将赵清抑强行唤了回来,让他考取功名,做个武将也算是光耀门楣。

赵清扬不愿,便处处忤逆,还拉着他哥哥赵清扬出城,说什么要带他出门游历。

这番做法自然遭到了赵方儒的强烈反对,虽然两兄弟最后也没能出的了城,可两父子的关系也由此降到了冰点。

后来没过多久,赵父的身体每况愈下,疾病缠身,赵家无人支撑,这两人不得不走出来,顶起一家之主的责任。

赵清抑安分了几年,也进入兵部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侍郎,可接着他便因为出手救人,得罪了京中权贵刘家的最小那个公子刘宇。

刘宇是刘章和的亲侄子,当时他仗着自己舅父的势力,在兵部作威作福,欺辱同门不说,还经常强占良家女子。

一次偶然机会,赵清抑遇上再次横行街里的刘宇,便出手教训了他,刘宇受了伤,他没怎么练过功,底子差,加上不知又害了什么病,没过多久就撒手人寰。

这下刘家便彻底赖上了赵家,偏偏要赵清抑以命抵命,当时赵家举步维艰,又没有势力扶植,可谓是求助无门。

当时赵清扬刚刚做了杜靖伦的入门弟子,因资质上乘,甚得杜靖伦赏识,在赵清扬的恳求下,便禀奏乾安帝,要求亲自查清赵清抑一案。

相国的脸面不可能不给,乾安帝自然给了杜靖伦机会,好在他最后也不负众望,为赵家洗清了冤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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