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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几人说话间,腊月缓缓上前:“公主……该回永慈宫了。”
“我想同她们一起去景宁公主府。”撇嘴说话,郁嘉遇又用带着无辜期盼的目光盯着腊月。
“公主。”腊月叹了叹气,道:“您还有针绣课需得用功,不然二月前,您绣不完出嫁的锦被……”
“回去吧。”谢予迟轻言浅笑。
满脸仇大苦深的郁嘉遇神色黯然,嗫嚅出声:“就一天我也绣不出个所以然来啊……”
“让她去孤的公主府。”郁烨淡淡地瞥一眼嘉遇,自顾自地朝前走去。
“听到了吧!”郁嘉遇喜上眉梢,十分神气地朝腊月叉腰。
“公主……”腊月显出为难神色。
“走吧走吧!”嘉遇拉着谢予迟,无情丢下腊月留在原地。
无法,她只得老老实实地回去禀明皇后。
到达宫门口,书墨连上前迎接郁烨,而让谢予迟意想不到的是,戾风此时也回来了。
戾风率先走到谢予迟身侧行礼。
“既然你回来了,那就说明徐州之事一切顺利。”谢予迟顿了片刻,复而平静开口。
“瑾王殿下已将蒋将军一行人救出,不日便会返回京雍。”戾风回答。
“嗯,那我便放心了。”说话间,谢予迟抬眼看向踏上马车的郁烨,明明表情是温暖和柔的样子,可眸中却透出几分怅然若失。
见到谢予迟这般模样,戾风心里清明,恐怕又是同景宁公主闹了不快。
“主子,先上马车吧。”
谢予迟回过神来,走向自己那架马车。
“请允许属下多言一句。”戾风为他掀开车帘,轻声开口。
“你说吧。”
“既返回楚颖,主子……一切可否整理妥当?”
当然,不仅是身携外物,还有那一份旁人看起来过于真切的情感。
谢予迟微滞,遂面色沉静,抿起一道浅淡的笑意。
“我本就孑然一身而来,又能带走什么?”
说完,他垂下眼眸,掀袍坐进了马车。
一朝松懈下来,他便被身上传来的疲惫之意
浸没,他微阖双眼,慢慢捋清脑中思绪。
那晚收到郁怀瑾消息之后,谢予迟便知晓自己身份恐有被揭露的危险,所以在回京的第一时间,他便派人给鬼卫以及皖香苑里的洛凝传了信。
按照原来的计划,投狱之后,他会认下所有罪责,最后在受刑前夜,让“长玥”畏罪自尽在牢中。
死刑犯在赴死前夜之夕允许其亲属探视,那时洛凝便会带着死士乔装进入天牢同他交换脱身,径直连夜逃出京雍,让他犯难的还是如何处置谢琉,谢予迟不知谢琉的话有几分假几分真。
至于郁烨……
脑海中慢慢勾勒出她方才冷漠疏离的面容,他感受到胸口开始涌上一阵难以控制的刺痛。
如方才戾风所言,这般离开,他真的将所有感情都整理透彻了吗?
看热闹的朝官都渐渐散尽,郁广冀沉着脸被推出出金銮殿,王翼唯唯诺诺地跟在他身后,欲言又止。
“睿王殿下。”
听到身后传来声响,郁广冀抬抬袖,并没有回头的意思。
司徒浩然走上前来,朝着他行礼。
“如今看来,景宁公主荣宠之位依旧,不仅是陛下,就连相国与瑾王都照护有佳,朝堂之上也是万般维护。”
“司徒掌司这话,是什么意思?”郁广冀冷眼看向自己身前之人。
“王爷多心了。”司徒浩然笑着开口,“公主桀骜,那甘受人蒙蔽?再者……”
他眉眼带笑,意味深长地盯着郁广冀的脸:“王爷得了便毁,也该照顾旁人的心思才是。”
郁广冀不懂对方的话,刚要开口询问,一个侍卫连忙走至他的跟前。
“何事?”郁广冀拧眉。
侍卫低下身,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霎时间郁广冀便黑了脸。
他吩咐身后之人推他离开,似乎因为发生了什么事而十分急切。
司徒浩然迈出一步,正好拦了他的去路。
“司徒大人,本王没空在这里同你在这里打哑谜!”
“哎王爷不必生气。”司徒浩然拱拱手,“王爷回京已久,还未来得及备礼送上,明日
臣自会送上一份大礼,保证王爷满意。”
正在心生郁结的郁广冀没有回话,他愠怒冷哼拂袖,命令仆从推着他绕开离去。
回到景宁公主府,时辰也不过日中,郁烨草草饮尽桌上的药,轻阖双眼,后背冒出细汗黏腻着衣服,呼出一口气似乎都带着低烧的体温。
书歌立在桌边低下身为郁烨手上的伤换药,心疼地看着她完好皮肤与灼烧的红色血肉纵横交错,肿起大块,有些水疱还冒出了黄色的脓水,就忍不住出声。
“好好长出的皮肉,公主,原本的刀伤就留下疤,这下更深了。”
“又不是不穿衣服,遮起来怕什么。”郁烨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眉间紧醋,胸口处微微起伏。
这时,书墨带着一个侍女从外面走了进来。
那侍女刚进门,便扑在地上跪下,颤动着双肩。
“公……请公主恕罪!”
郁烨没有睁眼,淡漠出声道:“那晚你逃走,也并未影响计划,孤也并非要夺你性命,走吧。”
“谢……谢公主。”她慌忙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出了门。
书墨见状,准备转身跟上,却被郁烨叫住。
“放她走,孤说的是真的。”
握紧腰间的剑,书墨垂首:“留下活口,恐生变故。”
“既然人留在府中,多加看紧就是。”
思索片刻,书墨便释然地松开了手。
毕竟还没有那个侍从嘴里藏了秘密,还能活着逃离公主府。
待书歌将伤口包好,便站起身来,朝着内室走去,就在她要打开通往暗室的机关之时,忽的提醒:“孤未出来,什么事都不要唤孤,还有,日落之前,将嘉遇从箫府接回来。”
“是。”两人应声。
直到目送郁烨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书歌轻叹一口气。
“公主这一进去,不知道又要呆多久,这种情况都很久没有出现了。”
至少,自某人入府之后,她便再也没有这般。
以往郁烨只要神情低落,或者是做了十分违心的事就会钻进她的私库,一边边地查看修擦那些
古物。
可能是发泄,也可能是为了沉下心思。
尽管景宁公主有多能耐,也做不到仅仅一个晚上就能想出救出谢予迟的对策,毫无退路之下,她亲自去见了谢琉。
谢琉不是什么好人,但也别无他法。
当然谢琉不会毫无所图的帮她,不过令郁烨有些出乎意料的是,他开出的条件,竟然仅仅是放谢予迟回楚颖。
“孤本就没有囚禁他,何来放与不放一说。”
挑眉一笑,谢琉慵懒抬眼,视线在郁烨脸上转悠:“公主你这个人,就是囚禁他的牢囚。”
“恶心。”
谢琉:“……”
这位公主倒真是不同寻常,他掩唇轻咳一声,眼珠转了转,忽然问道:“公主愿意嫁入楚颖为侧妃吗?”
郁烨微怔,眯眼观察着对方。
“可惜啊可惜,楚颖后宫那位,早就给咋们太子殿下定下了个太子妃,如今他一回宫,便要大婚。”
他笑得愈发灿烂:“只好委屈公主了。”
“恐怕二皇子殿下多虑了。”郁烨略显局促,她清了清有些发堵的嗓子,袖下的手指轻轻摩挲。
“孤不会离开大雍。”
景宁公主周身缠绕着重重烙铁枷锁,逃不开落不下,恐这一生要与这京雍内高瓦城墙寰宇纠缠不休。
看着她寡淡的目光,谢琉敛去笑意,见她面色上似漠不关心毫不在意,但奇怪的是,你似乎又能在她深澈的眼眸中里寻着一丝隐忍的深情。
“如此便好。”谢琉轻笑出声:“在下会帮助公主救出太子。”
虽然极不愿承认,可郁烨总有一种上了套的感觉,毕竟他提供的消息如此直接,还替她将处理方法想好了。
回忆结束,手里的青铜笔筒已被郁烨擦得泛了光。
她有些苦恼地将笔筒放回架上,拉红绳扯出藏在胸前衣料前的青滴玉,缓缓握紧。
“晚晚,这玉你得收好,若是未来送给了你的心上人,就不能要回来。”
想起母亲当年将玉送她时叮嘱的话,郁烨抿紧了唇。
“要是拿着你的玉还成了负心
汉,你就杀了他,蒋家女儿没有断没有和离一说!”
想来这玉是他主动送回来的,她也不用遵从母亲的话做些什么吧。
微微叹息一声,她将玉重新收了回去,虽然极其厌恶久卧床榻,但这副虚弱的身子疲软无比。
“咳咳咳……”
复得剧烈咳嗽起来,吞咽时的异物感想让人直抠喉咙,郁烨用手帕捂住唇,脸色苍白地佝偻下身。
又捱过一阵,郁烨直起身时头脑发晕,只好堪堪扶住手边的木架。
这咳嗽的症状也是近几日才染上的,大夫来号脉也说恐怕是伤到了肺,诱因可能是受了秋寒,也可能是因手上的伤口,若是后者的话要凶险一些。
这时候的郁烨忽的悲怆起来,她不知自己还能看尽几个春秋,还能同朝局斗上几个年岁,还能……
看着所念之人安好遂意,无病无灾。
若如世人所言,善人早亡,恶人久祸于世,她这么坏,老天估计也不愿这么早让她解脱,不奢望能守得青色变白发,但总归还是要活到让自己查清母亲遇难的真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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