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贼校尉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二百三十六 香薰楼里是非多,大顺小吏,破贼校尉,po18书屋),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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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天桥地区香薰楼三楼贵宾间里,有一人坐在屋里,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风景。眉头紧锁,阴郁之色像朵乌云,堆在他两眉之间。
他穿着一身藏青湖绸襕衫,戴着一顶四方巾。他正是原工部左侍郎,现太仆寺少卿胡之荣。他的恩师尚次辅前脚刚离京回乡荣休,后脚就有御史上本,说他在修建当今天子皇陵事宜上,推诿敷衍,居然停工一个半月,实为大不敬。
皇陵工程停工,是因为木材石料短缺,这个真跟他没有关系,是地方工作没做好。可人家把帽子就这么扣过来,明摆着就是拿他这个尚党骨干祭旗。
胡之荣只好上疏请罪,然后闭门在家里等候处分。
幸好皇上不想做得太过分,批了句“知道了”,再传口谕暗示了两句,一切以稳定为重。于是内阁重拿轻放,把胡之荣降两阶,挪到太仆寺少卿位置上,这事就算过去了。
工部左侍郎,也是个肥缺啊。
河工、官署、宫阙、城池天下那么多工程,都是工部监工,会同有关衙门一起验收完毕,户部和地方才会给银子。那些包工头那个不得拿手握实权的胡之荣当祖宗供着?
当了三年工部左侍郎,胡之荣在老家置办了上万亩良田,买了五处商铺,还在京里置下一座符合他侍郎身份的大宅子。
现在一切都成空了。太仆寺名义上管着天下的马政,实际就是一清水衙门,里面的耗子都比其它衙门要瘦三两。
想着这些伤心事,胡之荣就气闷不已。可是要等的人左等右等还是不来,他越发地心烦。要是依照以前的脾气,早就拂袖而去。
可是现在不行,恩主大腿回乡荣休去了,他自己又被排挤去了太仆寺,鼓破万人捶,以前叫他胡大人胡老爷的,现在都叫他老胡。
唉!
终于,他等的人到了。
“胡兄,真是抱歉,过来时街给堵死了,人山人海,轿夫们都差点被冲跑了。实在没办法,只好从明时坊绕了过来,这才耽误了时间。让胡兄久等了,罪过,实在罪过!”
来者是原礼部右侍郎,现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李养贵,他穿着天青色的直缀,戴着一顶大帽,拱着手诚恳地道歉。
“出什么事?今儿这么多人?”
“胡兄,你难道不记得了吗?今儿是乐王、韩苾等逆贼,在西市大辟。”李养贵惊讶地问道。
“对哦,今儿是皇上下旨,将一干逆贼明正典刑的日子。李兄,那乐王,也在大街上用刑?”
胡之荣恍然大悟。
这些日子他天天哀怨忧叹,把这件朝野瞩目的大事给忘记。心里也暗喜,李养贵虽然得势了,可好歹没有忘记以往的交情,没有故意怠慢自己。
“那倒没有。毕竟是皇叔,穆庙皇帝的血脉,世庙皇帝的亲兄弟,当今皇上的亲叔叔。在天牢里赐了白绫,以庶人身份下葬。跟韩苾、曹南星等人一块吃刀的是他那五个儿子。”
“胡兄,你是不知道啊,那人多得,要不是五城兵马司的人拼着一身臭汗在那里弹压,都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多少年了,京城没有这么热闹过。”
“也是,多少年了,京城街面上没有斩过这么大的人物了。而且京城地面上的人,最好看热闹,什么事都要挤着脑门往里钻看个热闹。”
两人寒嘘了几句,胡之荣吩咐道“伙计,上菜了。”
两人老交情,常来常往的,知道互相之间的忌口,所以菜早就点好了。
“李兄,知道不,对面那座璞金阁,换主人了!”胡之荣指着一座锦绣玉砌的大楼说道。这是一栋就在春熏楼等六子楼旁边,位置极佳。
“知道,东家从姓尚改成姓覃。”
“哈哈,城头变幻大王旗啊。李兄,兄弟我还没有祝贺你荣升啊。”
“荣什么升啊,还不是三品,只是挪个地方而已。”李养贵连连摆手道。
“谁不知道你是洪次辅第一次做主考时收的弟子!而今挪到都察院任副总宪,不就是帮洪次辅看着都察院。”胡之荣的话刚说出来,就跟蘸着河东老陈醋一般。
不过慢慢地,他稳住了心态,酸味没有那么重了。
“博瀚公虽然是天下大儒,清流词臣领袖,可是谁都知道,那就是土地庙里泥像,哄人玩的。左总宪杜老大人再恋栈,他也七十四岁了,扛不了多久的。李兄,试问明日之都察院,是谁之天下?”
李养贵微眯着眼,笑呵呵地听着胡之荣的奉承话,最后哈哈一笑“胡兄,还是老脾性,爱开玩笑。”
胡之荣看得出,自己一席话,让李养贵心里实际乐开了花。初步目的达到,就不再多说,免得引起反感,于是开始扯起正事来。
“李兄,你入值都察院,没听到一些风声吗?”
“什么风声?”
“荆楚那边的风?”
“哦,有兵部给事中许大人和户部给事中鲜大人上疏,弹劾荆楚抚院。”
“我还以为这么大的事,李兄身为左副总宪居然不知道?我在太仆寺那个鸟衙门都听到风了。”
“哦,看来此事议论纷纷啊。”
“当然议论纷纷了。昱明公和岑国璋师徒俩在荆楚编练勇营,与祖制不符啊。还有昱明公一伸手就把自己的弟子安排到巴蜀盐茶道的位置上,人还没到任,先把泸州井盐十纲二百万盐引,分出来四分之一攥在手里。那可是四百万担盐,两百万两税银啊!”
李养贵看了胡之荣一眼,心里琢磨出这一位的意思。
想必不甘心的尚党,准备向新入阁的覃党开火。
在荆楚做巡抚的昱明公,是覃北斗的好友,也是他强有力的盟友。打昱明公就是隔山打牛,剑指刚入阁的覃北斗。
可是人家昱明公是你们这么容易撼动的。
“编练勇营,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昱明公平定乐王之王,在实战中发现,地方卫镇的兵不如守备营,守备营的兵又不如乡兵。不仅战力堪忧,军纪更差。昱明公奉命平定思播之祸,肯定要用军纪严明又能打仗的兵。”
听到李养贵话里有偏袒之意,胡之荣讥笑一声道“国朝一百多年,还不都是靠卫镇兵和守备营兵绥靖地方的,怎么到了昱明公那里就不行了?再说了,卫镇兵不堪大用,可以择优汰劣,加以整饬。我看啊,昱明公用意不纯,有拥兵自重,割据地方的意思。”
李养贵心里冷笑几声,你这话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你会带兵打仗吗?嘴巴一张,道理一套一套的。可惜人家是真正带兵打仗过的,刚平定过一场谋逆叛乱,实打实打出来的军功。人家摆出来的事情,比你这嘴皮子一翻胡扯出来的要有说服力的多。
现在皇上对昱明公摆出来的事实,深信不疑。
内阁六部,就连五军都督府,只要办过实务,下过地方的人都知道,昱明公真没说错。一百多年,地方卫镇的官兵,真的烂透了。
最关键的,昱明公上疏点出了一个关键问题,用卫镇和守备营的兵,费钱又费时。不如编练勇营,干净利索地平定思播之祸,功成后再解散,或者汰换不堪用的卫镇和守备营的兵员,一举两得。
你们怎么挑了这么个突破点,还想拉着我们洪党一伙下水,做梦呢?
看到李养贵无动于衷,胡之荣不甘心地又说道“盐政乃国之大事,不可轻动。荆楚抚院开这个先例,可不行。都察院难道不想弹劾以正风气吗?”
“此事牵涉到军务,我们都察院不好轻易涉及。”李养贵打了一招太极。
吸取前朝御史喷子们,不懂军务也敢瞎喷一通,结果贻误战机,良将蒙冤,酿成大败的教训。本朝严格规定,打仗时的军机军务,都察院的御史不得瞎掺和乱弹劾,自有五军都督府、兵部和内阁看着呢。
胡之荣一听,对面这位狡猾狡猾的,一直不肯上套啊。事到如今,也有点灰心了。李养贵还好对付,可是他后面的洪中贯,那可是修炼成精的老狐狸。
先是不声不响地修炼了十来年,熬到大理寺少卿,然后不知为何,外放了江南按察使,坐了两年,别人还没反应过来,居然成了江南布政使。又坐了两年,直接进京做了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然后成了右总宪。
最神奇的是这次,大家搬着手指头,顶多以为他只是补入内阁,做个普通阁老,次辅位置是覃北斗的。想不到,嗖地一声,人家直接反超了,一屁股坐到了次辅的位置上,让多少人的眼珠子掉落在地上。
这样的人物,你想哄弄他下场,没有那么简单。
唉,我们尚党,真的是大势已去,好日子不再有了!
想到这里,胡之荣心里更加心灰意冷了。
李养贵看到他这神情,心里冷冷一笑,像是不经意地说道“胡兄,我在都察院倒是听说工部给事中那边,想弹劾兄弟你。”
胡之荣心里一抽抽,连忙强笑道“弹劾我什么?我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他们弹劾。”
“听说他们想弹劾你在正弘二年主持的海河河工一事。”
胡之荣脸变得有些难看,麻蛋的,老子都落魄成这样子了,还有人追着不放,当我是落水狗吗?正要细问两句,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在吵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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