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章 朝圣之路（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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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忽然颤抖了一下，杜隆坦猛得睁开了眼睛。

他弹坐起来，手本能地伸向随身携带的单手斧。奥格瑞姆偏爱的武器是一柄沉重的木柄金属战锤，黑石氏族的传统武器，也是他将继承的那把传奇战锤的简化版本。

两个男孩交换着眼神，是什么东西令大地如此颤动？是一只裂蹄牛吗，有着能做出上好毯子的毛皮和能喂饱整个氏族的肉？

还是什么更危险的东西？

说真的，泰罗卡森林带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这可是他们第一次来到这里……

他们同时跳了起来，小小的棕褐色眼睛向树丛中的黑暗角落扫视，原本茂密幽静的树林现在显得如此凶险。

咚！

大地又抖动了一下，杜隆坦的心跳越来越快。如果是一只小裂蹄牛的话，没准他能和奥格瑞姆一起打倒它，把战利品和两个氏族一起分享呢。

他扫了一眼奥格瑞姆，果然，后者的眼睛里闪烁着同样的兴奋目光。

咚！

咚！

哗啦……

伴随着树丛被两条如巨石般粗细的手臂暴力撕碎，两个年轻人同时倒抽一口冷气，连连后退。

那个‘小裂蹄牛’比想象中还要巨大，它双脚着地，看似肥胖的躯体显得十分笨重，手握一根比兽人体型还要结实的棍子。这可不是裂蹄牛，是食人魔！

并且，它看到了他们。

不约而同，两个男孩转身就跑。

现在的杜隆坦不知有多希望他们之前没有挑战赛跑，他的腿还没有完全恢复，尽管如此，它们依然听着他的指挥运动着，求生的欲望给了他力量。

他们怎么走得这么远，闯入了食人魔的领地？戈隆又在什么地方？

杜隆坦想象着食人魔的主人正在像那个食人魔一样毫不费劲地在森林中请出一条道路。它比食人魔更加高大，往食人魔身前一站，食人魔立刻逊色得就像是……像是在食人魔面前的兽人。

“小兽人……砸扁！”

食人魔兴奋的怒吼冲破云霄，在丛林中也远远传开，无数飞禽走兽爆发出惊骇的鸣叫，四散着朝着远方逃窜。至于杜隆坦，耳膜传来的尖锐痛楚让他一度以为自己快要聋了。

那个东西快要追上他们了！

杜隆坦的大脑慌乱地命令他的身体跑快点，再快点！

但是他仍然无法与那个怪物拉开距离，它逼得那么近，每一次挥手抓空，杜隆坦甚至都能感受到食人魔粗糙的手指与自己背后肌肉触碰的错觉。

绝望愈发澎湃，几欲淹没他们，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愤怒。

他们还没有成年呢！他们还没有参与第一次真正的狩猎，还没有在篝火边与女子共舞，还没有把脸浸泡在第一只单独杀掉的猎物鲜血中呢！

他们还没有做过的事太多太多了。

在战场上光荣地死去是一回事，但现在，他们与这个可憎的生物力量相差如此悬殊，这种死法简直像个笑话，毫无荣耀可言！

轰隆！

似乎神明察觉到了他的不甘心，闪电、火焰，如同神罚一般倾泻而下，霎时间，那个刚刚还兴奋呼嚎着的怪物几乎连惨叫都没有机会发出，噗通一声巨响摔倒在地。

杜隆坦和奥格瑞姆回过头来，不约而同地张大了嘴巴。

他们的拯救者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十几个人的队伍静默移动着，好似一阵蓝白相间的潮水，从树林中突然现身。

这些同样双脚着地的类人生物在外貌上与兽人呈现巨大的差异，蓝色的皮肤相比后者的棕色虽然不易于隐藏，但是更加温文尔雅，仿佛看一眼就能让人平静下来。

不同于兽人，尽管这些德莱尼人或是手持单手轻剑，或是紧握狩猎短弓，明显的游侠身份却因为包裹全身的闪耀着魔法能量光辉的甲胄而受到了杜隆坦的质疑。

在后者的印象中，游侠或者猎人为了行动灵活方便，以及减轻坐骑负担，几乎都是轻装上阵。而且，就算是热衷锻造的黑石氏族，也无法打造出如此精良的护甲。

想到这里，杜隆坦瞥了一眼身边的奥格瑞姆，尽管只有一瞬，但他依旧清楚捕捉到了对方眼中的不敢置信。

很快，这些德莱尼中的领袖走上前来，一边说着不太通顺的兽人通用语，一边朝杜隆坦两人微笑着缓缓鞠躬：“我是瑞斯塔兰，泰尔莫卫兵队长，很高兴认识你。”

“你，你好，我是霜狼氏族的杜隆坦，加拉德之子。”面对救命恩人的亲切问候，杜隆坦却感觉到脸颊十分的炙热，他感觉就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痛了。

他的确很感激对方的救命之恩，但是，他们竟然看到了两个骄傲的年轻兽人面对危险逃跑！

恍惚之间，杜隆坦感觉到这股羞愧的情绪如喷发的火山，让他恨不得，恨不得……

“杜隆坦！”奥格瑞玛的惊呼声突然响起，杜隆坦茫然无措地瞪大了双眼。不知什么时候，他将别在腰间的单手斧送进了对方的胸膛，贯穿了钢甲。

湛蓝的鲜血如同海水一般不断喷涌，浸染了他的斧子，和手臂。那双闪耀着淡淡光辉的湛蓝眼眸中，无尽的愤怒和憎恨几乎化为实质。

原来德莱尼的血，也这么滚烫……

——————

哗啦！

披在身上的狼皮因为杜隆坦闪电般的坐起速度而掀起一阵劲风，不仅将身边的篝火几欲扑灭，更是吸引了上方那个守夜精灵的注意力。

“酋长大人，这已经是你第三次这样了。”兰洛斯的语气充满戏谑，但同时，又隐隐透露着无奈，“就算你不相信我，也没必要如此折腾自己吧？”

杜隆坦皱了皱眉，并没有回应，而是抬起双手，映照着火焰的赤红双眸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掌。还好，它们是棕色的……

双腿一蹬，兰洛斯径直从几米高的树干上轻盈落下，缓步走到兽人对面坐了下来：“好吧，好吧，反正距离日出也没多少时间了，你要是睡不安心，不如我们聊聊如何？”

在一行人狼不停蹄连夜赶路之下，将近一周左右的时间他们便已经进入了泰罗卡森林的边界。而这段时间，兰洛斯除了巩固自己的知识以及缓解泰莉的病症之外，更是向德雷克塔尔请教了兽人通用语。

在奥术的帮助下，即便不使用次级灵魂链接，兰洛斯也已经能够用兽人语进行简单的沟通。

而他那不太通顺的兽人语在杜隆坦听来，如此熟悉……

“抱歉。”顿了顿，杜隆坦回过头来，拉了拉身上因为剧烈动作而有些歪斜的狼皮，朝对方很是真诚地致以歉意，“或许是这些天太过劳累，我只是睡不好而已，并非不信任你。”

这话倒不是恭维，众人一路上虽然尽力规避危险，但毕竟路途险恶，难免遭遇袭击。由于暗影的侵扰，兰洛斯出手的次数不多，时间也很短，但毫无疑问，快速效率的法术攻击给杜隆坦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是因为热病么？”一边往火堆中添加柴火，兰洛斯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瞥了一眼对方，那一脸的漫不经心倒是让杜隆坦心里的警惕减弱不少。

“不。”霜狼酋长摇了摇头，“我想，跟热病没有关系。”

似乎想到了什么，兰洛斯的动作突然停滞，一抹深邃而神秘的光芒在眼中转瞬即逝，却又以很快的速度恢复到之前的散漫：“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妨说出来听听。”

“这跟你无关，陌生人。”杜隆坦话语中的距离感十分明显，即便早就知道了对方的名字，可他一直以来依旧用‘陌生人’来称呼对方。

虽说兰洛斯给予了兽人帮助，但不得不说，其中的巧合实在是太多。对这么个来历不明的外来者投以绝对信任？呵呵，那实在是太傻了……

没有回应，也没有露出任何不满的情绪，兰洛斯的表现平淡得过分了。更让人不解的是，他似乎是听从了对方的拒绝，竟是一声不吭地继续着添柴工作。

而这，倒是让杜隆坦不由得感受到脸颊上莫名的炙热。

沉默持续了很长时间，就在杜隆坦因为尴尬而如坐针毡之余，一只瘦弱不堪的娇小手掌抓着一大块松软的面包递到了自己面前。

“多谢。”对方这一举动看似无声无息，但是却十分巧妙地打破了尴尬，杜隆坦如释重负地接下了面包，随即很是珍惜地咬了起来。

这些天来，杜隆坦深切感受到了施法者的神奇，不仅在于兰洛斯绚烂高效的法术打击，还有这些不知从哪儿掏出来的松软可口的，‘砖头’？

‘你掌握着太古泰坦的力量，可你却用它来制造……美味的点心？’

‘可耻的浪费！你……呜呜~’

不经意出手搭在腰包上，兰洛斯满脸微笑着将几欲窜出的护法者之杖堵了回去。

艾露尼斯的话实在是太过傲慢了，造餐术可是每个流浪法师必学的法术之一，虽然只是简单的面包和矿泉水，虽然不如高等精灵人工烹制那么美味，但是相比普通农户，口感和味道上都略胜一筹。

兽人不擅种植，对于这种美味的粗粮点心他们不仅充满了好奇，更是成功被其松软香甜的口味俘获。

至少杜隆坦和德雷克塔尔都是这样，甚至连逐夜和其余几头霜狼都因为这个原因而缓解了跟兰洛斯的紧张关系。

这就是食物的魅力，对于在天朝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兰洛斯来说，他深谙饭桌交际的精髓。

看到杜隆坦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兰洛斯脸上的笑容咧得更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