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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老太越说越激动,她到底还是偏心,认为汪思贤才是血统纯正的长孙,才有资格接掌家族企业,让阿珩继承,实属迫不得已。她也完全没有意识到,正是因为她独断霸道,剥夺了儿子的独立人格和自由意志,才导致了汪守成婚姻不幸,只能从别的女人身上寻求慰藉。
我沉默的端坐着,我不可能指责这个顽固的老太太。我们之间横亘着难以跨越的沟壑,我永远无法走进她的世界。我不敢奢望她把我当作汪家的人,只要她能够对小宝另眼相待,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跟小宝说,明天要带他去医院体检,小宝很奇怪地问我:“学校上个月不是已经体检了吗,为什么还要体验一次?”
我只好骗他说,学校的体检比较简单,要到医院找周湘阿姨做个全面的检查。小宝也没再问什么,听话的答应了。
第二天我带着小宝去了医院,周湘已做好安排。她今天本来难得休息,专门为了这事到医院陪我们。
“是不是老太太不放心,让你负责盯着我们?”我半开玩笑的问。
周湘慢条斯理的说:“老太太是我们家的恩人,她吩咐的事情,我只能照办。”
这周湘真像个老学究,不过也有她可爱的一面,她有很多习惯性的小动作,比如不时伸手托托鼻梁上的眼镜架,或者用手捏捏自己的鼻子,摸摸后颈,还不时比划几个手势,跟讲课似的。总之跟人说话的时候,手就没闲着。
小宝进体检室后,我和周湘在外头闲聊了一阵子。我问她整天跟尸体打交道,会不会害怕。
她淡淡地说,已经成为习惯,不觉得害怕。
“老爷子的死因,有什么新的发现吗?”我抑制不住想要探究的心理。我迫切希望早日抓获那个偷换药片的凶手,好为自己洗刷嫌疑。虽然目前没有更多的证据能够表明是我毒害了汪守成,警方也不认为我有杀人动机。但我仍然是首要的嫌疑人,毕竟那药片是我亲手喂进汪守成嘴里的。
“恕我无可奉告,这是不可以对外透露的”,周湘不肯对我透露丝毫,只说尸检已经结束,可以把遗体交还给家属了。
我心中悲凉,汪守成生前饱受病痛折磨,死后还要挨刀子。他怕疼,连打针都害怕,解剖的时候该有多疼,多可怕啊。想到这些,我就眼睛酸涩,几欲落泪。
“你怎么啦?”周湘看到我眼中的泪花。
我悲悲切切地说:“我为汪老爷子伤心难过,生前没有多少享福的机会,死后尸体还要被解剖。这样的人生,实在悲惨。”
周湘深沉的望着我问:“你既然和阿珩相爱,为什么要嫁给他的父亲?”
个中错综复杂的关系,周湘并不知晓,吴老太不会随便向她透露。
我苦笑了一下,“人生的很多事情,就是这么无奈。人往往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说得也是”,周湘微一点头表示认同,“但是,你打算瞒阿珩一辈子吗?这对孩子不公平,父母明明就在身边,却不肯认他,将来一旦他知道了真相,会原谅你们吗?”
“我不知道”,我的眼睛再度潮湿了,“我从来不敢想这个问题。”
周湘低叹了口气,“说实话,我很不喜欢和汪家的人打交道,汪守成是商人本性,唯利是图,我这样说,也许是对死者的不敬,但是,他确实将利益看得高于一切,连亲情都可以弃之不顾;老太太是个**的独裁者,对儿子有着极其强烈的控制欲,应该是年轻守寡的缘故,导致她成了一个心理变态的老巫婆;汪思贤和汪雯菲是被宠坏了的豪门公子哥儿和大小姐,自私狭隘,骄纵蛮横;还有阿珩,我一直认为他为人正直、品行端正,想不到,也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贪图一时的快活满足,却没有想到,会给别人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我本能的为阿珩辩解,“更何况,他完全不知道孩子的存在。”
“18岁已经是成年人,有分辨是非,对自己的行为负责的能力了”,周湘毫不客气地说,复又感叹,“谁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都有自己的爱情,我很佩服那些从一开始就很懂得珍惜的人,因为很多人不懂得这个道理,包括我自己。年轻的时候,一心扑在学业和事业上,觉得谈恋爱是非常浪费时间的事情,错过了值得我珍惜的人。等到现在,年纪大了,心态也老了,有太多的顾虑,很难把自己交付给别人,也不愿意为结婚而结婚。”
这就是周湘至今单身的原因了。“你哥哥也和你一样吗?”我婉转的问起了周煜。
“他和我不一样”,周湘回答说,“我们虽然是兄妹,但是性格完全不同。我哥哥是被前妻伤得太深了,他拿人家当仙女供着,可是那个贪慕虚荣的女人嫌他穷酸,投入了其他男人的怀抱,把他的人格、尊严狠狠的踩在了脚下。他对婚姻失望了,不敢再轻易对女人付出,他表面上玩世不恭,内心却是非常孤独和寂寞的。”
我无言以对,周湘应该不知道周煜和我之间的事情。我至今也不明白,周煜对我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他愿意为我付出,可那是有条件的。受过伤的人,变得现实了。
“那个女人,已经遭到报应了”,周湘忽然又说。
我惊疑的抬头看她,“什么报应?”
“据说是大脑中生了一个肿瘤,可能有生命危险,她的有钱丈夫不愿被拖累,抛弃了她”,周湘冷笑了一下,“前段时间,她的父母居然厚着脸皮来找周煜,求他和那个女人复合。他们说,医生建议病人保持心情舒畅,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或许病情会有转机。他们的女儿其实一直对周煜旧情未了,希望周煜能看在过去的情分上,与她复合,以此激发她的求生欲,或许能挽救她的性命。”
“周煜答应了吗?”我问。
“当然没有”,周湘满脸的不悦,“那一家子都不是东西。当初那女人那么坚决地要离婚,也是得到她父母的极力支持,老头老太太整天攀比,羡慕别人家的女婿如何富有,抱怨自家的女婿寒碜,现在居然还有脸来哀求,也不想想当初是怎样刺激伤害人家的。”
我默然叹气,“负人者,人恒负之”,这话一点都不假。周煜的前妻背弃了他,前妻再嫁,患病时却惨遭抛弃。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小宝体检完,周湘和我们一起出了医院,把我们送到了汽车旁。我打开车门,周湘见小宝先上了车,将我拉到一旁小声对我说:“我那天看到阿珩,他的气色很差。长期的心理压抑,很可能得忧郁症、内分泌失调,严重的会患癌症。如果他知道你们有个儿子,或许会乐观一些。”
我的心蓦然抽痛了,犹如被一根无形的绳索绞拧着向两端拉扯。我比任何人都希望阿珩能够获得快乐,可是,我深深的恐惧和担忧,一旦他知道真相,会在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来,我不能冒这个险。
在艰苦的挣扎中,汪守成的葬礼举行了,葬礼场面隆重,商政两界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我披麻戴孝,以汪守成遗孀的身份接待来宾,自从汪守成中毒身亡后,连日来的紧张、忧虑、疲惫,加上彻夜守灵,已让我不堪重负,面对黑压压的人群,我眼前开始出现重重叠叠的影子,身子摇摇欲坠,我伸手撑在墙上,气喘不止。
“去休息一下吧,这里交给我”,阿珩暗哑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
我回过头,一身白色的孝服,将阿珩的脸色衬托得愈发惨白。他的神情疲倦不堪,吃力的喘息声和叹气声让我揪心的疼痛。
“你……”我想起周湘说的关于忧郁症的话,很想说几句劝慰的话,但是这样的场合显然不合适。
“我让雪瑶过来陪你”,阿珩说完快速走开了,这种公众场合,只能避嫌,而且冯诗菡就在不远处等着他。
很快雪瑶来到我身边,她也穿着一身孝服,眉眼含悲。吴老太为了儿子的临终心愿,还是承认了雪瑶,同意她前来戴孝吊唁,送父亲最后一程。
“哥哥说你不舒服,让我扶你去休息”,雪瑶那一声“哥哥”,给我冰冷的心注入了暖意,至少阿珩和雪瑶兄妹相认,人间多了一份温馨的亲情,汪守成若泉下有知,也当欣慰了。
雪瑶扶着我走到休息室门口。我听到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唐律师,请你一定帮帮我,那个来路不明的野种,根本没资格和我们分遗产,我爸是老糊涂了,只要你能想办法让她失去继承遗产的资格,好处绝对少不了你的”,是汪雯菲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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