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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散之收起了悲戚之色,沉声道:“在阿爷离家后阿娘曾告诉我,当年人皇遗孤也就是我十七代先祖从密道中逃出来的时候年方三岁。人皇皇后带先祖逃亡至凤尾山东麓时,与人皇贴身侍奴郭天赐受奴民冲击而分散。当郭天赐找到先祖母子时,皇后已身受重伤奄奄一息,断续间说了一句话。郭天赐未能听全,只闻得‘风、夫’两字。所以我历代先祖认为这“风、夫”二字中必定埋有重大隐秘,或许与《抱一经》有关。但历代先祖东躲西藏,颠沛流离,修炼不深,无力至凤鸣探寻。直到我父亲时,因屡有奇遇,功力高深,才有了探访之力。当然,阿爷能将书籍从秘道运出,也是因为五宗对天柳宫城和凤鸣域的禁制在这些年松懈了才能做到的。”

柳散之稍停片刻继续说道:“阿娘说,多年以来,阿爷阿娘反反复复将天柳宫城、凤鸣诸山探寻了个遍,直至每个可能的脚落。十余年前,阿爷阿娘最后一次一同探访天柳宫城,在宫城通往凤鸣的密道口与天一宗三位长老遭遇。交手之下,虽然阿爷阿娘手刃三人,但母亲也身受重伤,境界跌落。”吕子敬点头道:“听师父说过当年天一宗因为三长老失踪大为光火。唉,你先天不足,也是于此有关啊。”

柳散之点点头道:“阿爷悲于阿娘重伤,深感自责,所以便绝了来天邑、凤鸣搜寻之念,自那以后一直陪伴阿娘在家中休养。直至七年前,阿爷突然有一天对阿娘说,在家中一本书中发现了重大线索,极有可能找到先祖天柳人皇真正的秘藏所在。阿娘也曾问过父亲是在哪本书中找到了什么样的线索,阿爷却没有告诉她。阿爷要阿娘不必担心,他要去凤鸣最后寻访秘藏一次,只为了却执念。他一再说一定会谨慎行事,过三五个月必定会返回。”

吕子敬摇摇头道:“伯母多年伤痛缠身,伯父定是怕她担心之下偷偷跟来相助啊。”

柳散之道:“母亲当时也是这么想的。”随后神色黯然,略显哽咽道:“父亲去后的四个多月,母亲便受袭身陨了。。。”

柳散之揉了揉眼睛,说道:“与上次说的一样,就是这些了。六兄你再琢磨琢磨。”吕子敬叹道:“散之节哀!那两年正是师尊受伤,大影力拒五宗盟和大庸的危机之时,边境封锁,大师兄作为主帅不能须臾离营。战事稍缓后,大师兄便只身偷往你家乡探望,却已不见你们的踪迹。师兄为此懊恼万分,深深自责。他起初不愿让你随我来凤鸣,就是担心再失去你啊。”

吕子敬继续说道:“好了,我们再想想。风夫?凤父?到底是何意?除了凤字外,和此地还有什么联系?和这些书有什么联系?据你所言,书名中带凤、风两字的有一百一十六册,带夫、父、斧等字的不过四十三册,而两两同时出现的,不过十二册,我们都已深研,却没能有所发现。”

吕子敬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头颅,道:“可惜你和大师兄都不能确定祖上传下来的书有哪些是你们先祖从宫城逃难出来时携带的,否则我们就能重点研究了。。。”吕子敬沉吟了好一阵方无奈道:“好了,就这样吧。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端倪。我这些时日再细细思量。天柳宫城范围较小,百年以来恐怕早就被五宗翻了个底朝天。我们此次还是应该把探寻的重点放在凤鸣。‘风、父’线索是关键,我们要尽快找出头绪。”

柳散之突然道:“六兄,《抱一经》真的对苏师的伤势有帮助吗?如果那样,我们怎么也要找到《抱一经》才是啊!何必三个月就返还?”吕子敬叹道:“《抱一经》对师尊伤势有帮助,也仅是师兄和我的猜测而已。师尊生性通达,对此并不在乎。如若告诉他我们尤其是你冒险为他寻找《抱一经》,他必然不会同意。”

说道此处吕子敬竟然来了些兴致:“师父曾经说过他虽然对千古一经《抱一经》心怀向往,但那经流失已过两百余年毕竟已是虚无缥缈,无需挂怀。每次师兄跟师父提起《抱一经》,他老人家都说‘我辈今人焉能自贬于古人,不能见《抱一经》,我们便创出个通天功法’。我等弟子对老师的话深以为然,我们从不会觊觎他人所谓顶级功法。”说到老师的话,吕子敬面露骄傲之色。

柳散之向往道:“苏师真不愧是天下第一人,也不知何时才能拜见他老人家。”吕子敬笑道:“快了。师尊功力虽然未曾恢复,但身子骨这两年已经硬朗很多,否则也不会急着今年在影伍收徒。本次影伍试老师极其看重,我怎么也要回去帮着协调,而你也不能错过此次影伍试啊,所以我们只有三个月!你听我所言,这段时日勤加修炼,务必要争取成为我们的师弟。哈哈!”

柳散之面色一红道:“多谢六兄了。也不知依我的资质,能否令苏师满意。”吕子敬哈哈一笑,道:“你天资聪慧,生性纯良,师父必会中意与你。况且师父最宠你大兄,你大兄面皮又厚,最能在师父面前耍赖。他在师父面前一闹哪有不成之理?你虽先天较弱,练功较缓,但师父最擅因材施教,怎地教不好你?好了,闲话后叙,你先去休息吧。”

柳散之起身告辞,吕子敬却道:“还有,明天我给你开个药浴方子,你和小笛他们去南市买回药材药浴。”看着柳散之离去的背影,吕子敬心中却道:“师父择徒极为守规,散之要入我门,看来。。。”

柳散之回到房中,已是戌时三刻。时间尚早,柳散之便盘膝坐在榻上,打坐运功起来。

当今天下,天地元气浓密,人人受天地元气滋养身体健硕,练炁行武之风兴盛。练炁为练武之根,也是练武之极。只练武而不练炁,难成大道。

据传天下有人以来,先民经数千年摸索修炼,获悉天地成于元气,万物成于天地。人乃万物灵长,生则具先天之气,可合天地元气而修行,是为“练炁”。元炁成而得其法以用之,则力为之巨,行为之捷。先天之气可分为金、木、水、火、土五种属性,正与天地元气五属性相合。后先民又研得木演风、雷之性,故天下“练炁”由此七属性展开。

“练炁”之道,控气凝元、合气集炁、凝炁化精、炼精化神、化神拟物、抱元归一、归一还虚,据传由一千五百年前炁道宗师柳风子汇聚前贤经验后将修炼境界分为凝元、集炁、聚精、化神、抱元、归一、还虚七重,每一境界中又根据情形不同分为几个层次。后世天下功法修炼境界划分均以此为据。

柳散之先天风属,与吕子敬相同,所修《演巽经》是吕子敬所传的风属性顶级功法,为知春柳氏先祖所创,后经大师苏伍依自身对风元所悟大作修改,更是锦上添花。原本《演巽经》虽是顶级功法,但与天下功法一样,经中练炁功法仅写到抱元境。据传归一境需融汇贯通至少两种属性元炁划归合一方能成就,实为艰难。尤其是归一境三重以上境界,天下修炼者中仅有极少数天赋禀异、具有大气运者放得摸到门径。而以天下功法修至归一境巅峰大成者,千年来竟未有所闻。各宗门、世家的归一境修者历来也只会将修炼心得口述给嫡亲子弟。至于还虚境更有传言仅是柳风子的臆想揣测。

大师苏伍曾被尊为当世修炼第一人,据传在受伤前五十出头便已是归一六重。苏伍为人旷达不羁,从不怀璧自珍,对弟子更是视如几出,弟子修行的功法皆由其亲自钻研并加入自己对归一境的心得指引。

柳散之盘膝而坐,意守气海,凝神聚思感受天地风元。柳散之缓缓催动气海内先天之精所凝气元,依《演巽经》集炁功法,引天地风元归入气海,与先天气元对冲融合,成就元炁。元炁初成,以意驭炁,沿躯前经络上游心脉、直冲灵台识海。元炁于心脉、灵台各行一周天,自灵台经躯后经络返还气海。元炁归入气海与气海所积元炁融合后再行一周天,方始完成一轮集炁运功。

《演巽经》为顶级功法,依意而行集炁势如破竹,迅捷无比。小半个时辰,柳散之便集炁七转。柳散之睁开眼来感悟气海内先天风元和元炁,只觉元炁环绕先天气元已占去气海接近三分之一,且颇为凝实厚重。

柳散之自觉集炁境三重已然稳固,集炁初阶接近圆满,思量道:“六兄说欲速则不达,我集炁境三重已然稳固,这几日就专心炼混元诀和逸山功吧。”柳散之又想:“我的先天气元还是太弱小了些,否则按照六兄所言,修行这《演巽经》加上六兄每日助我疏通经脉,我现在起码应该达到集炁四重,直达中阶。唉。。。我还是加紧修炼混元诀吧。”

想罢,柳散之再次意沉气海运起混元诀来。混元诀精妙异常却极易修炼,不但对各属性功法都有功效,可加速先天气元运转,而且在强经通脉方面更有奇效。至于混元诀对柳散之到底有什么特殊功效,吕子敬没说,柳散之也并未太过在意。

混元诀之后是逸山功。据吕子敬讲,逸山功是今年春时苏伍大师观灵兔躲避群犬追击时有感而创,现在只教授给了吕子敬。

逸山功有三层行炁诀窍,分别为爆、折、止。步法也有三种,分别为方寸逸动、逸走游蛇、乘风散逸。逸山功修炼极是艰难,一个多月来柳散之虽然已经将三诀牢记于心细细体悟,但在修炼方寸逸动步法时,如果一气行功也最多只能坚持十瞬。柳散之性格执拗,运转步法,在床榻、几凳间穿插急折转,几口气下来,已是汗流浃背。

修行过后,柳散之稍事洗漱坐在榻前打开了自己的圆形包袱,习惯性地拿起一卷书看了起来。半个时辰不到柳散之已是将这本被裁去大半的《中州盟志》看完。柳散之不放心,又飞速地看过一遍,确认背下之后才拿出火石,点火将残卷烧了。看着火光中消逝的卷轴,柳散之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已是夜深人静,柳散之宽衣解带躺在床上。想起这一路经历,柳散之久久不能入睡,心中念道:“母亲大人,有几个月没有去看您了,也不知道郭爷爷除了你墓边的蒿草没有?墓前那片地梅已经盛开了吧?可惜潮儿不在,否则她肯定又会编许多花环放在您的墓碑之上的!”思量间,柳散之的嘴角微微翘起,眼泪却顺着腮边悄然滑落。

“母亲大人,我和子敬六兄已经到了天邑,这次我一定要寻访到父亲大人的踪迹!找到阿爷后我便即刻回去禀告与您。那时再按大兄之言将您迁到影都去,您就可以安心了吧?还有啊,子敬六兄真的待我很好,就像大兄一样。他还告诉我,大兄的师弟荣海兄、严伟兄等都是亲人,都会如大兄般待我。您看,除了大兄、郭爷爷、潮儿外,我又多了这么多亲人,您不用再担心我会孤单了!阿娘,您的散儿长大了,想像大兄、子敬六兄那样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可是、可是,大兄他们说我先天不足,基础不牢,修行艰难,要付出很大艰辛才能有所成就。我知道他们是在安慰我,也许我真的无法成为像大兄那样的修者。。。”

柳散之抬起手用力擦了擦脸上泪水,继续想道:“母亲大人,那时的情景历历在目。我多年来一直想找大兄倾诉!但几个月前见到大兄,我却不敢告诉他真相。阿娘,我能说吗?大兄能原谅我吗?大兄不会听了后不要我了吧?我该如何是好?”想到此处柳散之不禁面色苍白,愁肠百转。思来想去,理不清那头绪,柳散之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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