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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大恶人,就是乌木南江吧。

她还不知道,那个大恶人是她父亲。希望这丫头永远不要知道自己的身世,那样的身世,会很难面对吧。攫欝攫

她信里所说的哥果儿病重,又何尝不是每每见到她、见到乌木南江就会无力面对,病重又有新愁这样的麻烦。

读信的人默默良久,又特地起身,挑灯磨墨,提笔想写一封回信。

“我母亲也是一个坚强的人,她在我父兄罹难之际挑起全家人的重担,为保护皇嗣……”

他写这些做什么?承晔将纸揉成一团丢掉,铺纸重写。

这一停笔,又思考了很久才落笔。

“我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他的家人在一场阴谋中去世,亲人们怀着不同的目的将他捧在手里,他们利用他或者背叛他。他无数次被气红了眼,心里只有仇恨和复仇……”

“大约每一个好孩子都有趋善向光之心,他在暗夜里有光,他的身边重新聚拢了我这样的人,愿意和他一起走更远的路……”

他不希望月里朵对乌木南江怀有太多仇恨,毕竟此时仇恨越多,未来得知身世之际就更加无法面对。

这回信他偷偷藏着,写一些又丢下,直到再一次送衣之时。

…………

…………

“老夫人来信上怎么说的?”

德婶怒气冲冲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目光如剑刺向德伯。

德伯喏喏道

“夫人信上说,就是绑也要把她丢出去,再死缠烂打就把她丢回窑子里。”

“这不就结了。”

德婶抄起案板上的菜刀在眼前晃了晃,对那雪亮的刀刃十分满意。

德伯却一把环住她腰支支吾吾道

“你……你这傻婆娘别乱闯祸,老爷也有口信!老爷说让非吾少爷自己处理,说他应该有理家的能力,不论是好事坏事都要处理好。”

德婶又看了一眼窗外,目中恨意雪亮,忍不住啐了一口。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她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从小跟着一起扎马步打桩练刀枪的,不必要吃的亏他们一个也不吃。

“这贱人刻意蒙蔽,少爷什么都不知道,我们说了他也不信,你让他怎么处理?”

少爷白天去书院,那奸夫就上门纠缠,少爷回来之前那人就走了,贱人又装出低眉顺目一副贤惠样蒙蔽少爷。

再说了,文家的少爷何须自己动手染指这样的龌龊事?

他们这些老仆人可不是吃干饭的。

想到这里,德婶恨恨道

“你起开!”

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德伯,又骂了一句,“你个没出息的糟老头子,平白看着少爷受委屈还不出头,我可看不惯!”

话没说完,人已经风风火火闯到院子里,右手提着菜刀,左手指着在墙外拉拉扯扯的一男一女叫骂。

在院子里劈柴的小狼看见德婶出来也提着手里的斧子跟了过去。

德伯见了这架势跺跺脚骂了一声都疯了,也赶紧跑着跟上去。

“别站在我家门外现眼了,你们现在就滚,两个人都滚得远远的别再出现,要不然我可不客气了。”

德婶手里的菜刀在白秀才和珈蓝身前一挥,珈蓝惊呼一声往后退,站不稳跌坐在地上。

白秀才堪堪闪身避过那菜刀,瞪眼咬牙喝骂巘戅追书看戅

“你这疯婆子,是她自己勾搭我的,与我何干?”

他这话更让德婶恨得心中喷火,“狗男女,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德伯听到了也气得大吼着狗东西,往白秀才身上撞!

二人在文家这样的高门体面惯了,大半辈子没做过和无赖打架的事。

白秀才虽然是读书人但也是在市井泼皮中厮混惯了的,他一个错身躲开德婶的菜刀,又顺势一推便将她摔翻在地半刻也起不来。

又看见使了全力冲过来的德伯,他只是略微闪过身子便让他扑了空,又是顺势一推,德伯趴在沙土地上,摔得眼前金星乱闪,唇上又麻又痛,手一摸才知磕破出血了。

还未回过神又听到小狼一声大叫冲过来,手里的斧头高高举起,大叫着“你敢欺负我爹我娘!”

德伯也顾不得眼花流血大叫着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冲过去拦住他,“小狼别犯傻啊!”

斧头在白秀才头顶上停下,吓得他身子立时矮了半截,转身便要跑,被小狼一把抓住胳膊。

呸!

小狼一口啐在白秀才脸上。

他将斧头丢在地上,又飞起一脚将白秀才踹翻在地,抬脚踩在他脸上。

“别作死,别再来欺负我家里人,要不然,我一定会杀了你!”

德伯和德婶又厉声尖叫,“小狼不可!”

小狼抬起脚放过白秀才,吼道“还不赶紧滚!”

白秀才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来不及擦脸上的口水和尘土,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跑去。

小狼又扶起德伯和德婶,搀着他们回房,看见还坐在地上愣着的珈蓝,他咬牙道

“你也滚!”

德伯和德婶也别过脸不看珈蓝,冷冷道“你走吧!”

是夜文非吾回来,德伯和德婶将发生之事的前因后果都讲了出来,小狼则蹲在房门口一声不吭。

文非吾神情从疑惑到惊怒再转向平静,最后只剩湛然。

“原来竟是这样啊”,他神色淡淡,“那我知道了。”

德伯德婶面面相觑,都道

“少爷你……”

小狼也抬起头看着他,非吾笑了笑,端起手里盛着黄褐色药汁的碗,拿棉布蘸湿了,一点一点沾着给德伯唇上的伤口上药。

上完药又取水洗手,洗完了手,非吾将德伯德婶赶到房里睡下,自己回屋关上了门。

德伯又要跟着去劝,被德婶拦住。

“让少爷一个人静静吧。”她道。

但凡一个男子,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会觉得羞耻吧,少爷自己一个人待着好好想想,没准很快就想通了。

“总归事情算是解决了不是吗?”德婶叹道。

攫欝攫。事情既然解决了,这点不好的后遗症也不算什么了,德伯这么想着便又老老实实回到屋里歇下了。

文非吾回到房内之后便呆坐在书案后不吭不响,小狼将院里的新柴旧柴全部劈完收好,再回来看时他还是那样静静坐着。

小狼担心他是不是着了魔怔,便出声喊道“哥哥?”

文非吾笑着嗯了一声,看向他,“小狼去睡吧。”

好像一切都是正常的,小狼放下心走了出去。

文非吾拿起案头上放着的一卷书挑亮灯火读起来,山居听不到打更的声响,但他能觉察到夜已经过半了,手上的书仍然还在方才打开的那一页。

吱呀。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文非吾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期盼。

“哥哥。”

是小狼的声音,文非吾微笑,收起眼里的期盼,“小狼怎么没睡?”

小狼从打开的门缝里挤进房内,站在屋里搓着手指,张口半晌他问道

“她说要见你,有话要说,哥哥你去吗?”

她是谁没有说,但是文非吾显然是知道的。

好像是一直在等这句召唤,文非吾笑了,“当然去。”

略整了下衣袍,从房里取出一件披风系上,又从书箱里翻找了半天,拿了一样什么东西藏在怀里,这才出去了。

珈蓝不知什么时候回到原来住的草屋内,小狼带着非吾进来时,房内的灯还亮着。

珈蓝端然坐在房内,面色憔悴凄然,眼下和腮上泪痕未干。

听到门响,她只抬头看了一眼便泪如雨下,只说了句“你来了”,又坐在床前垂泪。

非吾温然笑笑,带着小狼进了门,两人便停在门口不再往房里去。

珈蓝发觉自己神情凄楚至此,他并未上前温言相劝抚慰,略有些意外。

“相公,你……”她道。

“珈蓝姑娘”,非吾立即出声,面上仍是和煦的笑意。

“是非吾有错在先,未能及时查清姑娘身份便收入房中为妾。”

他并未愤怒、质问,反而先开口认错,珈蓝十分讶异,心头的凄楚更甚。

“这是一些银两,助姑娘脱了贱籍也好,姑娘留在身上应急一用也好。从此山高水长,你我就此别过,姑娘保重。”

说完话仍是一礼,转身便往门外走去。

他也有些恨意,但若说恨的是什么,他却也说不上来。

自己身无长物,诗文留给她或许一钱不值,最实用的还是银两吧。

房内的珈蓝和小狼也很意外,彼此对视了一眼,小狼才急匆匆跟着非吾出去了。

城外青鸾书院后山上万籁俱寂,虫鸣声此起彼伏,有的人已经酣睡入梦,有的人即便睁着眼也似是入定。

有一道黑影在山道上轻掠而过,如同离弦的箭。

此时沙洲府城内,天音馆内仍然是丝竹声嚣,欢声乱耳。

最豪华的雅房内几个男人正是酒酣耳热之时,房内一个拨弄着琵琶的艳妆美人唱得有些困顿,这时凌空飞来一个酒盏,咣的一声在她脚边炸裂。

那美人生生将尖叫压下,强打起精神,勉力维持着笑容继续轻拢慢捻。

“去去去,滚出去!”

一个男子大吼道,随着吼声一个菜碟也飞溅在弹琵琶的美人脚边。

美人掩面出去,留在房内陪着客人饮酒的几个女子也神色张惶。

“哎呀大人们”,门缝里挤进来一个身材丰润的鸨母,她挥动着手里的水红帕子凑到坐在主位上的男人身边。

“沙大人,各位大人消消气,不要跟这些小丫头片子置气。”

沙启烈哼了一声,看向身边的一个高瘦方脸黑衣男子。

“我这位朋友大老远从京都赶来,今日来此本是为着接风洗尘的,你找的什么庸脂俗粉,唱得有气无力的。”

沙启烈翻个白眼,瞪着鸨母

“速速将雪衣喊过来,别让这京都来的朋友小瞧咱们沙洲府,当咱们沙洲的水土养不出美人了。”

“沙大人啊,雪衣是真的在学戏,说是这个月都不接客”。

鸨母一脸为难,“不瞒大人您,前几日也有不少贵客请她出来一见,这死妮子都拒绝了。”

鸨母双掌一拍,接着摊摊手道

“问她学什么曲子,还保密,说是必要一鸣惊人。”

鸨母也是一脸得色,沙启烈便也不再为难她,只看着身旁的高瘦黑衣汉子。

“兄弟你且多住几天,这雪衣姑娘啊,歌喉最妙……”

那鸨母看着房内诸人的面色,彻底放了心,兴冲冲地离开了,室内劝酒吵嚷声又起来。

巘戅叮叮戅。“让旧主放心”,沙启烈借着闹嚷声的掩盖向那黑衣男人附耳说道

“今夜戏已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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