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所以我的命从来都不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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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命于顾家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
顾峥的权加上顾景为的财,足以让许多人前仆后继的替他们卖命。
难的是要在极短的时间寻得合适的人选不耽误穆弈秋的病情,无异于大海捞针。
在场无人精通医术,只得问郎中要如何寻与穆弈秋头部骨骼相似之人。
“两旋之人,骨骼方正,后颅饱满,且下三寸需得头骨微微隆起,如此才算得与五皇子头骨相似,试针深浅也不会有太多偏颇。”
郎中话方落音,小玉氏目光有些不自然地瞄了顾舒然一眼。
她的目光与顾舒然撞上,彼此都未言语。
贺氏紧赶着安排家丁往城中去寻合适替穆弈秋试针之人,刘氏殷勤道:“我和潇盼自也不能闲着。”
她推搡了顾潇盼一下,拉着不情不愿的她也出了门。
小玉氏向贺氏微一躬身福礼,恭谨道:“姐姐,我与舒然也回去想想法子。”
贺氏嗯了一声示意她们退下,而后同佘太君一并去瞧尚在昏迷中的晚青。
回了清雅居,小玉氏警觉看一眼门外,见无外人在附近晃悠,紧闭了门。
顾舒然一言不发朝自己房间行去,小玉氏赶上两步叫住她,“舒然,娘有话同你讲。”
顾舒然驻足,背对着小玉氏语气冷淡问道:“说什么?”
“这事你怎么想?”小玉氏上前牵起了她的手,“梁圣手口中所言头骨形态,与你有九成相似。此刻五皇子脑中淤血一刻不散去,生命便添一分危险,你”
“与我何干呢?”顾舒然缓缓回眸,满是不解地看着小玉氏,“除了娘,无人知道我生了什么样的脑袋。梁老说得很清楚,试针有性命之虞,我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却打算要我去替五皇子试针?”
“可有性命之虞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梁圣手的医术娘是信得过的。前年里老太君气若游丝病入膏肓,他不过调理数日人就恢复了气色,可见老道。”小玉氏攥紧顾舒然的手,声音轻缓道:“五皇子到底是在咱们府上出的事,倘若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要你爹如何跟皇上交代?龙颜震怒,连累的是顾家满门。”
“所以在您眼中,若牺牲我一人能保住阖家性命,便是应当的。是吗?”
顾舒然抿着唇,下巴颏忍不住颤抖着,眼眶霎时充盈了泪花。
“哪儿就有那般严重了?何况”小玉氏徒手抹去她还未掉下的泪,语重心长道:“你爹见到你为顾家牺牲至此,心下感动,哪里会不重视你这个女儿?娘这般盘算也是为着你,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顾舒然决绝甩开小玉氏的手,头也不回的朝自己房间走去。
在即将跨入房门的那一刻,她抬手自顾摸着泪,声音哽咽道:“可我知道该怎么做。”
‘啪’
她用力合上房门,一声震响,在她与小玉氏之间横出了屏障。
小玉氏眼睁睁看着她颤抖的背影消失在目光里,心底亦不是滋味。
顾峥是在事发一个时辰后赶回府邸的,他回来时晚青尚在昏迷中,穆弈秋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纵使家中能使唤的下人都被派出去寻找可为穆弈秋试针之人,这事儿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个结果。
郎中叹道:“至多再过一个时辰,若还寻不回人,草民只有盲手一试。只是顾大人应当清楚,这事儿风险不低,当真闹出不测,还望顾大人能保住草民一条命。”
顾峥神色凝重应下郎中的话,可穆弈秋一旦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他连自己的命能不能保住都不清楚。
众人齐聚于正殿大堂,各个冷冰着脸将气氛渲染的十分压抑。
正此时,小玉氏引着顾舒然姗姗来迟。
母女二人神色凝重,正立堂下向着顾峥与佘太君福一礼,小玉氏道:“老爷,太君,有一法子或可一试。”
她看一眼目光空洞的顾舒然,轻声咳嗽一声示意她自己献身。
顾舒然用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向郎中说道:“我的头骨或与五皇子相似,梁圣手可试试。”
郎中将信将疑抚摸着顾舒然如瀑长发后的头皮,他脸上的神色也渐渐生喜。
果不其然,顾舒然便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的合适人选。
顾舒然冷眼瞧着,佘太君喜上眉梢,连连说着上天庇佑,天无绝人之路。
可很快,她脸上的喜色又退了下去,“但总归是有性命风险的事,不是玩笑。”
顾峥与贺氏亦是有几分担忧,开口问郎中可有把握保顾舒然无虞。
这样的话郎中无法打包票,只道尽力而为,风险极低。
顾峥向顾舒然道:“这事儿风险极大,爹是不愿你冒险的。”
贺氏亦附和,“若为了救治五皇子要赔上你的性命,大娘也不同意。”
顾景为挂心昏迷不醒的晚青,紧蹙的眉头就没舒展过。可听见顾舒然要亲自试针,他也有几分顾虑,“再想想旁的法子吧。”
刘氏欲言又止,没说什么。顾潇盼则双手抱臂,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阴鸷嘴脸。
此时此刻,顾舒然的心里是暖的。
这一家子人对着她虽然没有对晚青那样上心,可总归还是在乎她的死活。
可她方暖起来的心,很快便被小玉氏一句话泼上了冷水。
“无妨,舒然已经想清楚了,她愿意替五皇子试针。她说这一切为得都是咱们顾家,也相信梁圣手的医术。”她目光盈切看着顾舒然,又在眼角眉梢冲她使着眼色,逼她认下,“是不是?”
顾舒然能说什么?
她抿了抿唇,绝望颔首,吐出一个‘是’字。
所有人都在夸她懂事,夸她以大局为重,颇有佘太君当年沙场骁勇杀敌的气魄在,当为女子中的豪杰。又千叮咛万嘱咐郎中一定要细上加细,不可伤着她。
可是她只想当一个普通的女子,她不想当披荆斩棘无所畏惧的战士。
她躺在榻上,小玉氏与榻前紧紧攥着她的手,她说‘你别怕,娘会陪着你’。
顾舒然却并未理会她。
全家人都守在她身旁,目光关切焦急看着郎中施针的情况。
针入一分,痛增数倍。
而上的痛,却不及她心痛的万分之一。
她不明白,自己于这个家而言到底算什么。
在母亲心中,自己难不成只是她用来讨好顾峥与贺氏、用来报恩的工具?
那么于顾峥与佘太君而言呢?
倘若今日躺在榻上的人是晚青,便是晚青说破了天,他二人也不会同意让她去试针吧?
顾景为可能还会豪气万丈的说一句,‘五皇子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哥万贯家财全赔给皇帝就是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青儿妹有危险受委屈。’
他一定会这样做,而不是像如今这般,只是痴痴地看着自己。
顾舒然如是想,于是她借着银针入颅的痛楚,泪自决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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