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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峪所在的九公山后山,离张尘的住处还有几十里地。
坐着陈老石赶来的牛车,张尘他们走了半天才到。
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陈老石所说的那几亩灵田还在村外,天黑了也没法仔细查看。
陈老石意思是,张尘在自家住一宿,明日再去灵田查看。说着,赶紧让媳妇田大婶给张尘取来新床褥,铺好床。
既来之则安之,张尘点头应好。自己本来就出身农家,到了陈老石家里,还倍感亲切。
一家人等着陈老石带着张仙师回到家,这才张罗着吃晚饭。
清粥小菜,几个窝窝头,陈老石一边热情邀请张尘动筷子,一边现出满脸歉意。
“今年旱情又加重了,小老儿待客不周,还请张仙师您大人大量,不要嫌弃!”
看到陈小牛一双大眼盯着自己面前的一个白面馒头,口水都快流到地上了,张尘微微一笑,取了馒头就塞到他手里。
回过头对陈老石微微一笑,“陈老你客气了,我也是农家出身,知道从地里刨食不容易!”
说完,端起碗来有滋有味地吃起来,一边还催着陈小牛赶紧吃。
陈老石不说话,宽厚地一笑。
田大婶看孙子大口啃着白面馒头,悄悄转过身,拿手背抹了抹眼睛。
正吃着饭,陈老石的儿子陈大壮从外面回来了。
“大壮回来了!”田大婶正要起身,陈大壮媳妇小牛妈赶紧站起来,去灶上给自家男人盛饭。
“张仙师好!”陈大壮先给张尘施了一礼,这才坐到桌旁。
陈大壮张尘也见过几次,干农活是一把好手。灵田里,他也没少出力气。
“大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爹,陈二狗他们不知道从哪儿又刨出来一些旱骨桩,说是要赶紧打下去,这就回来晚了。”
“哦,陈二狗还在带人到处掘坟吗?”
“对啊,昨天挖了一座绝户坟。这两天一直在山上坟场转悠呢,不知道又盯上谁家祖茔了!”
“这陈二狗!唉!”陈老石长长地叹一声气。
张尘吃着饭,听得一头雾水。这旱骨桩是什么东西?为何要掘坟?
陈老石慢慢解释,原来这都跟去年开始的旱情有关。
去年,因为旱情,陈家峪方圆几十里人家都欠收了。
今年开始,旱情又加重了。村里大户陈富贵就张罗着村民打旱骨桩,说是一位游方到此的道长让他们做的。
这陈富贵,小名叫二狗,跟陈大壮也算是从小一起玩大的。大了去城里给大户人家做了几年护院、打手,积了一些家财。
回到陈家峪,纠集了一些乡间群氓,倒也成了地方一霸,家产越滚越大。
借着打旱骨桩的名义,今年不知道掘了多少坟。把人家先人尸骨刨出来不说,连带棺材里的东西也一并搜刮了。
就为了这,还跟附近敢于反抗的乡民打了好几架。
据说,前个月,还把山里一户人家的男主人给打死了。
这人就可怜了,刚下葬就被陈二狗带着人又刨出来,骨头全都敲下来,给打了旱骨桩。
张尘听了,微微一惊,还有这等事!
“地方上,乡老和官府都不管吗?”
“咋管哩!每次大旱,不都这么干么!鬼魂出来作祟,阻挠老天下雨。活人都活不下去了,哪还管得了什么死人呢!”陈老石一脸苦相地道。
“我看陈二狗就是趁机搜刮,还口口声声为了乡民!”陈大壮颇为不屑地道。
“闭嘴!你少犯楞!”陈老石两眼一翻,“旱骨桩要打,更何况这次还有高人指点,为了大伙儿这口吃的,陈二狗作点乱就让他作去吧!”
大壮媳妇扯了扯丈夫袖子,给他一个眼神,陈大壮见了也就不说话,气鼓鼓地端起碗来猛喝几口。
张尘沉默了一会儿。
这两年他一心修炼,只要灵田无恙,也不去管九公山地界的闲事,却不想还有这样的事。
听陈老石的意思,还有什么高人,心下一动就问陈老石,“陈老,你说的这高人又是怎么回事?”
“哎呦,张仙师!小老儿嘴碎,无非就是一些乡野术士,不值得在张仙师面前一提!”陈老石一脸惶恐,躲躲闪闪地不肯再提这一茬。
张尘见此,也不便再相问。吃了晚饭就去休息,打算明日查看了灵田就早点回去,继续修炼要紧。
次日一早,陈老石就跟张尘来到了村外的灵田。
这个地方,张尘也来过不止一回了。
第一次来的时候可把他吓了一跳。原来,灵谷竟然是长在树上的。
这块灵田是九公山附近最大的一块,有将近十亩。
灵田里并没有成片的禾苗,却是一片高大的乔木林。
每一颗树高达五丈之多,五人相围才能合抱。这种名为“禾木”的灵植,每亩地大概有六七棵。
灵谷成熟的时候,叶子都落光了。树上长满了长长的稻须,跟普通稻谷的穗一样,只不过每一条都长达丈余。
这样的一棵树,出产比几十亩地还多。而且,那长牙灵米饱含灵气,对修道之人大有裨益。
这个季节,正是禾木发芽长叶的时候,有一些甚至都应该开始抽穗了。
然而,张尘仔细看了一圈下来,发现它们大多还只是光秃秃的枝干。
有一些抽出了新芽、新叶,也是微不可察。自己明明在开春的时候就施过一次术了,为何却不见效果?
难道,跟这里的旱情也有关系?
张尘心里有一丝疑惑。按说,灵田单独由当地散乱的灵气培育,与周围的普通农田并不相干。
而且,张尘每次都很用心地施术,确保每一颗禾木都能得到细心照料。
看守灵田是他的职分,要是有什么差池,他这个小小灵徒可是要担干系的。所以,在这上面他从来没有马虎过。
又去挖出禾木根部的一些灵壤,张尘仔细地辨别,似乎有一些干燥,灵气稍显不足。
“我再施一次术吧,陈老你且稍退。”张尘放下灵壤,拍拍手道。
陈老石退出灵田周围。张尘便也来到田埂上,对着这一块灵田,默默运气。
随着张尘双手在胸前不停划动,天上刚才还晴得不见一丝云彩,转瞬间就在他的头顶生起一朵乌云。
乌云越聚越多,越集越大,浓厚到一定程度时,便向着灵田如风吹一般卷过去。
紧跟着,一丝丝雨水从云中洒下,准确地落在禾木的所在,浇灌着根部的灵壤。
这样持续了一炷香功夫,确保每一棵禾木都饱饮一顿,张尘这才收功。
刚来的时候,这样规模的术,他只能维持一盏茶。现在,一炷香过后,张尘觉得自己还有余力。
眼看禾木滋润之后,焕然一新,张尘满意地一笑。
陈老石早就过来,递了一块毛巾给张尘擦擦汗。
又交待了几句,张尘回绝了陈老石在家吃午饭的邀请。他打算直接回转去,还能赶上午时修炼。
村口往外,是陈家峪的一大片良田。
走在田埂上,张尘看到,以往禾苗青青的田里此刻稀稀拉拉地冒着一些绿色。
几名农人正在地里忙活着,张尘发现,其中就有陈大壮。
走过去一看,原来几人正在往地里像打木桩一样地楔着一块块骨头。
他们有的持锤,有的扶“桩”,有的跟在后面抱着一大捆骨头。
骨头大约半臂长,看去大多是腿骨和股骨。有的是枯骨,发出白惨惨的微光。有的却是新骨,还残留着经络血丝,清晰可见。
这几个农人熟练地寻找方位,一一打桩。
一个头戴员外帽的八字胡男子在一旁指手画脚,吆喝着,“大伙手脚麻利点,方位一定要找准,不然没有镇压效果不说,道长可是要责罚的!”
看到张尘来了,八字胡男子也只是拱拱手,道一声,“张仙师好”,便又把头扭过去张罗着。
看着他们忙活了一阵,几十根旱骨桩就这么钉在了周围十数亩地里。
张尘仔细瞧了瞧,这些旱骨桩的方位,似乎是一种他从来没见过的颇为怪异的阵势。
他疑惑地收回目光。趁着八字胡男子离开,悄悄地叫出陈大壮。
“仙师您问是谁教我们打这些旱骨桩吗?”陈大壮眼睛向后瞄了瞄,小声说,“是一位叫天星道长的游方道士,陈二狗说是他专门从外地请来的高人,这么排布是为了镇压旱魃,求老天爷早日降雨。”
“旱魃?这地面上出了旱魃了?”张尘惊道。
“可不是嘛!那天星道长第一次来的时候,就跟那旱魃斗过法。”陈大壮一脸震撼地回忆道,“那旱魃端是厉害,在乱葬岗与天星道长对打了半宿,我等远远地就看到半边天都烧红了呢!”
“竟有此事!”张尘双目一凝,看来自己在这九公山,闭门修炼已久,也闭目塞听了啊!
也许是自己整日忙于修炼,几乎从不管其他,这里的乡民有了难处也不会主动来寻他。
说不定,还存了些轻视的心思。毕竟,他也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罢了。
可是,他瞧着这排布有方的旱骨桩,怎么总觉得透着一股诡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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