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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办法之下,陆修远只得提高声音,严厉的说道“不行!冻梨不能再吃了,要尊医嘱明白吗,冻梨留给我李叔吃吧,他火力旺。”
你还别说,他这一提高声音,李婶儿果然老实了许多,只见她接过方单,掖在衣服里,怏怏的说道“便宜了那老家伙!今年酿的烧酒都被他喝了,我都没喝着,现在这冻梨还得给他吃,我真是欠他的,哼!”
伴随着李婶儿唠唠叨叨的声音,陆修远将她送出了门,李婶儿出门以后,陆修远站在门口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心道,这要是娶个这样的媳妇儿,耳根子不得磨出泡来才怪。
最近一年来,陆修远已经经常单独给病人诊病了,每次给人诊病的时候,赵见穿则喜欢懒洋洋的躺在椅上旁听,在赵见穿看来,陆修远给人看病总是一板一眼的让人放心,然而今天这次却大不相同,陆修远的诊断过程实在是太潦草了,甚至有不负责任的嫌疑,难道他是嫌这李婶儿墨迹所以才草草了事的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赵见穿觉得那必须要教育教育这个年轻人了。
于是等李婶儿走远之后,赵见穿便直接把陆修远喊到了自己面前,只见他从椅子上下来,站直了身子大声呵斥道“臭小子,给我站直了!”
陆修远顿时有些慌张,以前自己犯错的时候,老师也总是如此训斥自己,难不成今天又有所疏漏不成。
赵见穿不知何时已经把戒尺抄在了手里,他厉声问道“知道犯什么错了吗?”
“是,是不是诊断的太简单了?”陆修远隐隐约约感觉到可能是这个问题。
“好呀,知道了还敢这么做,你这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赵见穿双目圆瞪,继续说道“我以前就经常告诫你,诊病一定要认真负责,要四诊合参,要四诊合参!今天你是把这些话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师父的一番严厉批评,吓得陆修远瑟瑟发抖,他颤颤巍巍的答道“师父,我,我,我四诊合参了呀。”
看着陆修远有些苍白的面容,赵见穿更加生气了,他严厉的说道“你还敢嘴硬,你再想想你刚才是怎么诊断的?问这一诊仅仅是简单的问了问,之后就开始了切脉,切完脉就给人开方子,这哪来的四诊合参,你今天给我好好说明白,说不明白我可饶不了你!”
看着双目如火的师父,陆修远知道师父今天是真的生气了,师父一向不怕自己犯错,但却常常告诫自己犯了错就要及时承认,看来师父今天是误会自己死不承认错误了。
于是陆修远挺直了身子,稍微回顾了一下自己这段时间的学习,之后认认真真的答道“师父明鉴!徒儿不敢辜负师父的教诲,确实进行了四诊合参,师父且听我细细道来。
四诊之中,首先便是望与闻,这二诊我是合在一起来参详的,李婶儿刚进屋的时候我就观察了她走路的状态,我发现她走起路来脚步特别沉重,双腿像灌了铅似的,坐下来之后李婶儿首先就是发喘,我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我发现她喝起来感觉挺舒服的,但却喝的并不多。
之后我便坐在了她的对面,我看了看她的眼神,发现她的眼神里透露着无限的疲惫,就是那种很想闭起来的感觉,再看她的面容,她的脸色有些恍白,而且是白中带嫩,最后跟她的对话的时候,我又听了她的声音,她说话时候声音有些发低发颤,话说多了的时候,甚至还会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
这些证状表现我在大脑里过滤了一遍,我初步分析,李婶儿的核心病机应该是脾肺气虚,我们常说脾主四肢,故而脾气虚之人往往就是四肢沉重且乏力,反应在腿上就是走路跟灌了铅似的,反应在胳膊上则是稍微上举的时间一长就会酸累的要命,除此之外李婶儿眼神的疲劳状态也是气虚乏力的一种表现。
说完脾气虚,我们再说肺气虚,人肺气虚日久则会语音低微,气短喘促,语音低微这点好理解,李婶儿说话声音发低发颤都是低微的表现,至于气短喘促,那一般在会在劳累之后更加明显,李婶儿刚进屋的时候以及后来话说多了的时候都出现了气短喘促的现象,这说明她确有肺气虚无疑。
除了以上的观察之外,我还很重视那一杯热水,一般来说,阳气亏虚之人是喜欢喝热水的,但如果体内生了湿气的话,便不愿多喝热水了,只喜欢喝少量的热水,李婶儿正是这样的情况,当然了,李婶儿面部恍白且嫩也能说明这个情况,师父自然是明白的,我就不赘述了。
总之,综上分析,李婶儿的病证经过初步判断之后,应当属于因脾肺气虚而导致中焦生了湿气。
所以通过望闻二诊之后,我大体知道了李婶儿的情况,到了问诊的时候,我又看到她喜欢把手搭在肚子上,便直接问了腹痛,腹泻的相关问题,结果得到的答案印证了我之前的分析。
其实这三诊合参之后,病情的概貌也就出来了,为了谨慎起见,我又细心的给李婶儿诊了脉,脉诊也同样发现了其脉象虚弱无力,所以四诊合参下来,我便给李婶儿开了益气除湿止痛用的香砂六君子汤。
师父,徒儿学习期间一直谨遵您的教诲,从不敢肆意妄为,今天可能有些粗疏了,若有做的不当之处,还请老师责罚。”
说罢,陆修远恭恭敬敬的站在了一边,他虽然对自己的诊断很有信心,但毕竟临床经验太少,他还真怕自己有所疏漏而耽误的患者的病情。
而此时,拿着戒尺的赵见穿有点发懵了,他心中暗道,这些内容也不是我教的呀,怎么这小子自己居然领悟得如此之深了,这四诊中的每一诊他都能切中要害,四诊合起来定然是准确无疑了,看来这小子没说假话,不仅如此,他对自己诊断的解读更是条理清晰,节奏分明,甚至都可以说是见微知著,取巧入神了,赵见穿听到最后的时候甚至都有点如痴如醉了。
陆修远在那站了好半天,见师父不知为何竟然愣在原地,想叫吧又怕打断师父的思路,只好继续呆在一旁默默的等待着,过了好一会儿,赵见穿才回过神儿来,此刻他看着神色恭谨的陆修远,感到特别满意。
于是他拿着戒尺来回踱了几步,突然间又觉得此时已经没必要再拿戒尺了,便又把戒尺放到了一旁,清了一下嗓子之后说道“不错,这次你说的不错,是为师错怪你了,但是你要记得,一次诊断对了并不能骄傲!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牢记四诊合参重要性。”
听到师父如此一说,陆修远长出了一口气,看来自己还真是判断对了,以往老师每次拿出戒尺的时候,都能把自己批的体无完肤,这次自己竟然逃过了一劫,看来,今时不同往日了,哈哈,想到这里,陆修远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看到陆修远的笑脸,赵见穿则是瞪了他一眼说道“骄傲了是不是,你还真是沉不住气。”
听到老师的批评,陆修远赶紧收敛了笑容,然后默默的把笑意憋在了心里,而此时他的脸上呈现出来的表情反而是一幅欠揍的模样。
赵见穿拿起扇子照着陆修远的脑袋就敲了一下,笑着说道“别憋着啦,再给憋出内伤来。”
于是陆修远便“嘿嘿嘿”的笑了起来,神情特别得意。
赵见穿等陆修远笑完了,便又重新坐下,脸色恢复了之前的严肃,他轻叹一声说道“师父也不是非要批评你,只是怕你偷奸取巧罢了,你可知道师父为何要如此反复强调四诊合参的重要性吗?”
见到师父严肃起来,陆修远心中也是一凛,四诊合参的重要意义他是知道的,于是他敛起了笑容,认认真真的回答道“师父,我知道,咱们中华的医学虽说一直是辨证论治体系,但就辩证和论治来说,咱们是强于论治而弱于辩证的,我看过很多医书上记载的病案,那些医案大多都不是治疗上出了问题,而是辩证的时候就出了问题,要么是把阴证诊断成了阳证,要么是把实证诊断成了虚证,结果弄得越治越重,老师经常强调四诊合参,我是深有体会的,可以这么说,现在医学里的四诊合参对于辩证的准确性尤嫌不够,居然还有些大夫连四诊都做不全,上来就给人切脉,这种不负责任的医生哪里是在治病救人,这简直就是在害人,医学是扎扎实实的学问,不是用来炫技的,哪怕你在某一个诊断方面研究得再精深,也不能仅凭一个诊断就粗疏的判断病情啊,万一哪一次出错了呢,那可就是草菅人命了呀!”
看着陆修远一脸悲愤的表情,赵见穿也是感同身受,他最恨庸医害人,因此无论学到什么程度,面对病人的时候他都是认认真真,小心谨慎的,生怕自己的一个误判就给病人带来无尽的痛苦,所以在最初看到陆修远辩证粗糙的时候他才会生那么大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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