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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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头暗叹了口气，将今早才泡好的晨露茶水端了过去，悉心喂他喝下，大概喝了将近一壶水，陆辰才微微睁开了眼帘，一看六张形态各异的面孔齐齐盯着他，他惊得直接从床上弹跳起来。

“你们?都看着我干嘛？”陆辰以一种自我防御的姿态将自己护在角落，脸上原先的苍白无力早已消失不见，相反红润光泽，精气十足，同原先苍白无力，奄奄一息之态截然相反，完全像个没事人一样。

李老头看他体态健硕，动作连贯，心里暗自不解“这小子，身体还真是异于常人！”但是具体哪里异于常人，其实他也说不出来，刚才为他过运金丹之时，分明能够感知到他的身体平平无奇，与平常人并无差异，可他服用了大量丹丸，还吞下自己好不容易炼就的百年金丹，居然还是如此体态，这?实在不应该呀！

五安小生除莫桑外的其余四位呢？此时连受打击，铜铃丹没了，绝尘宝剑也泡汤了，金珠也花光了，至于莫桑，他慧根超群，直接飞升入了时安仙人门下，而他们四位，还只是普通的修家，辛苦一趟，最终什么都没落下。

“兔崽子，没感觉你体内有什么异样吗？”李老头突然发问，众人也都看向陆辰。

陆辰吞了吞口水，在肚子上摸了两下，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有！感觉肚子空空的，有点饿了！”

“?”

之后，，其余四人无功而返，陆辰则和平常一样，每日鸡鸣三莫桑按照李老头的吩咐先去了时安空洞修炼遍起身，去怀林站桩打坐，又去铜铃铺子干一些琐碎事物?唯一不同以往的，是空空荡荡的铜铃台。

李老头突然就大病了一场，卧病在床。

这一天，陆辰照常劈柴挑水。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李老头突然唤来陆辰，将他叫至床边，吩咐道“这铺子，以后就不开了！木桶旁边的铁匣子里，是你这个月的工钱和?和我往日克扣你的工钱，我老了，眼看就不行了，老头子我孤身一人，无亲无故，临走也好?落个无牵无挂，也算省事?明日，就关了铺子?”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冲陆辰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

陆辰察觉到老头子可能不行了，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听话的走出了房门?

冷风刺骨，像穿透骨头一般，寒意灌注全身，陆辰蹲在铜铃铺门外，望着阴沉的天色，心情顿感失落，想起李老头那双无神的双目，心里感觉酸酸涩涩的，他从地上抄起一块长条树枝，一笔一划胡乱的画着，突然自言自语道“人嘛！都得经历生老病死，正常的！”

可不知为何，说完这句话后他的眼眶突然湿润起来，“吧嗒！”一声，有东西顺着眼颊突然滑落，砸在地上，一个浅泥坑落在他胡乱画的字上面，原本不成样的笔画，此刻模模糊糊看起来倒能连成一个字。

“寂！”

陆辰将那字念了出来，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或者会有什么暗示？摇了摇头，他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肆虐的寒风将他的衣服吹至肩头两侧，陆辰不禁打了个喷嚏，使劲儿将敞开的衣服往中间一拢，站起身来扭头进了后院。

“咕嘟咕嘟”水壶烧开的声音将本意往里屋方向的陆辰引至了厨房的位置，沸水顺着水壶咕嘟咕嘟往外溢出，他迅速将烧开的水壶撤下，拎着水壶进了里屋，一边将水壶放在桌子上，一边故作轻松的冲李老头喊道。

“喂！老头，你的水杯去哪了？怎么找不着了呢？水都开了半天了，你怎么也不管管?老头?老头?”

当他扭过头去的时候，李老头一双微弱的双眸突然射出一阵精光，也就一瞬间的功夫，便沉沉的闭上了双眸，一只伏在胸前的手肘顺时滑落，陆辰突然一阵慌乱，急急上前伸手往他鼻息处探去，已经?没了呼吸！

陆辰双目无神，就那样呆呆的坐在李老头的床边，两只眼睛死死放在李老头安详的面容之上，一句话也不说?

乌云卷积，夜风呼啸不止，今晚的月亮出奇的圆，路上的行人稀稀疏疏，都挨不住这阵阴凉的冷风，裹紧衣服快步往家走了。

陆辰在李老头的床边默默坐了一下午，脑子里空空荡荡的，却十分沉重，终于，他伸出一只手来，将李老头冰冷僵硬而又粗糙布满茧子的手握在自己手中，看着床上安详逝去的老人，心头一阵酸涩感卷了上来。

“老头啊老头，你说说你，天天守在店里，就为卖你那几颗铜铃，好不容易来几个大买主，你又偏偏不卖，可是你又视财如命，几颗金珠翻来覆去的藏，生怕被我给偷了去，怎么样？现在倒是铜铃也卖光了，钱也有着落了，你的心事也了了，可你倒是把钱花了呀?明明那么有钱，还整天都穿一件破粗布衫子?你起来，把你的破金珠花了?你把钱留下来，不就让我占了便宜嘛？什么铁匣子，什么月钱，笑话谁没有钱啊？你个臭小老头，我还没劈好柴呢，我偷懒了，你起来，拿鸡毛掸子打我啊?你起来啊?你?”

陆辰突然停止说话，愣愣的看着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李老头，心中一阵酸楚席卷而来，两道热泪再也忍受不住“吧嗒吧嗒”的顺着眼角低落在李老头的胳膊，手臂上。

夜已深，陆辰却完全挪不动步子，始终目光呆滞的靠在李老头的床边。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入他的耳朵，似乎有人推开了里屋的门，他也全然不顾。

“陆辰哥哥，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

柔软甜美的声音终于将陆辰的视线从李老头身上移开转向身后的九儿声音沙哑的对她道。

“九儿?老头他?他?”

九儿是个聪明的姑娘，望着眼前这副场面，她已经联想到发生了什么，九儿默默站在陆辰的身后，将手搭在他的肩头，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陆辰哥哥，人死不能复生，说不定李掌柜有此天命，就此飞升为仙，你不要太难过，当心坏了身子?”

九儿短短两句话，却让陆辰听进了耳朵，是啊！或许就飞升上仙了！那也算是一桩好事吧！他在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抹干眼泪，回过头十分郑重的冲九儿说道。

“虽然老头贪财，可到头都攒了下来，一分银子都没乱花?真是个守财奴?如今好了，人也没了，真不知落了个什么?他的丧事，一定要办的风风光光！”

九儿也冲他点点头“陆辰哥哥怎么说，就怎么做，一切全听陆辰哥哥的。”

李老头走了，陆辰用里屋张阮玉买铜铃留下的五十两纹银给他办了场风风光光的丧事，又用铁匣子里的月钱以及李老头克扣掉的银子雇了一大群哭丧的人，他觉得李老头自始至终都太孤单了，一个至亲也没有，活着孤零零的，死了?至少不能再那么孤零零的。

至于李老头的铜铃铺，陆辰觉得那里全部都有李老头的影子，他会更加难过，因此便将铺子转手给了别人，转来的银子他用来修筑了一座新的书院和雇了教书先生，重先生莫名其妙的消失了，镇上很多孩子都没有读书的地方了，李老头生前是喜欢小孩子的，他觉得做这些事情，李老头一定是同意的，如果他没有突然离世，一定也会这样做的。

离李老头去世已经过去了半月时间了，陆辰也没有先前那么难过了，在九儿的陪伴下，他的心情慢慢平复了很多！

这晚，陆辰突然将一个荷包放在桌子上，九儿抬头顺着陆辰的目光朝那荷包看了一眼，甜美柔嫩的声音响起“陆辰哥哥，这是?”

“这是李老头卖铜铃的金珠，一共十五颗，正好凑了一袋子，九儿，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置呢？”

陆辰淡定回复了九儿的问题之后突然冲她开口问道。

九儿目色先是一怔，随后温柔的冲他笑笑，开口道。

“陆辰哥哥，若是问九儿的意见?如今李掌柜也不在了，你也用不着每日跑去铜铃铺里忙活，而时秉怀设立的桩法心经，你也都意会了，李掌柜生前也没什么亲人，算起来，陆辰哥哥倒是李掌柜唯一亲近的人了?不如带着这袋金珠去淮墨地碰碰运气！”

九儿话至此，陆辰眼角浮现出两分亮光“其实我也正有此意！以前在铜铃铺子里当伙计，真有想过干一辈子伙计，每日无忧无虑，悠闲自在，这样的日子倒也不错，可如今铜铃铺子也盘了出去，倒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好了?”

说到这里，他伸手挠了挠头继续道“那日我听那五个锦衣华服来买铜铃的人提起淮墨之地的绝?绝尘宝剑来，似乎十分厉害，不如咱们去碰碰运气，哪怕不成，好歹也去长长见识，横竖也不亏！”

九儿闻言重重的点点头，似乎觉得陆辰说的很有道理。

这样，三言两语二人就说到了一块去，陆辰总觉得九儿就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不管自己干什么她都支持，不管自己心里想什么，她也都知道，并且会在当下给出回应，不论如何，两人总能一拍即合，这样的默契程度，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吃过晚饭，二人坐在茅草屋外的两颗大石头上，同时抬头望向如黑幕一般的天际中稀稀疏疏的星光，正中是一个半圆的残月，虽然未之满月，残缺不全，可挂在空中，遥遥望去，却显得美轮美奂，让人移不开眼眸。

“真美啊！”

“真美啊！”

二人几乎同时开口，发出一阵感叹，随即又同时扭头看向对方，各自咧开嘴角露出一个默契的微笑来。

“九儿，你有没有一直都特别想做的事呢？”

“有！”

“是什么？”

“一直跟随在陆辰哥哥的身边，就是九儿特别想做的事！”

“那?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了呢？”

“分开？九儿不会和陆辰哥哥分开的，除非?九儿死了！魂飞魄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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