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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林鹿栖开始发烧。这烧一直烧了三天,她的假期就这样烧了过去。退烧之后,林鹿栖总觉得气虚乏力,初时并不严重,歇了几天反而更加虚弱了些。林茴让她在青芜殿休养,但即便是不用去上学也没能让林大小姐的精神好多少。
林茴隐隐觉得不妙,就请了一位蓬莱洲的医仙朋友来为林鹿栖诊治。
那医仙本是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道行,但出了青芜殿却是骤然变了脸色。
林茴的心一沉,忙问“仙者,小女这病……”
医仙叹了口气道“林茴兄,令嫒这并非病症,却是中了咒!”
林茴皱眉“什么咒?厉害吗?”
那医仙面色凝重“是……碧落血咒,无法可解!”
此语一出,林茴恍若被惊雷劈中一般呆住了。
那医仙将血咒的症状一一说了,林茴才想起当日林鹿栖中的那一掌。医仙连连摇头表示无能为力,只得告辞离开。医仙走后,林茴一拳砸在边上的一棵树上,树干拦腰折断。他在青芜殿外站了很久很久,脑海里始终回响着医仙那句无奈的叹息“除非涅槃重生,否则再无生机。”
他唯一的女儿啊,才活了十二个年头,甚至还没走上修仙的正途,才堪堪度过了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他还想护着女儿度过潇洒肆意的青年乃至无拘无束的一辈子,怎么能……怎么能中这种上古无解的阴毒咒术?长乐山,这一切都和施鼎卓那个阴险小人脱不了关系!他好恨,好恨自己当年心慈手软,近年来又太过疏懒宽和,竟放任长乐山再次壮大起来。可眼下说什么也没有用了,他唯一的女儿,难道就没有希望了?
等等,涅槃……重生?
涅槃重生!
仿佛黑暗的世界突然亮起了一道光,林茴的眼睛猛地一睁,呼吸也因激动而紊乱了。过了许久,他才慢慢平静下来,回到了紫宫里。
林鹿栖中咒的消息保密得很好,知道的人不多,连本来安排给林鹿栖当书童的孟潜也不知道。紫宫表面上平静如常,内里却是一派愁云惨淡的气象。
林鹿栖已知晓了自己的情况,起初惊骇了许久,将长乐山咒了千万遍,情绪也极度消沉暴躁。那段时间,就连南覃都难以近她的身。
是许镜洲在青芜殿吃了好几日闭门羹,才得以接近林鹿栖。一连几日,许镜洲日日陪在林鹿栖左右,开导着这个十二岁的小师妹。
说也神奇,不知许镜洲对她说了什么,就像施了魔法一样,很快林鹿栖就看开了,甚至变得比爹娘还乐观。
她的精神状态好了一些,身体也好转了一段时日。本来厌学的林大小姐,在这个时候却开始想念起天玑学宫来,央了林茴许久,才得到林茴首肯,得以在许镜洲讲授佛法的那天去天玑学宫待一待。
这天,是许镜洲带着林鹿栖去的学宫。林鹿栖衣着打扮如常,唯有脸色比以往苍白一些,不仔细观察也不明显。她这几日能撑上半天,所以只来听半日的课就走。她已经决定了,瞒着所有同学,编一个完美无缺的谎话给他们。碧落血咒实在是太可怕了,不过这些安稳过日子的少年们或许一辈子也不会遇到,何必引起他们的惊慌?
离第一堂课还有一盏茶时候,林鹿栖跟在许镜洲身后走进了馨兰室。这是第一次,许镜洲引起的轰动被一个学子盖过。
“林小师叔!”花弄影是第一个叫出声的,神情惊喜,“你去哪儿了?都快一个月了,我们都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林鹿栖端着恰到好处的肆意笑容扫视了一圈同学们的好奇神色,目光在孟潜身上停留了一瞬。孟潜抿着唇没有言语,一双眼好似幽深的漩涡,叫她有些看不透。她的目光最后移向花弄影,朝她张扬一笑“能有什么事儿啊?”又稍稍提高了音调道“诸位想来也听过我的纨绔之名,莫要学我,莫要学我!”
一众学子便也笑着分散了注意力。早该想到的,传说中的林大小姐怎么可能规规矩矩念书呢?动辄逃课二十多天才是她的作风嘛!
许镜洲看了林鹿栖一眼,用全班都能听到的声音道“林大小姐已请示了山主,不再是有学制的弟子,各位同学也不必对她的作为感到惊讶了。”
此语一出,众学子更觉合理,便不再留意林鹿栖。
林鹿栖往老位置一坐,朝孟潜打了个招呼,便转到后面与花弄影和甄奇说话。
甄奇颇遗憾“六七,你就真的不来上学了?”
对这个外号习以为常的林大小姐道“哎,我今儿不是来了吗?以后想来就来啊,全凭心情!”
花弄影“啧”了几声“羡慕,真羡慕小师叔的潇洒!”
甄奇愁容满面,叹道“六七,你不来了,岂不没有人陪我一块儿考丁了?”
林鹿栖黑了脸“合着你舍不得我,就是为这个?”想了想也释怀了“这不今日刚好是佛理课,咱再一块儿拿个丁!”
花弄影被林鹿栖大义凛然的模样逗乐了,甄奇也来了兴致。几人闲谈间,与往日无异。
不多久就上课了,林鹿栖仍如往常一般,听听睡睡,但此番入睡确实是体力有些不支。待醒来,倒也没过去多久,她就又歪着脑袋百无聊赖地看向孟小呆。个把月不见,二人之间的隔阂消散了七七八八,但即便是一切如旧,他们之间其实也没什么话好说的。林鹿栖此时才发觉,是自己一直强拉着孟潜与她作伴,并未问过孟潜愿不愿意。其实,他是不愿的吧。不过要不是因为她,他也不会有机会到天玑学宫念书了。就当是,几次三番伤害了他的一点小小补偿吧。
林鹿栖并不觉得有愧,她向来是不容易有愧的人。也只有这样,才能过得没心没肺无忧无虑啊。不过实话实说,她也从没这样没轻没重地招惹过一个人,究竟该以何种态度对待孟潜,留待她日后卧病在床的时候再细思量。此刻,她懒得,也没多余的精力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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