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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麴义身死、高览请降的消息也传到在西朝东都,上至文武百官,下至军中士卒,闻言无不为之大喜,就连刘备都在朝上对百官嘲笑道:“曹操在朝局中持重了这么多年,这次总算是耐不住性子了!”说罢,又叹息道:“我虽深恨麴义,却也钦佩其武略,本欲再与其沙场决胜,竟不能得偿所愿,实为可叹!”
而随着情报的进一步首级,朝中有识之士多意识到,一战收复河北的良机已经成熟了。法正为此上表分析说,麴义已死,居庸易手,曹操军心定然会出现极大动荡,而据可靠消息,曹操又在着手迁都事宜,河北士人多有反对,可见曹操内外失衡,困顿难解。
而去年国家夺下邺城、邯郸,如今又得居庸,东朝已无纵深可言,此时只需提兵信都,摧敌首脑,便大有一战取河北的可能。所谓天、地、人三险,曹操已失其二,而国家尽有之,此战必然获胜!故而劝刘备不要犹豫,此时不取,更待何时?
刘备深以为然,恰好此时荆州战事也告一段落,刘备便当即下令魏延,以其在襄阳采取守势,自己则征调卫将军关羽、定襄都督张飞、濮阳都督袁谭、冀州刺史牵招、及护乌桓校尉何奈平林等部众,日夜兼程,到邺城中集合。
太子刘燮得闻刘备又将亲征,便主动请命说:“阿父已贵为天子,所谓天子,天下安危系于一身。又所谓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不可妄动。征断杀伐,本是臣下之劳,何必大人躬亲?想高祖数载荡平天下,无非驱三杰而用,后受英布之失而病笃,亦无非孝惠之过也!1今日阿父年事已高,东贼穷途末路,何用阿父亲征?儿虽不才,愿代大人讨之!”
刘备欣慰他的成长,但仍拒绝说:“我与曹操早年相识,互为制俦,争斗至今,也有十数载了。其如今总算得了机会,能够分出高低,我我岂能不去?”
见刘燮面露失望之色,刘备宽解道:“你有此心便好,如今丞相养病,我出征后,国家大事仍由你与孔明商量,去年你处事无错,我很欢喜。但此战我非亲征不可,你不用多言了。”
刘备又在尚书台中阅览桉牍。他看累年战争下,军需耗费无算,国库也为之一空,一时良久叹息,他对侍中王凌说:“我这一生戎马倥偬,历战无数,却始终没能与民休息,这是我的过错。此战告捷后,我愿生息十年,使吾民得享太平。”他又命人将此言传到军中,兵卒听闻如此消息,无不军心大振,秣马厉兵,以期大胜。
出发前,他又收到陈冲自长安寄出的一封信。信中陈冲没有谈什么国家大事,也没有向刘备提出军国建议,只是信纸正面写了一首诗,文曰:
“春秋多佳日,登高赋新诗。过门更相呼,有酒斟酌之。”
“农务各自归,闲暇辄相思。相思则披衣,言笑无厌时。”
“此理将不胜?无为忽去兹。衣食当须纪,力耕不吾欺。”
又在诗尾写道:“闻君许诺,恭候佳音。”
刘备读罢,将此信引视台阁,然后说:“丞相说得好啊,此战战罢后,我等都当功成身退,在家中享享清福了。”
至七月下旬,诸军汇聚邺城,刘备身处其间巡视各部,见各府军官中添了不少陌生又强壮的年轻人,而自己身边的这些老兄弟们,却多已须发斑白,这使得他不禁想到刘燮的请战,一时竟激起豪情,对麾下诸将笑道:“廉颇虽老,却也不能让后人专美于前啊!”于是立即开拔,号二十万,骑六万,旗甲曜日,一路鸣鼓长驱而进,军容盛极一时。
而对西朝的大规模调动,东朝也早有预料。曹操一面强令长子曹丕继续主持迁都事宜,一面征调青徐幽冀四州诸军,合约八万众,马万匹,都向信都集合。而后他又不断派人征发州郡粮草,田租也连征三载,河北府库几为之一空,民间屯地无有复遗,以至于府下多有怨言。
有人向曹操进谏,说如此太伤民生,可否缓行,曹操则冷笑道:“此乃国家生死存亡之际,岂能用常理来论?此战若胜,我乘胜攻入河南,粮荒自解。此战不胜,河北便非国家所有,民生优劣,又与朝廷何干?尔等所言,可谓谬哉!”
在此期间,曹操不断派斥候打探西军消息,同时大肆宣扬说孙权已与东朝联合,不日便将派兵北攻兖、豫。暗地里又试图在西军中引起骚动,做书派骑使送与袁谭。信中言辞,颇以长辈旧亲相称,回忆自己与其父袁绍的过去往事,并说:“汉兴之日,即是韩信、彭越、英布同陨之时,智者且当三思。”最后甚至向刘备遣使,说道:“黎庶不幸,何用大军?你我各持刀剑,以身决胜负,不为妙哉?”
刘备对曹操的所有作为一清二楚,当即便将袁谭请出来,与使者对峙说:“孟德诡诈,岂能信之,既在战场一决生死,无复多言!”而后将曹操的所有来使一并送回。
曹操不等回信,就令在绛水之北择一高处筑营垒,挖掘沟堑,将辎重粮草都圈在其中。步骑环绕在外,以待西朝大军。
虽然用了各种手段,但曹操已知刘备此次决心之坚定,此战不胜,则无法再在河北立足。故而在西朝大军到来之前,他就散尽金宝,将之配给精锐将士。又许诺诸军,战胜之后,将为每名将士分发妇女。
但即使如此他还不放心,仍然担心部下不肯死斗,或者临阵降敌。于是又遣使通知曹丕,在迁都的同时,也将士兵家属一同挟持入辽,以此来要挟士兵,避免他们心生二意。
此时西军的先头骑兵已到,他们远远望见曹操的大营,不动声色地筑营监视。第二日,刘备与关羽的中军也到了,此外还有何奈平林的乌桓军、袁谭的东府军。此时大约有十五万人先赶到战场,后方的西府军尚相隔七十余里。
诸将与东军大战数次,此次还是首次攻到东朝的国都之下,远望信都城墙高耸,近看东军部众沮丧,将士无不胸生豪气,纷纷向刘备请战。
刘备估算西府军大约还要四、五日才能到,又见各军士气正旺,而曹操军军马少,众寡不敌,还是背水布阵,身处绝境之中。此前曹操的诸多尝试也表明,他此时正处在空前的政治危机内,并不想与自己决战。
刘备很快下定了决心,打算先打一仗试试。虽然心中颇想一鼓作气拿下曹操,但他嘴上还是说:“曹操用兵狡诈,诸位莫非都忘了北皮之败吗?诸位切不可有轻敌之心。”仍令各军稍事休息,准备第二日出战。
此时大约已是中秋,天色逐渐晦暗,直到卯时,天才蒙蒙发亮。天亮后风势减弱,但风自西北吹来,对垒双方的军旗都迎风招展,猎猎作响。季汉军从西南边出来,向北绕了一个圈子,变为东西向列横阵,从北面压向曹操军营。这是荀攸考虑到刮的是北风,故而向刘备建议背北向南顺风布阵。
到辰时,西军早就列阵完毕,却不见东军出营迎战。又过了数刻,西军阵中奔出轻骑数十,驰向曹操营垒各处。但见东军高垒深沟,避战不应,只得回阵禀报。
西军中军侍卫围成的空地上,放了几个胡床,刘备坐在中间的一个。虽然已经缳甲,但没有活动,他竟然觉得寒冷,又在上身披了一件袍子。侦骑回报之后,他抬头看了看灰暗阴沉的天空,对坐在侧首的荀攸说:“曹操不是不出,是在等风停。估摸中午风力减弱了,他们吃了午饭才会出来。我也早料到了,各军都准备了干粮饮水,且活动活动,等他出来再战吧。”
说罢,他也起身来,叫人牵过坐骑,巡视各军,也算是稍微活动一下。
跟随他的诸将幕僚簇拥在左右,战马喷出的热气形成阵阵白雾,看来风确实小下去了不少。
刘备和大将军关羽并辔而行,关羽的坐骑赤兔突然无端歪过脖子,一口咬住了刘备的脚踝。刘备一惊,使劲拽腿,而关羽也一边回拽缰绳,一边用皮鞭勐抽马颈。好不容易马嘴才松开,挣扎之下,刘备的靴子都差点拽掉了。
左右都很惊骇,纷纷跳下马要查看皇帝脚上是否受伤。刘备则连连摆手,要大家不要惊扰他人,自己也无有问题。而他自己则忍着痛暗想,都说老马有灵,这莫非是凶兆预警?与曹操交战,须得加倍小心,自己这一生打得最顺的仗莫过于对阵袁术,但对曹操,没有庭坚的帮助下,还从未单独胜过,此次虽然占据优势,却仍得战战兢兢,不可露出半分破绽。
恰在此时,侦骑飞保,说东贼开营出战,自南向北成横队前进,骑在前,步众在后。
1孝惠之过:英布叛乱时,刘邦本想令太子刘盈领军出征,结果刘盈恐惧拒绝,在吕后说情下,刘邦不得不以病体御驾亲征,后平英布之乱,结果战场中箭,加重病情,平叛后不久便驾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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