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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什么事了?!”

焦急等在外面的翡乐至他们只见帐篷砰地剧烈晃动, 侧边帐篷布向外突出一大团,像是被什么东西从中顶起,整个帐篷都差点倒下。多多汪汪叫了起来, 那声音却不似寻常狗叫, 而是伴着尖细呜咽, 夹着尾巴瑟瑟发抖, 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

不, 绝不会是毒蛇,这动静说不定是大型猛兽。翡乐至心头差点骤停, 他颤音叫了两声‘卫哥’,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心里更是慌乱至极。帐篷里的究竟是什么, 卫洵现在到底怎么样?

“你带着徐阳再往后——一会实在不行,就去找季大哥。”

“我去帮卫哥!

翡乐至一咬牙,捡起块石头,一步一颤往帐篷那边走去。他此刻脑子格外清醒,刚才喊得时候,翡乐至也是期望老手旅客们会有人帮忙,但翡乐至眼睁睁看着原本几个距离较近,亮着灯的帐篷, 在听到喊声后直接熄了灯,一片黑暗寂静。

唯有导游帐篷那边,衣衫凌乱的林启明露出半个身来, 不耐烦问他大晚上在喊什么, 翡乐至直接忽略。他不傻, 知道丁一对卫洵恶心念头, 从没想过找导游帮忙。他只感到格外的冷。

是心里发寒, 他从没有像此刻一般清晰的认识到在这个旅程里,没有什么互帮互助,没有什么热情善良,所以人最先顾得都是自己。卫洵不能死,不能出事,没人会管他们新人,翡乐至无比深刻意识到这点,他们新人抱团,只能自救。

没有人会帮他们了。没有卫洵,他们团体绝对会飞快分崩离析,任人宰割。

走近后翡乐至才发现原本搭好的帐篷一角已经完全塌了下来,帐篷里寂静到可怕,没有搏斗声,也没有野兽咆哮,撕咬血肉的声音,这可能是个好消息。翡乐至有手电筒,但不敢打开,怕惊扰到帐篷里的野兽,怕它再伤到卫洵。

“卫哥?”

他放轻脚步,屏住呼吸,低声呼唤,小心翼翼绕着帐篷走了一圈,试图判断卫洵和野兽所在的位置。就在这时,帐篷里传来一阵含糊不清的,模糊的咕哝声——是卫哥!翡乐至一时间心里既惊又喜,卫哥还活着!这声音是从帐篷坍角传来的,翡乐至攥紧手中石头,小心翼翼接近。

“卫哥我来帮你,你撑住啊!”

卫洵刚从雪豹身子底下挣扎出来,高原上的动物都长了身用来御寒的,厚实柔软的好皮毛,雪豹当然也不例外。卫洵就像被一张毛绒绒的大毛毯裹住似的,密不透风,蒙的他差点窒息。要是正常人被这么‘袭击’可能被吓得反手就一刀扎雪豹身上了,但卫洵想的却是——

这不就是偷血好机会吗!

雪豹虽然一直以来似乎都没对他有太多敌意,但显然是凶煞不好接近的。现在能近距离接触,错过这机会就不是卫洵了。但想法很好,施展起来却有难度,尤其是雪豹一直跟他捣乱,使劲把卫洵往自己肚子下面藏,那条大尾巴像是有生命般灵活,直接圈住卫洵的腰往下拉。

卫洵边挣扎边觉得好笑,甚至产生个匪夷所思的念头——这雪豹不会把他当豹崽子了吧。野生动物只会跟家族成员分享食物,而雪豹受惊后把他往肚子底下藏的动作,保护性更很明显。

还是说,这头雪豹接近他是因为野性心灵的称号?狐仙附身,貂什么的,都是卫洵伪装出来的,实际上他还没有找到适合变化的野生动物。野性心灵能让他变成某种野生动物,却也需要卫洵与这种生物近距离接触,掌握它的习性才行。

按理说野性心灵这个称号潜在作用,应该是让野生动物更愿意接近他,减少敌意?

雪豹也许是个好的动物形态,战斗力强,耐寒,敏捷矫健,最重要的是这旅程里恰好有头雪豹。

卫洵边思索着边脱困,他从雪豹的毛肚子下挣脱出来时,帐篷外面很近的地方响起翡乐至担忧呼唤声。

“我没事,你先别进来!”

卫洵立刻命令道,他不打算让别人发现这头雪豹,雪豹对他友好可能是因为野性心灵称号的缘故,其他人可不一定有这个运气。看现在雪豹就又警惕盯着外面,非常敏锐地锁定了翡乐至所在的方向。

它悄无声息伏低身体,豹身线条充满野性力量感,粗大的尾巴有一搭没一搭抽在卫洵脚踝,让他退后藏好。

卫洵直接趁机提起它的尾巴,趁雪豹浑身一僵的时候直接给它来了一‘针’,魔蚊口器刺入豹尾的瞬间卫洵脸上浮起两团晕红,身上的苍白皮肤都有点泛红,他下意识张嘴嘶嘶倒吸冷气,舌尖微微探出唇瓣,若隐若现。

这血确实烫口!卫洵感觉自己浑身都要燃起来了,他只刺了一下就拔出,要知道魔蚊口器可是能把尸化飞狐王都吸干的东西,卫洵只是拿点阳气,不打算真伤到雪豹。随后卫洵细细感应雪豹的意识——

不是人。

纯粹野生动物没有人那样的复杂念头,只有纯粹的意识,它们与同类交流也多用肢体语言。吸血后卫洵感觉自己与雪豹见建立了微妙的联系,他能更清晰感到雪豹并不算紧张,心情甚至算是慵懒惬意的。它有针对外面翡乐至的杀意,却不是对敌人,更像是在考虑要不要猎来给‘幼崽’吃。

‘幼崽’这个词是卫洵补充的,其实说是‘家人’‘需要饲养的对象’‘无法独立生存的幼崽’之类也说的通,雪豹只是有种亲近他的意识。

雪豹的尾巴一动一动的,要从卫洵手里抽走。它粗到一手堪堪才能握住,卫洵松开豹尾,随后对雪豹施加影响:‘隐蔽离开这里’

雪豹侧头望向他,原本蓄势待发攻击的姿态停住了,半圆耳朵扇动,似是茫然不解。卫洵这也是第二次用魔蚊口器,而且不是吸干对方全身精华,只是吸了点阳气建立了联系,他不清楚这联系到什么程度,能不能让雪豹服从,如果不行的话他就要想别的办法。

翡乐至他们很快会来。

好在卫洵在脑内重复几遍‘隐蔽’‘离开’后,雪豹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它仍迟疑的,大脑袋不断□□卫洵的腰,试图将他一起带走,但卫洵温和坚定拒绝了。

也不知道雪豹理解成了什么,它最后看了卫洵一眼,随后不再迟疑,从帐篷后头离开。它就如披着银白斗篷的刺客般悄无声息,没有半点动静。而卫洵在帐篷另一边吸引翡乐至的注意力。

“乐至,来扶我一把。”

“卫哥你怎么样,有哪里受伤了吗?!”

翡乐至急急忙忙搀住卫洵往外带,手里石头没扔,仍如临大敌死死盯着卫洵身后,生怕扑出来一头野兽似的。

“没事,已经都解决了。”

卫洵借着翡乐至的力站起,手扶着腰,刚才他被雪豹扑倒时腰被硌了下。虽然不疼,但以卫洵丰富的受伤经验来看,他腰那里应该得青紫,而且因为皮肤过白的缘故,看起来可能会更触目惊心。

正好拿来当借口。

“我在帐篷里滑了一跤。”

卫洵道,他冲翡乐至亮了亮手里的蛇——正是被雪豹弄得半死不活,压在爪下的那条。

“帐篷里的是毒蛇。”

“真的是蛇!”

翡乐至看卫洵手里的长条毒蛇就觉得惊心动魄:“卫哥可别拿着了,斩了它头然后埋起来吧,我听说毒蛇就算被弄掉头也会咬人。”

“绝对是丁一搞的鬼。”

殷白桃见卫洵现身忙带着徐阳赶过来,他们也认不出卫洵手里是什么蛇,惊慌过后就是莫大的愤怒。

殷白桃咬牙切齿,把刚才每个帐篷都没人回应,唯有导游帐篷那边林启明来问的事说了:“他就等着咱们找过去,就想着,就想着——”

就想着那些龌龊心思!

身为女性,殷白桃更能感同身受,知道那种恶心的感觉。

“卫哥你受伤了没?”

殷白桃是学医的,知道在高原上受伤有多糟糕,就算卫洵不怕剧毒,被蛇咬到,摔倒磕伤,都要尽快处理才行。她手也气的发抖,却仍竭力保持冷静:

“得把帐篷重新搭好,医疗箱还在里面。”

现在天色已晚,凛冽寒风呼啸,吹的人脸都僵了。夜晚更是不安全,之前他们回来的路上经过旅客们呕吐那块地,看到大片黑漆漆的大鸟落到地上,混乱争抢着啄食什么,人远远经过时也不飞起,只是齐刷刷转头来盯着他们,那感觉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卫洵说那就是天葬台啄食人身体的鹫鹰,被鹰笛吸引而来,吞吃旅客们吐出来的‘小鱼’,殷白桃又是恶心又是悚然,虽然说探秘类旅程里没有灵异元素,但那些民俗传说带来的危险,却更让人心头发寒。

夜晚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他们需要帐篷,不可能直接睡在野外。

“我去搭帐篷。”

翡乐至抹了把脸,站起身来,男人就是在某个点后如蜕变般成长,他看起来沉稳多了,主动负起责任。

“我也去帮忙。”

殷白桃抹了抹脸,这帐篷大,单人想要搭起来困难,这种时候没有什么男女之别,大家都是竭尽全力想活下来的人。

女人干活细致谨慎,殷白桃担心帐篷里还有藏着的毒蛇,让翡乐至戴上冲锋衣的帽子,用魔术头巾护住脸,又把袖子拉过手腕遮住手,裤脚塞进鞋里,算是全副武装后他们俩一人拿了根树枝,小心去帐篷那边收拾。

只留‘受伤的’卫洵和虚弱的徐阳在旁边休息,看徐阳在寒风中被吹得有点站不稳,卫洵摸了他的额头满是冷汗,拉着徐阳到块石头边上坐下,拿出纸巾让他擦汗,别再吹风感冒。

“卫哥,你说导游是靠什么,让旅客们不怕高原反应的?”

将纸巾递过去时,卫洵听到徐阳低声道。他嗓音沙哑,仍透着股虚弱劲,却异常冷静:

“丁一能驱使毒蛇,会下毒,背后有降头鬼皮,但最让旅客无法离开他自由行动的,还是高原反应这点。”

听徐阳这么问,卫洵不置可否,反问道:“你觉得呢?”

“下午那会卫哥你去绕湖的时候,应该有高反吧。”

“我有雪貂附体,高反不是很重。”

卫洵这样说,其实是承认了,他饶有兴致,想听徐阳能推测出来什么。

果然听他这样说,徐阳点了点头:“今天下午探村的时候,明明分开走效率更高,文布南村里也没有太多别的危险,但旅客们就是抱团在丁一身边。”

“而且他如果能自由掌控各人的高反,放毒蛇袭击的手段就太不必要,等晚上的时候让我们几个突发高反不是更无法提防吗?人总得睡觉的。”

徐阳异常理智,即是说到死亡时也表现出超乎年龄的冷静:“老手旅客们同样是警惕畏惧丁一的,即使如此,看帐篷的排列,像越是靠近导游那边越安全似的,这安全不该是丁一本人带来的。我认为预防高反这点并不是丁一的称号或技能,而是——”

“他身上的某样东西。”

卫洵轻笑着,揽过徐阳的肩膀:“你分析的很有道理。”

徐阳不自在的靠卫洵更近,却没挣开他的手,今天要不是卫洵救他,他绝对已经危险。再明哲保身的人也会倾向于更有利的一方,更何况徐阳不是白眼狼,他记住了卫洵的救命之恩。不再迟疑,徐阳将心中思索的事托盘而出:

“我认为丁一身上的某件物品,拥有能预防高反的作用。它有作用范围,所以旅客们才无法离开丁一身边太远。而预防高反……和我们这次藏北旅程,实在太贴合了。而其他老手旅客却是那种见怪不怪的表现,而且房宇航说‘不是大家不提醒新人,实在是离不了导游’。”

说到这徐阳缓了口气,坚定道:“我怀疑不只是在藏北探险旅程,导游有预防高反的物品。而是在所有旅程,不同的旅程里,导游都会有相对应的,解决问题的物品。”

“那件物品不是丁一准备的,而是丁一带了藏北旅程,才得到的。”

徐阳确实聪明,在不知道导游拥有导游胸针时,就做出了如此堪称精准的推测。徐阳如此聪明,倒算是卫洵的意外之喜。

他不是会安于呆在团队里的人,当他独自出去冒险的时候,翡乐至他们里面总得有个暂时的决策者。徐阳聪明,但他年纪小,又是盲人,即使有导盲犬也得有人一旁保护。翡乐至身强体壮,三观正有勇气,殷白桃懂医药,谨慎心细。

他们三个在一起,卫洵也不用太顾忌后方了。

“丁一不会对卫哥你放手,咱们更是唯一的四人团,像今晚这种的事情今后肯定还会发生。”

徐阳继续道:“老手旅客畏惧导游,不会为我们出头。预防高反是对旅客的保护,更是丁一控制旅队的手段。现在搜寻村子,驻扎露营还好,等明天前往象雄遗迹的时候,大家势必会分开,到时候丁一只要走的快,或者故意让某人落后,轻易就能令他高反。”

“团队内互相提防竞争,各有利益冲突,就永远无法真正拧成一股绳。”

“所以你想要做什么?”

卫洵声音极低,有如耳语,却蕴含着引导诱哄般的魔力,让徐阳直接将内心想法脱口而出:

“毁了那件物品。”

这一刻他的语气不像少年,透着冷酷漠然:“干脆所有人都高反,这样有没有丁一,在不在他身边,就都一样了。”

当生存都要竭尽全力,自然就没空去有别的心思了。藏北环境恶劣,又有景点任务,再加上高原反应,绝对能令人疲于奔命。旅社给他们准备的旅行包里有足够对抗高反的药物,甚至有些药物的名称与作用徐阳闻所未闻,怀疑可能是旅社道具。

这是仅有新人才有的福利,正好够他们四个人用,这样一来就算高反也不一定死亡。这样一来,大家也算是站在同一起跑线——现在丁一已经盯紧了他们,老手旅客们完全靠不住,长久下来他们四人状态肯定会削弱,到最后任人宰割。

不如趁现在大家都对他们还没有太多提防时,直接出手搅乱局面,等局势真正乱起来,他们四人才能有浑水摸鱼。

但是这招实在太毒太绝,纯粹是损人不利己,而且也相当于削弱了旅客们的力量。但徐阳记仇,他记得卫洵帐篷里遇险时没有任何人帮忙,记得餐桌上几人在丁一暗示下向卫洵敬酒,想要灌醉卫洵,恶心的要命。

晚上吃鱼差点死亡那件事,更让徐阳认识到旅程的残酷,人命烂如草芥,随时都可能死亡。

既然如此,那我不好过,你们干脆也别好过。

徐阳说出这句话就后悔了,以卫洵的性格他是肯定不会答应这种方法,毕竟卫洵是这么好,这么有原则的人,徐阳原本打算自己筹谋,把翡乐至或者殷白桃拉过来,等同谋够多底气够足再和卫洵透底。

他也不知道怎么得就把内心想法给说了出来,徐阳低着头,紧攥着多多的牵引绳,心里已经有了预感。

果然。

“不行。”

徐阳心里有了预兆,无所谓耸了耸肩,乖巧道:“好,那就不做。”

虽是这样说,但显然今后如果再有如此的想法,徐阳不会再跟卫洵完全透底。他低下头,颇为无聊地等待卫洵的教导或训斥,毕竟这已经算是家常便饭了,在老师和亲人眼里,他就是个古怪的坏孩子,小疯子,脑子里成天都琢磨着些不好的坏点子。

但徐阳毕竟目盲,看不到卫洵望向他的,越发幽深,兴致盎然的目光。如果他能看到,绝不会傻乎乎还认为卫洵是个光风霁月的大好人。

徐阳这小孩挺有想法,而且心思够狠,这点卫洵倒还算喜欢。为此他也有耐心随口指点两句。

“这招太狠,也太蠢,削弱自己,到处树敌,永远是最愚蠢的做法。”

卫洵慢悠悠道,注意到徐阳不服气的抬头——在徐阳心里卫洵可以责怪他这招太狠,没有队友爱,不顾及大局。

但怎么能说他蠢呢!

“异常愚蠢。”

卫洵毫不留情:“且不说那样物品能不能毁掉,单是这件事如果暴露,队里的所有人绝对会先联手对付你。”

疯狂不可怕,拖着整个旅队共沉沦的反社会更可怕。徐阳今天能毁掉预防高反的道具,以后说不定就能做出扔到旅客们的旅行包,在战斗时拖后腿之类的事情。旅队里的不稳定因素绝对不能留,到时候旅客们绝对会先团结起来,对付他们。

导游到底有个不能亲手杀旅客的限制,旅客可没有。只要把徐阳的狗杀掉,他在这片茫茫荒原上就相当于失去了眼睛。

“只要做的隐蔽……”

徐阳狡辩,却也知道卫洵说的对,他自己只顾了一时的报复性爽快得意,颇有种我死后那管你洪水滔天的痛快,完全没想未来。但被卫洵这般直白揭穿,徐阳还隐隐有点恼羞成怒,毕竟年轻不懂收敛情绪,他带了点针锋相对的气势,反问道: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每天就这样被动应对吗?”

“呵。”

卫洵轻笑一声,徐阳却噤了声,他本能觉得卫洵似乎和白日时候不太一样了,这是敏锐的直觉在发出警告,他感到一丝危险与战栗,但卫洵怎么会危险?

徐阳感到卫洵低下头,凑到他的耳畔,徐阳抑制住退缩躲避的本能,僵着身体,感到卫洵鼻息萦绕在他的耳廓,那低哑声线如深渊恶魔低语:

“既然你想到夺走那样道具,为何不更进一步?”

“比如——杀掉丁一,掌控旅队。”

“我们自己成为自己的导游。”

“这怎么可能?!”

徐阳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语无伦次:“你,你疯了吗?!”

徐阳只想那些冷漠的老手旅客受到该有的惩罚,他们抱团到丁一无法在轻易对他们下手——却从没想过杀了丁一!

“这,丁一是旅社派来的导游啊,怎么能杀,杀了他咱们旅程怎么办?!”

徐阳又急又气,近乎是扯着卫洵耳朵用气音低吼,语无伦次:“后面的景点还得他带路,而且导游在旅程中肯定还有用……”

“好,好,你说的对。”

卫洵听他叽叽咕咕飞速说了一堆,纵容道:“那听你的,等旅程结束时再杀他。”

“不是,我什么时候说,你怎么。”

徐阳难得懵了,大脑乱成一团,一时语噎,大家都是和平社会出来的,怎么你就能直接想到杀人了,这合理吗??

不,不不,丁一往他们帐篷里放毒蛇,这也是谋杀了,人杀我我杀人,这是合理的。

但要是真杀了丁一,接下来的旅程怎么办,全靠他们自己走吗,万一迷路了,或者必须有导游在,才能激发景点怎么办?

但如果丁一继续捣乱害人,他们这探索景点肯定也会不顺,干脆做掉丁一,起码旅客们有团结可能。而且卫洵要是当导游,肯定比丁一靠谱……

不,不不。

“喂,帐篷搭好了,快进来休息吧。”

翡乐至冲他们吆喝道,浑浑噩噩的徐阳牵着狗,被卫洵搭着肩膀往前走,走了两步忽然一激灵,下意识拽住卫洵衣角,质问道:

“你是不是在逗我玩?”

“反应过来了?”

卫洵笑眯眯道,随意摸了摸徐阳的头。徐阳脸色臭的很,却没躲开。

卫洵刚才的反差实在太大,现在越是轻描淡写,徐阳反倒越觉得他当时说的‘杀死丁一’是真的,他隐约嗅到卫洵温和有礼外表后,那一抹肆无忌惮的疯狂。

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真正无视一切常理规矩的法外狂徒。

“我就当你逗我好了。”

徐阳嘟囔,攥着卫洵衣角的手却更用力了,寻常人遇到疯子都会避而远之,但徐阳这有反社会倾向的少年在最初的惊慌过去后,却对卫洵生出前所未有的兴致。

像是茫茫人海里终于找到了同类的激动与刺激,还稚嫩的小疯子遇到强大,成熟的大疯子,而卫洵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气质更让徐阳着迷崇拜。

“卫哥,你是不是已经有想法了?你准备做什么?”

少年人正是崇拜强者的时候,这个年龄的少年或是崇拜父亲,或是崇拜正义英雄,长歪了的徐阳异常聪明,轻视那些将他看做孩子的大人长辈,直到遇到卫洵。

杀人者是恶人吗?那杀死折磨旅客的强大导游的人,是恶人吗?

杀导游,自己成为旅队首领,不是比只毁一件道具,让旅队陷入混乱更刺激。

更何况卫洵不是说大话——他可是第一天就把丁一踩在了脚下啊。

徐阳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对卫洵完全心悦诚服。

卫哥这才是真正的大格局。

说不定杀导游,掌控旅队都不是卫洵最终的目的,他可能还有更大的目标,徐阳迫切想要参与到卫洵的计划中来,这一定会非常有意思!

“今夜我要出去。”

卫洵慢条斯理:“你守着帐篷,让翡乐至和殷白桃不要乱跑,能做到吗?”

“我能!”

这就是卫哥给我的考验吗!

徐阳异常兴奋,半点没觉得烦,反倒是有种参与到了卫洵的大计划,能给他打下手的荣誉感。翡乐至年轻健康,殷白桃细致懂医,而且他们两人都与卫洵现实有联系。

相比之下,徐阳盲眼,年少,体虚,晚饭时还刚差点死亡。

但是卫洵单单只把这么件大事告诉了他,把守帐篷的关键任务也交给了他。

这让徐阳如何不兴奋,他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完成卫洵交给的任务!

“我有两个称号。”

徐阳对卫洵坦诚,增加自己的价值。怕多说被近处的翡乐至他们觉察,徐阳直接将自己的称号展现在了卫洵的面前。

徐阳既然身为盲人仍能被选到旅社,还一来就是困难级的藏北旅程,说明他本身有胜过健全人的地方,甚至能补足盲眼的缺陷。

卫洵刚进入旅程时,只有一个【无痛者】的初始绿色称号,但徐阳却拥有两个初始蓝色称号!

【盲人感知(蓝色称号):作为盲人,您有超常的感知,下到十米地下,上到十米高空,前后左右一周都无法脱离您的感知范围,当然了,想感知到这些可不容易,你总得有导盲犬或者盲杖才行】

“丁一能看到我的称号,今天他一直让我跟在身边,探查文布南村的地下通道。”

徐阳颇为得意,不屑道:“我表现得像个理智冷血的小傻子,他就信了,我给丁一的地图不全,有几条通道我没有标出来。”

“倒是有条地下通道是往南村去的,通道里有野兽骨骼,丁一让我细画这条通道,今晚他可能会去密探南村。”

对徐阳第二句话的判断,卫洵觉得有理。但对他第一句话,卫洵笑而不语。

徐阳本身就是个绝对理智冷血的利己主义者,他永远只会站在对自己最有利的一方。但这样的人同样偏执多疑,小心眼并且睚眦必报。徐阳今天会对卫洵说这番话,恐怕还是晚饭时的事。

他可能认为丁一身为导游,肯定知道晚饭有问题,却不提醒,害的他差点死亡,有可能就是因为徐阳能‘看’到密道,丁一要杀人灭口。

所以徐阳才会站到卫洵这边来。

但只要能为我所用,又好用,卫洵不在意他究竟是不是冷血理智利己——反正卫洵有信心,站在他这边,绝对是徐阳唯一且最好的选择。

“我怀疑丁一只能看到旅客一个称号。”

徐阳小声快速道,到了帐篷面前,他不再展示称号,显然这只是给卫洵看的。

这时间足够卫洵记住徐阳的第二个称号,也明白他为什么有信心提出‘毁灭道具’这个建议。这个称号确实优秀,饶是卫洵也心里赞叹。

【天黑请闭眼(深蓝色称号):您能在旅客或导游中选出平民和狼人。当您说出天黑请闭眼时,平民将会沉睡,而狼人将能自由行动,且无人能觉察到狼人的行动。最多同时选择三个平民和一个狼人,作用时间五分钟。沉迷游戏伤神,根据未成年人防沉迷规定,您一天只能进行一场游戏!】

这个称号异常有用,相比之下它的限制简直少的可怜。只要徐阳发动称号,将丁一和他的走狗设置为平民,将卫洵设置为狼,五分钟的时间足够卫洵把丁一从上到下搜个遍了。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卫洵这次晚上秘密外出,只要徐阳将他设置成狼,就绝对不会被发现,五分钟的时间足够他远离营地。

“我可以把殷白桃和翡乐至设置成平民,这样他们就会沉睡。”

徐阳建议道,今天是他们进入旅程第一晚,他估计殷白桃他们得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只将卫洵设为狼人的话,五分钟后效果消失,殷白桃他们可能还会发现。

而将殷白桃他们设置成平民,他们就能自然入睡,效果结束也不一定会醒。换句话说,保持充足良好的睡眠,养精蓄锐,对明天探寻象雄遗迹也有好处。

“不。”

卫洵却是摇头,沉吟片刻道:“到时候,你将这三个人设为平民。”

这一天下来大家皆是身心俱疲,天色也确实晚了,在整理好的帐篷中强撑精神聊了一会,互相告知了称号,徐阳也趁机把丁一晚上可能去探南村这件事说了。大家骂了通丁一,忧心忡忡商量未来对策,但实在是太累,说着说着就一个个困得不行,全都睡着了。

卫洵的睡袋在帐篷口处,说是守门,实则他早放出狐崽,让它爬到帐篷顶上观察情况。他们这座帐篷在最外围,狐崽站到帐篷顶上能监视其他帐篷。

放出狐崽后,卫洵丝毫不急,他安然进入浅眠,养精蓄锐。不知过了多久,半睡半醒间卫洵听到了狐崽焦急的呼唤声。卫洵仍闭着眼,人却已经清醒过来。

借着狐崽的视线,卫洵看到了最靠近丁一区域的两处帐篷皆有动静,四个人影像是正要离开帐篷,与他预料的一样。

卫洵睁开眼,轻手轻脚从睡袋里钻出。他一起身守在徐阳旁边的多多也醒了,金毛大狗温顺安静冲着卫洵摇尾巴。卫洵摸了摸狗头,再看徐阳,少年坐起身来,冲卫洵点头。

按计划来。

徐阳将卫洵设为狼人,将他所说的三人设为平民。卫洵感觉一种无形的能量将他包裹,就像披上了一件轻薄的隐身斗篷。他从帐篷离开,果然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清冷月光如银纱洒落大地,苍穹亿万繁星点点,是城市里难得能看到的夜空。但在月辉星光下,一个黑色的人影鬼鬼祟祟从帐篷里钻了出来,他经过卫洵时完全没有觉察,迅速离开了驻扎区,摇摇晃晃冲着当惹雍错走去。

借着月辉,卫洵看清了他的脸,正是晚餐时与丁一一同向他敬酒的,两人家庭里的岳成化。

晚餐时总共有四人依附丁一向卫洵敬酒,而卫洵带徐阳出去时,三人家庭们都跟了过来,那两个两人家庭留在帐篷里。

三人家庭各自抱团,两人家庭讨好丁一。他们或多或少都吃了餐桌上的鱼肉,但只有三人家庭随鹰笛的乐声吐了出来,而卫洵带徐阳他们离开时,仍没见到那四人出来,等回来时,鹰笛传人已经离开。

卫洵不认为凭丁一的性格,会好心让这四人出来听笛,可能更会恶劣看热闹。而鹰笛传人是否会为所有人都解决问题?也不尽然。

果然,卫洵预测对了。刚才那两个两人家庭的帐篷都有异动,原本该是四个人趁夜离开。

卫洵认为这与他接到的支线任务有关,如果是邪神祭祀类的东西,‘祭品’越多,事态越容易起波折。于是卫洵让徐阳将其中三个人设为平民,令其昏睡。

而这个以丁一死忠自诩的岳成化,却丝毫没注意到伙伴的异样,他蹑手蹑脚沿路向当惹雍错走去,而卫洵不远不近缀在他的身后。岳成化只穿了羊绒秋裤和绒衣,没有穿鞋,在高原的夜晚很快冻得苍白发青,好像一条不新鲜的死鱼。

他一路走到当惹雍错湖畔,然后开始绕湖,用的是五体投地磕长头的方式,不一会就磕得浑身都是泥土,等到身上滚满了泥后,卫洵看着他颤抖着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当惹雍错湖畔。

月光下的当惹雍错漆黑一片,如巨大的黑色玉石,基本看不到波澜,远方的雪山更是只有黑色剪影。此处地方偏僻,传说湖畔周边经常有狐狸和野熊出没,文布南村里也养了狗,但从驻扎点到这里,卫洵没听到半点动物活动的声响,寂静的有些可怕。

而这会功夫,岳成化却已经跪在湖边,把头埋进了湖水中。

他要淹死自己吗?

卫洵往当惹雍错方向又走了十几步,距离湖边有一段距离。此刻‘狼人’的效果已经消失,他没靠的太近。走近了卫洵才发现,这岳成化正在大口大口疯狂喝着湖里的水。

狐崽附身后卫洵视力极好,他清晰看到岳成化像是快要渴死的旅人拼命灌水,直喝的眼泪横流,鼻腔都往外溢水,但岳成化的表情却是极致的恐惧与害怕绝望,仿佛他此刻意识仍旧清醒,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动作似的。

等到他喝的腹胀如鼓,开始边喝边吐,再喝再吐,几番重复后,岳成化才终于不再喝水。他无力仰躺在湖边,半身浸在水里,半身在地上,腹部隆起明显的弧度,口鼻仍在溢水,浑身抽搐。

他躺下的姿势也很奇怪,是两条腿交叉屈起,一手放在腹部,一手指向湖中心,身体以异样姿势扭曲,不似人能做出来的动作。

倏然间天地间一暗,浓云遮蔽了月光,当惹雍错湖面更深黑不见底。岳成化颤抖的更加厉害,似是在害怕,但他却仍旧保持着这诡异的姿势无法逃离。

卫洵眯起眼,他的目光已经从岳成化身上移开,望向湖中。

只见岳成化浸在湖水中的手指向着方向,有一条黑线劈开平静水面,荡起一圈圈的波纹,飞快向岳成化的方向而去。

就在这时,卫洵心底却突然升起了强烈的危险预兆,那危险预感不是来自湖面,不是来自身后。而是来自他头顶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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