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8 营养液（298） 冷酷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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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身体八处地方传来剧痛, 连操控神力都不再那么顺当，大地之神恩基很快就想明白了一切，他强健有力的身躯因惊怒而颤抖, 神袍上代表鱼和羊的符文都因他的愤怒而张嘴嘶吼咆哮。

“是他，真的是他, 阿普苏，他从深渊归来了。”

恩基是为极高大的神明, 他戴着粗犷的角帽, 身披巴比伦风的长袍，面容刚毅，目光有力，长到胸前的大胡子让他透出种慈祥沉稳的感觉，但此刻这种沉稳却被怒火取代。大河的水流从他肩膀上淌下，犹如水色的披风，只不过细看却能发现这水流大小远不如之前, 好似短了一截, 让恩基的河流披风也显得不那么气势磅礴。

恩基明白, 这是因为原初的淡水之神阿普苏归来，他们之间有着深仇旧恨, 注定将有一战。但就像昔日他先一步暗算阿普苏让他沉睡一样，这一次阿普苏归来毫不留情杀死了为他承担病痛的八个子女，让那如诅咒般可怕的痛苦又逐渐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多想立刻就下到深渊, 趁病痛还未彻底回归抢先将阿普苏杀死。但现在该死的龙母还在妄图毁掉整个巴比伦, 该死的天使们还试图入侵巴别塔, 他必须担起责任来，和儿子马尔杜克一同阻挡住外敌的入侵，甚至为了让马尔杜克在将来和龙母注定的一战前能积蓄足够的力量, 恩基承受了更多的压力。

但此刻逐渐蔓延上来的疼痛，越来越滞涩难以控制的神力，都让恩基明白自己必须立刻做出决定！

“父亲，你太不小心了！”

狂风中，如雷鸣般震耳欲聋的男声响起，伴随着战马的嘶鸣，要是一个刚经历过北欧对抗赛的导游旅客到这来看恐怕会联想到雷神索尔。开口的正是一个高大魁梧的男神，就见他驾驶着四匹战马拉的暴风雨战车，一手握强弓一手持钉头锤，每一声怒吼都释放出惊雷闪电，喉咙中隐见火焰燃烧，身周围绕着龙卷风、暴风等七种恶风，正英勇在高空之上迎战七大天使，这如此强大的神正是马尔杜克！

他此刻几乎算是在全力作战，就和与龙母的决战一样，除他之外苍穹之上隐约还能看到几位巴比伦神，但最重要的还是稳住整座巴别塔根基的大地之神恩基，因此在感到巴别塔震荡恩基出事时马尔杜克立刻将战场交给其他同伴，驾驶着战车下来询问，谁想却听到了这么糟糕的消息。

“您早该将我那些弟弟妹妹们接到塔中来。”

马尔杜克暴躁道：“他们也是神，应当居住在塔中。就算龙母杀死了阿普苏，他毕竟是她的丈夫，总有一天他会归来，就像坦姆兹（Tauz）一样！”

农神坦姆兹是金星女神伊什塔尔的丈夫，巴比伦神话中每年仲夏他都会被伊什塔尔杀死，尸体血肉滋养大地，这是最后富饶的秋天。而当他死后大地万物失去生机，这便是冬季。伊什塔尔每次都会去冥界救他，当他被救回来时大地复苏，这便是春天。

坦姆兹一次次死而复生，那没道理阿普苏不能复生。就算他是被疯狂爱上天使的龙母亲手杀死的，她也不是没可能回心转意。尤其是在这十年赌注已到末尾的最关键时候，会导致恩基力量被重创的八个弟妹就不该还被放在高台之下！一想到这马尔杜克就气的浑身冒火，肩膀上的蛇都在怒声嘶鸣。

“如果把他们放在塔中，只会死的更快。”

最先冷静下来的是恩基，他眼中怒火隐去，重归冷静。隔着暴雨大风，大地之神远眺那燃起战火的空中花园，俯瞰那血雨笼罩的不祥巴比伦城，声音中隐含悲恸不甘：“就像被她杀掉的安努跟宁荷莎一样，龙母扫荡高塔，那些弱小的神明根本无法从她手中逃生。”

为了压制马尔杜克，压制住巴比伦神话，黑寡妇隔段时间就会来扫荡一次巴别塔。原本九层的巴别塔中居住着九位主神，被她耗得神力皆是十不存一，甚至有两位神明因为被她重点针对击杀，哪怕复活也虚弱的很。

当黑寡妇接连掰碎数块创世石板后，被针对的最狠，最虚弱的两个安努跟宁荷莎再没能复活过来，可以说他们是真正的死了，这让恩基悲伤不已。

宁荷莎是他忠诚的妻子，安努是他的一个父亲——混乱的巴别塔，神话交织人类认知不同，让他有两对父母，两位父亲。而他的两位父亲天神安努和深渊之神阿普苏都死在龙母之手，他向龙母复仇是理所当然！诸神会站在他这边，命运也会站在他这边，十年转瞬即逝，等待龙母的只有消亡。

但现在阿普苏突然就复活归来了，而且不讲道理也不向龙母或天使复仇，反倒手起刀落直接杀了他八位——宁莎她们肯定也凶多吉少，苍天，阿普苏杀了他十一个子女！而阿普苏也有向他复仇的正当理由！

命运彻底乱成了一团，就如此刻混乱的巴别通天塔。当天使降临时他们本以为这些天使是要带走神庙中几乎被彻底侵蚀的乔治的，还等着看龙母斗天使两败具伤的好戏，马尔杜克马车都架好了，就等着龙母斗到力竭时趁虚而入乘胜追击。

但谁都没想到这些黑翅膀的天使们看神庙都不看一眼，直接冲着他们来了！他们本就在将神力融汇天地，倾整个巴别塔的力量全力阻挡龙母继续破坏泥板，现在还要对付这些该死的天使，后面又有阿普苏归来复活，实在是前有狼后有虎，雪上加霜！

“我必须下塔去对付阿普苏，不能再等了！”

神力流失不因巴比伦众神的愤恨而停止，恩基下定决心必须趁自己神力还有大半时孤注一掷杀死阿普苏，复活子女们，否则他将难以应对接下来激烈的战斗。

“也只有这样了，父亲，你一定小心！”

马尔杜克将自己打造的，用来困住龙母的巨网抛给了父亲，时间紧急来不及多说，他们目光在狂风暴雨中一碰，都看出了各自眼中的坚毅与不甘，这一刻气氛低沉凝滞，宛如告别。

“尊敬的神明，或许我可以以大地之神的名义，先为您们下去探路。”

沙哑富有奇异魅力的女声响在狂风暴雨里，声音并不算大，却能让周围的神全都清晰听见。就见有一人身披蓝色斗篷立在风雨里，明明头顶就是巴比伦诸神和堕天使长们激战的大场面，却从容淡定，自有中独特的，让人信服的气质，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信服。

但这种气质放在巴比伦众神面前可不好使。

“人类，谁给予在神交谈时插话的权利。”

恩基不悦道，马尔杜克也嗤笑出声：“那可是深渊之神阿普苏，你看他一眼就会被黑暗吞没，你的腿会像泥浆那样软，怎么可能为我们探路。”

如果是其他旅客导游面对这种情况，肯定会用或激将或表示自身实力等手段来说服诸神，但傀儡师没有浪费时间，因为她知道这是行不通的。

不同神话中的神明对人类态度不同，巴比伦神话——以及追根溯源的苏美尔神话，乃至整个美索不达米亚神话都有一个特点，那边是神对人的态度非常冷酷。

人就是神明创造出来为他们劳作的工具而已，神创造出了人类为他们辛勤劳作，却还嫌人类繁衍的快太吵闹，因此用干旱瘟疫饥荒等一次次减少人口，在风神恩利尔为众神之王（苏美尔神话）的时代，他甚至还发动过一次毁灭全人类的大洪水。

只有极少数的人在大地之神恩基的帮助下登上方舟，侥幸存活。神话中恩基是对人类最友好，最慈悲的了，但他却也在之后为控制人口提出了新的计划——妇女将流产或不育，婴儿将被恶魔带走，男人的生育力将变差，每天都会有各种不同的原因导致人类死亡。

因此明明巴比伦、空中花园和巴别塔共同构成整个巴别通天塔旅程，但就算是巴别塔毁灭，巴比伦众神也绝不会和人类并肩作战。就像现在，安雪锋和幻象猫把巴比伦城搅得一团糟，那可怕的震动傀儡师站在巴别塔顶都心惊胆战，但众神却视而不见，根本不把这些‘小打小闹’放在眼里。

可笑的神啊……

傀儡师垂眸，像是被镇住了，恭顺站在那处。哪怕大地之神恩基从她身边经过，卷起的狂风吹乱了她的斗篷，傀儡师都一动不动。

实际上她的傀儡丝早已潜伏在大地中肆意蔓延生长，最终将间接掌控神明。操控大地为傀儡，多么疯狂的妄想。但早在多年前她就能做到了。利用巴比伦神对人的不屑与傲慢，还有就是——

巴比伦诸神，太弱了。

以人类认知意识演绎凝成的诸神，却对人类极为冷酷，发自内心的瞧不起人类，在被黑寡妇折腾这么多年，又能有多强大？

“轰隆——轰隆隆！！”

轰隆震响声从四面八方袭来，天地间仿佛响起可怕的嘶吼尖叫，马尔杜克脸色骤变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顾不得小小人类嘶吼着驾车驶向空中花园，像是要和龙母决一死战，但却根本无法阻止黑寡妇掰碎了第五块泥板！

连绵不断的巨响震动声中，一座通天彻地的巍峨高塔骤然出现在世间，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一直隐藏孤傲不与人接触的巴别通天塔再也无法隐藏，它的出现预示着更可怕的争抢即将拉开序幕，只听一声巨狼咆哮，一头浑身漆黑大如怪物的恶狼第一个冲到了巴别塔前。

正是狼人沃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