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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已经升起,没有什么暖意,寒冷的风吹散着汤站堡上空飘荡的黑烟。
枪炮声远远地传来,并没有影响到后协将士打扫战场,并开始构筑阻击阵地。
刘兴祚、孔有德和冯西建走在一起,一边巡视着,一边在商议着接下来的作战行动。
突袭攻打汤站堡相当顺利,在火炮的轰击下,堡内很快燃起了大火。随着堡门被轰开,七八百守军已经是损失惨重,被一举击败。
与此同时,后协的一个步兵营拦截阻击了从凤城赶来增援的数千敌人。
战斗到现在还在继续,但汤站堡已经被占领,敌人的意图已经破灭,在败退之后,还将遭到飞骑营的追杀。
“镇江堡外只有数千建虏驻守,显然还不知道汤站堡失守,倒是一个突袭夹击的好时机。”
刘兴祚在脑海里迅速设想着作战计划,“前后夹击,击败敌人,毁其营寨,焚其粮草辎重。”
“我准备动用飞骑营和枪骑兵,共是一万人马。”刘兴祚看着冯西建,微笑道:“还需要特战营派出向导,以便与镇江堡守军联络,适时出击。”
以骑兵快打快收,已经攻入朝鲜的建虏应该是来不及回援的。
在兵力上占据绝对优势,就算不能歼敌人,将其击败,摧毁其粮草物资,建虏如果在朝鲜没有缴获,就已经陷入了绝境。
冯西建痛快地点头,说道:“我部派出一两百骑兵,配合刘将军的行动。其余人马,要赶去布防,堵死建虏的另一条退路。”
“这里就交给后协,你们尽管放心行动。”孔有德自信满满地说道:“特战营那边若是觉得兵力单薄……”
冯西建呵呵一笑,同样颇为自信地说道:“两位将军放心,特战营保证不放一个建虏从北路逃脱。”
刘兴祚用力点头,说道:“待我部攻袭完镇江堡外之敌,便各调一个骑兵营由两位将军指挥,务求歼建虏。”
虽然在战局是敌我混杂,但东江军是占有优势的。依靠阵地固守阻击,既有利于发挥火力,也是东江军所长。
而对于陷入辽东的建虏来说,本来带的粮草就不多,坚持不了多久。如果不能突破,饿也饿垮了。
当然,东江军也不会给建虏太长时间,前堵后击,郭大靖还是希望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战斗。
飞骑就成为了至关重要的获胜因素,他们有机动速度,更敢于发起主动的进攻。对筋疲力尽、损失不小的建虏的最后一击,就是他们的任务。
与飞骑配合行动的,自然是枪骑兵。郭大靖从各协中抽调出了三千,与飞骑合编。
计议已定,刘兴祚整顿人马,携带了少量物资,便在特战营所派向导的引领下,直扑镇江堡而去。
反攻以建虏瞠目结舌的速度展开了,而攻进朝鲜的阿敏等人还不知晓。但他们也不轻松,在经历着频遭袭击、处处皆敌的煎熬。
进攻义州的尝试,以失败告终,阿敏及时止损,伤亡也达到了千八百人。
这对他是个不小的打击,也意识到朝鲜军队与东江军的勾结很深,武器装备相差无几,战力已经今非昔比。
关键是所率人马不多,力攻城的话,就算攻下来,伤亡也难以接受,肯定是赔本的买卖。
离开义州城,阿敏便派出人马,在周边乡镇进行劫掠,与杜度那一路差不多的情形,坚壁清野使建虏少有收获。
不仅抢掠甚少,建虏还遭到了不断的袭击埋伏。
崔孝一等朝鲜将领分派出数十支百人或五六十人的小队,分散隐蔽在山林之中,利用对地形地势的熟悉,对入侵之敌展开了持续的袭扰和伏击。
这些小队也不贪功,不寻求有多大的战果,打了就跑,使建虏始终陷于紧张之中。
一次火枪齐射,在建虏的人仰马翻中,几十个朝鲜士兵在山林中忽隐忽现,迅速撤退。
甲喇额真珠克图赶到前锋的遇袭现场,看着地上的狼籍,忿恨地咬牙切齿,却又无能为力。
地雷、火枪、弩箭,甚至还有陷阱,这就是建虏在朝鲜土地上享受的热烈欢迎。
一次损失不大,顶多也就十几骑的死伤,但架不住持续不断,架不住老围着你转。
除了小队人马的活动,还有小组的偷袭狙击,更加隐蔽,更加难防。甚至是当面的火枪轰击,转身就窜入山林,让建虏追之不及。
而为了提高效率,建虏不能不分成数队,前往各处村镇抢掠。而这样的布置,无疑给了埋伏于义州周边的朝鲜军队打击敌人的机会。
珠克图重整手中的千余人马,继续向着预定的目标前进。那是一处较大的村镇,他希望在村里人逃跑之前赶到。
轰,轰!前锋又遭到了地雷的袭击,不仅如此,路上密布的障碍,使部队难以行进,不得不停下来。
听着前方火枪的轰鸣,珠克图意识到情况不对,不等前锋回报,便催马赶到前方。
冰雪、树枝、石头等杂物堵塞着大路,绵延出去几十米。然后便是占据大路的敌人,正与前锋进行火枪对弓箭的交锋。
“大人,对面的敌人差不多有一千。”一个牛录额真赶过来向珠克图作着汇报,并指点着作介绍,“一侧是陡山,另一侧是树林,从中间突破不易,奴才正在组织人马,亲自率领,穿越树林展开迂回进攻。”
珠克图很讨厌朝鲜这边的环境,山多、林多,不利于骑兵的野战冲杀,倒是对朝鲜军队的袭扰伏击很有利。
仔细看了一下周围的地形地势,珠克图点头同意了牛录额真的作战布署。
在这么狭窄的地方,兵力无法展开,想从正面突破的话,就既要清路障,又要承受敌人火枪的轰击,伤亡会很大。
尽管朝鲜军队也有着与东江军差不多的火枪,但建虏还是比较轻视他们,认为无论是骑马野战,还是近战肉搏,朝鲜军队都不是对手。
如果对面是东江军,在兵力相当的情况下,珠克图不会尝试进行突破,直接转身撤退,或是绕道而行。
只不过,他万万没想到,对面的朝鲜军不是一千,而是两千;在陡山的背后,另有两千朝鲜军正在迂回,直扑这一千建虏的后路。
崔孝一此时就在对面的林中,用望远镜观察着建虏的行动,嘴角微微上抿,露出几分冷笑。
将近五百的建虏要穿越山林进行迂回,可在这一侧足有千人的朝鲜军队在防守。并且,还构筑了简易的防御工事。
“大人,火炮已经准备完毕。”安宗禄来到近前,躬身禀告道:“只等您下令,便可开火轰击。”
崔孝一放下望远镜,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不必着急,现在的时机还未到。”
安宗禄咧嘴嘿嘿笑了两声,陪在崔孝一身旁,不再多言。
如果能够围歼,或者是重创这股建虏,那将是朝鲜军队与建虏作战以来的最佳战绩,对于军心士气有着极大的鼓舞和激励。
崔孝一的心思也很简单,就是先尽量消耗建虏的有生力量,为最后的围歼创造更好的条件。
“通知张熙俊、金宗敏等将,击退迂回建虏后,便衔尾追击,某率部在后增援。”崔孝一转身吩咐传令兵,“再命李忠杰、洪龙海带人支援侧翼。”
建虏已经没有从正面进攻突破的意图,也就不需要留太多的兵力防守。路障既阻挡了敌人,也隔住了朝鲜军,想要两面夹击,也只能走一侧树林。
在决战之前,至少能够给建虏造成三四百人的伤亡。等到围攻时,就是五六倍的兵力优势。
崔孝一在心里再次估算,胜利的信心也高涨起来。何况,这里的地形是依山靠林,建虏骑兵难以施展所长。
树林中传来了火枪的轰鸣,那是敌我双方展开了厮杀。隔着几十米长的障碍,双方人马也拉开了距离,紧张地对峙着。
在朝鲜军队的阵列后,几十门迫击炮已经准备就绪,炮口斜指向天空。
枪声越来越密集,还伴着喊杀声和凄厉的惨叫,在寒风中回荡。
不管是弓箭,还是火枪,在树林中的射击,都受到了不小的阻碍。
但这对建虏的影响似乎更大,因为朝鲜军队在兵力上占据着绝对优势,并有着构筑好的阵地。
对于火枪的使用和战法,朝鲜兵甚至比东江军还有早。更换了轻重燧发火枪后,战力也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要说弱点,那就是朝鲜兵的战斗意志。特别是近战肉搏,他们的胆怯恐惧,根本不放在建虏眼中。
其实,现在的朝鲜军队依然很孱弱,除了林庆业、崔孝一组建并严格训练的一万五六千的部队。
更重要的因素,则在于中下级军官基本都是在东江军经过实战锻炼的。他们少有对建虏的恐惧,心中更是充满了对建虏仇恨。
象张熙俊、金宗敏、李忠杰、洪龙海等人,可都是在丁卯胡乱时组建义兵,英勇抗击建虏的义兵首领。
一堵用积雪堆起,用树干加固的简单胸墙后,数排火枪兵轮流施射,与建虏的弓箭进行抗衡。
枪弹和箭失在空中飞来射去,不断有人惨叫着倒下。
虽然双方伤亡得相差不多,但建虏凭着悍勇,依然依托着树木,顽强地向前推进,终于冲进了防守阵地,与朝鲜兵展开了近战厮杀。
张熙俊、金宗敏率领亲兵喊杀着,督促士兵冲杀上来,依靠着人数优势,在阵地上与建虏进行肉搏。
将是兵之胆,二人深知己军有很多未经战阵的士兵,相对于相距较远的射击对峙,很可能会被凶悍的建虏所吓倒,造成混乱和崩溃。
实际情况也正如他们所料,面对突破防守的建虏,看着他们嚎叫乱吼,凶恶狰狞的面孔,不少朝鲜兵被吓得连连后退。
在这种时刻,在东江军中锻炼过的老兵,以及指挥官身先士卒的表现,挽救了行将崩溃的局面。
“杀,杀,冲啊,杀呀!”
在震耳的喊杀声中,看到老兵端起刺刀勇勐前冲,新兵后退的脚步停了下来。还有些胆怯和犹豫,但人多胆壮,他们也逐渐加入了战团。
呯,呯,呯……有经验的军官大声指挥着士兵冲上来,在近在迟尺的距离,向着建虏不断射击。
虽然可能误伤战友,但这样的打击却是极为有效的。命中率极高,且击中就等于干掉了敌人。
李忠杰、洪龙海率领着部队也冲上来支援,使得冲入阵地的近三百建虏陷入了一打三、一打四的不利境地。
人员密集,完没有了腾挪闪避的空间,几把、十几把刺刀扎来捅去,再高的武技也没有了施展的余地。
再加上不断有火枪开火,令人防不胜防,建虏越打越少,形势也越来越是不利。
这有点象攻破城池的景象,用云梯能攀爬上城的终归是少数,要以少打多。只要城上守军不心慌,不混乱,把登城敌人打下去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在影视剧中,一抡一大片,一扫干一堆的勐人。在实际的作战中,几乎是不可能有的,或者说根本就不存在。
除非是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比如追杀连头都不敢回的溃兵,或是战斗意志非常薄弱的老弱残兵。
显然,目前哪种情形也不是。以人命为代价,冲入防御阵地的建虏只是在开始给朝鲜兵造成了恐慌,很快就被朝鲜军官身先士卒的鼓舞所扭转。
轰!迎面的一枪击中了牛录额真的胸口,沉重的铅弹没有打穿甲胃,巨大的动能却部传递到了他的身上。
他踉跄倒退了两步,口中喷出鲜血,视线模湖,腿脚发软,虽勉力支撑,还是无力地单膝跪倒。
几把刺刀捅了过来,伴着疹人的噗噗声,他的身上多了几个窟窿,鲜血迸溅中,他颓然倒了下去,依然大瞪着难以置信的眼睛。
张熙俊脸色白得没有血色,昏迷着,被亲兵抬走,他的一条胳膊齐肘而断,包扎的白布还渗出斑斑血迹。
金宗敏和李忠杰、洪龙海呼呼喘着粗气,关切地目送亲密的战友被抬下去,重整人马,装填弹药,出了阵地,向前迂回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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