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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正是偷跑好时机。
徐愿瞧准督察队们巡逻而过,掐准时机从窗子一跃而下,偷偷跑进马棚,想做一回偷马贼。
徐愿并不是有意要当偷马贼的,只是从兰宫走出来,下山后,需要骑马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临安城,她不想耗时间在路上,她今晚要做一票大生意。
何怡不是瞧不起她吗?她要干件让何怡刮目相看的事情。
哎,这马脾气真倔,说什么也不听话,要不是徐愿手快点穴,那斯就要叫出来了!
真不可爱!徐愿愤愤地揪下两嘬马鬃毛,疼的那匹马尥蹶子。
偷马贼不好当,徐愿叹了一口气,她顺着马棚走下去,她就不信了,她魅力那么差,一匹马也降伏不了!
突然徐愿与一匹马看对眼了,那匹马一看到徐愿就要叫,被徐愿一把牵住了辔头,而那有灵性的马不叫了,一个劲得往徐愿身上拱,还想舔徐愿的手。
欸,这才乖嘛!
徐愿笑着摸了摸马毛,解开拴马锁,正要跨上马背,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喊叫。
“不许你偷走雪糖!”
徐愿一惊,回头一看就是那作死的夏二小姐夏昱,手中抱着断弦的宝琴,一看也是来偷跑的。
“你叫它什么?雪糖?”徐愿实在听不下去这个称呼,“凭什么这么叫它呀!”
“因为它是白的,还爱吃糖。”夏昱被徐愿的气势吓了一跳,委屈巴巴地说道。
“少作践这匹名马!”徐愿不满地斥责道,“时间穿梭,白驹过隙,长鞭当喝,一骑绝尘,此马叫‘绝影’才算不辱没!”
徐愿沾沾自喜地把曹操大人的马匹的名字借用过来,还冠冕堂皇地说一堆屁话。
那白马兴奋地咬着徐愿的袖子,仿佛终于遇到了伯乐。
夏昱眼神一暗,低声说道“它以前确实叫绝影,它是殿下赐给我大姐的马,可是我大姐死了,我就给它改名了。”
徐愿现在听到“殿下”两字就头疼,看那夏昱今天还算乖,顺便伸出一只手道“行了,你是不是也打算偷跑,跟着我走吧,我载你一程。”
夏昱看着徐愿仿佛屈尊降贵地伸出一只手,她浑浑噩噩地就握上去,被拎上马,这一套动作毫不违和,似乎徐愿天生就是这样命令人的。
等马跑起来,煽动长翼,一飞冲天的时候,夏昱才想起来这是我的马吧,徐愿是偷马贼吧,为什么一个偷马贼这么仗义,而我反而那么乖了呢?
一路无解。
临近淮河,徐愿下马,远远一个小舟摇荡在河面上,等着徐愿过去。
“行了,后面的路就你自己走吧。”徐愿松开缰绳,故作豪迈地说道,随后纵身一跃就跳到江边的小舟上,尽快摇橹前行。
“等等!”夏昱有些恐慌,她哪里自己跑出来过?哪一次出行不是前呼后拥!这一次她一时脑热,决定自己去修琴,不过她走到这里,四下漆黑,她的热血早就所剩无几了。
“你想怎么样?”徐愿挑着眉,她一个诀换掉学院院服,穿一身短衫,不显得穷酸,反而更显得利落。
“我跟你走!”夏昱匆忙地说道,生怕徐愿把她丢在这儿。
“你跟我走?”徐愿感觉啼笑皆非,“大小姐,你知道我去哪儿吗?不怕我卖了你?”
“你,你是好人。你不会。”夏昱磕磕绊绊地说道。
徐愿觉得好笑,这夏昱全身都散发着“我是个雏儿”“我好骗”的信息,如果真把她带到明月楼去,可能连骨头都剩不下。
不过把她丢在这儿,也是个问题……
哎,她当初就不应该带这个累赘嘛!
“想跟我走,就跳过来!”徐愿不客气地命令道。
夏昱期期艾艾了半天,才撩起裙角,闭眼狠心跳了过来。
“哎呦,我的姑奶奶啊,你可轻点,你差点把小船压翻了!”徐愿不得不接住夏昱。
嚯,死沉死沉的!
徐愿将夏昱丢在船板上,开始摇橹开船。
江上夏风和畅,两个女修长发飞扬,千山万水一闪而过,隐隐绰绰的风景别具风情,让夏昱看的不错眼珠,愈发偏到船帮边上去。
“你给我消消停停地坐好了,小心我把你丢下喂鳄鱼。”徐愿吓唬道。
“我不信,你少骗我,淮河里哪里有鳄鱼!”夏昱在这美景中心情大好,也不畏惧徐愿,嘻嘻哈哈地大笑出声。
徐愿摇着船,看着江上美景,不由想到“渔歌互答,此乐何及”,当真“心旷神怡,宠辱偕忘,其喜洋洋者矣。”
淮河与渭水湖相通,流过暗哨口,就进入渭水湖。
明月楼临近渭水湖,湖上尽是飘荡的画舫,满是胭脂香气的姑娘们吹拉弹唱,而画舫上的香客接连叫好。
可谓“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临安贵人们的寻欢作乐自此开始,常人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不适用于此的。
临安的灯火彻夜通明,百年都城的防卫大阵大开,穹顶之上泛着幽幽的光芒,连星月都不可与之争辉。远处高耸的明月楼传来阵阵欢声笑语,歌舞升平的奢靡气息扑面而来。
这明月楼于南陈吞并北周之后拔地而起,迅速盖过临安其他的红香绿玉,成为名副其实的第一楼,而那里就是徐愿此行的目的地。
“你这是来了什么地方?”夏昱不安地问道。
“明月楼,临安最大的青楼楚馆。”徐愿望着那不远处的繁华,嘴角微微勾起。
“你竟然……”夏昱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让你别跟着我,你不听,后悔了吧?”徐愿不负责任地说道,“喏,戴上,不许说话,不许吃东西,更不许跟丢我,否则,后果自负。”
徐愿取出两个鬼面具,自己戴上一个,递给夏昱一个。
夏昱猛地一愣。
“你,你怎么有这个面具?”夏昱惊叫道。
“闭嘴!”徐愿猛地喝道,让夏昱“你到底是什么人”的问话憋了回去。
“鬼面狐来了,失敬失敬。”又一个小舟迎了上来,对徐愿微微拱手。
徐愿挺起胸膛,露出傲气十足的神情,仿佛来者都是蝼蚁。
“月姬在不在?”徐愿开门见山地问道。
“今天鬼面狐还带着一个学徒?不知……”那舟中人还在寒暄,却被徐愿截下话头。
“去做你该做的,别管你不该管的。”徐愿不客气地斥责道。
徐愿的气势震慑了那人,他乖乖地答道“月姬大人自然在,鬼面狐这边请,小人这就去通报。”
那一叶扁舟突然沉没,在湖面上消隐无踪。
“这是……”夏昱有些胆颤。
徐愿盯着那一圈圈涟漪,吸了一口气,对夏昱说道“你不是很横吗?在这里,只有横的能活下去。”
夏昱茫然地点点头,随后就被徐愿提着脖颈子,大喝一声“闭气!”
随后两人从舟中跳下,落入那一圈圈荡开的涟漪的中心,立刻被一种神秘的吸力吸走。
夏昱觉得水猛地压向她的肺部,似乎要将她窒息,但是迅速旋转让她头晕目眩,似乎想呕吐……不过身边有一双强有力的手,一个坚不可摧的依靠,夏昱慢慢心安。
终于,一切都停下来了。夏昱猛地跌倒在地上,但徐愿依旧挺立着。
这是一个奢华的屋子,整整四盆冰塑把整个屋子冰镇得如同深秋,丝丝缕缕的凉意渗入骨髓,让两人不禁打哆嗦。
“你就乖乖的一言不发,听明白了吗?”徐愿低声嘱咐道,顺便捏了两个诀,让她们两个人不至于在大夏天的在这个冰屋子里冻死。
“好。”夏昱因未知而恐惧,因恐惧而依恋,自然不会违背徐愿。
月姬款款地从屋内密道走入房内。
她今日穿着极为火辣,头发梳成无数小发辫,只有重要的几处有狐毛披身,看起来妖娆而邪魅,颇具异域风情,但让徐愿全身起鸡皮疙瘩。
“怎么冰盆太多了,你冷了?”月姬察言观色的本领一流,徐愿再喜怒不形于色,也逃不出她的眼睛。
“不,是觉得你冷。”徐愿答道。
“呵,徐妹妹这是关心我呐。”月姬立刻绽出一个春风化雨的笑容,向徐愿粘了过来。她身上熏得香有些特别,有山中雨后初晴的清新味道,连草叶香气都那么逼真,让人陶醉。
徐愿有意地看了月姬一眼。
“山色空蒙?”
“真是好鼻子,一下子就让你闻出来了。”月姬撒娇一样打了徐愿一下。
这山色空蒙是让人平心静气的香气。
“怎么你最近有烦心事?”徐愿大马金刀地坐在小床上,给夏昱做一个手势,让她侍立身旁,随后问道,“往日你可是都用‘贵妃新浴’。”
“哎呦,你这个小没良心的,终于知道关心关心你月姐姐。”月姬夸张地用食指戳着徐愿的胸口,娇滴滴地仿佛喝了一斤蜂蜜,让夏昱全身鸡皮疙瘩暴起。
但徐愿好似毫无察觉地揽了揽月姬的腰,故作豪迈道“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吗?”
夏昱看明白了,徐愿这是在学男子“一掷千金为红颜”的样子哄月姬。
月姬咯咯笑,用手指抬起徐愿的下巴。
“别这么说,姐姐我从来不吃嫩草。”话点到为止,做戏该结束了,谈正事的时间到了。
月姬与徐愿坐在两边,夏昱嘟着嘴站在一旁。
“这一次你想要什么?”徐愿开门见山地说道。
“你的‘红绡’一直很受欢迎,姐妹们都很喜欢,但是依照你说的‘饥饿营销’,现在红绡还有剩余,不过这一次我们不谈那些,我们谈一谈大事。”月姬煞有介事地说道,手中不知哪里弄出来一把粉色毛扇子,扇来扇去,就算学诸葛孔明,也是画虎不成反似猫。
“大事。”徐愿似笑非笑地往椅背上一靠,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鬼面,你知道这明月楼的姐妹们都是哪里人?”月姬买了个关子,悠悠说道。
“天南海北,哪里都有呗。”徐愿满不在乎地答道。
“不,明月楼的姐妹都是北周人,而且还都是北周雁山周围锦城、秀城和瑜城的人。”月姬低声说道,“而我是瑜城人。”
夏昱明显抖了抖,似乎受到极大的震撼,三年前雁山败落,三城攻陷,南陈帝屠杀尽三城所有男子,将所有珠宝和女子带到临安,建起这座恢弘的明月楼。
徐愿眯了眯眼睛,月姬要放大招了,随后她瞪了夏昱一眼,这一次带着上个累赘真是大错特错!
“鬼面,我知道你也是北周人。”月姬轻声说道,“北周人总会互相帮助。”
徐愿昂起头笑道“是啊,他乡遇故知,也算喜事一桩,但是得看是什么帮助。”
“你知道有一种香,叫黄粱一梦吗?”月姬试探地问道,“我要你配出来。”
“呵,有意思,你要那种传说中的香做什么?”徐愿不解地问道,“这世间没有黄粱一梦。”
“不,一定会有。”月姬露出迷人的笑容,但是徐愿却觉得如坠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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