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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期留在德古拉摩工作,黄鹤斌所接触的当地人,残暴如巴哈吉达姆、贪婪如尼兹奥本海默,乃至从当地招聘的员工,懒惰者有之、愚笨者有之,也有心思机敏的,但总体上来说,心机远没有华人来得多。

黄鹤斌却是没想到斯特金早就猜到他跟曹沫有过联系,却还能做到不露痕迹?

而他之前竟然没有一丝的察觉,斯特金不是诈他?

黄鹤斌震惊之余,也是沉住气微笑起来,似乎斯特金在说一个很好笑的笑话;然而斯特金沉默的看着他笑,神色不移,黄鹤斌的笑就变得有几分尴尬了。

“曹沫有说怎么对付小赛维义的事?”斯特金待黄鹤斌收起轻浮而尴尬的笑容,才继续问道,“我离开福斯特家族,将一无是处,他硬要将我拉上贼船又能有什么用——拿中国话,应该是叫‘贼船’吧?

“福斯特先生的中国话已经非常地道了——虽说我能重返德古拉摩,自然是事先争取到曹沫的支持,但天悦内部的事务,以及曹沫要如何应付,确不是我所能干预的,知道的也非常有限。”黄鹤斌也不清楚他跟天悦应该算什么关系,也有意含糊一下说辞。

“你说的是‘应付’,而不是‘对付’,”斯特金咬文嚼字的说道,“这么说,你也认为曹沫此时面对这个情况非常的被动?”

黄鹤斌大感头痛,斯特金一直以来都以沉默、笨拙的形象示人,虽然他也警惕的认为这些是假象,却也没有想到斯特金不惮锋芒示人,会是如此的凌厉!

黄鹤斌沉吟片刻,说道:“站在我的角度,赛维义家族是怎么都不容易对付的,但我也不会忘了,无论是吉达姆家族,亦或是泰华,实力都曾不可一世,而曾经的曹沫站在他们面前又都显得那么的不堪一击——不过,结果又是如何?所以,我嘴里所说的词,‘对付’也好,‘应付’也好,并没有实质的意义,我对曹沫有什么计划、有没有计划都一无所知,不希望对福斯金先生您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斯特金沉吟片晌点点头,说道:“虽说我早猜到你能重返卡奈姆,必是得到曹沫的支持,但我也确实相信曹沫不会坐看科奈罗湖南岸变成烂摊子,才沉默以对,所以我对你也是信任的——不过,我希望你以后能更信任卡金姗、迪卡尔”

黄鹤斌重返德古拉摩之后,从当地招聘在炼化工艺生产、安全消防等相关领域学有专长、并有多年工作及管理经验的中高级主管,加强管理团队——这些人有一部分是通过猎头招聘的,有一部分是发布招聘广告主动过来应聘的,卡金姗、迪卡尔是其中较为突出的两人,没想到竟然斯特金特意安排进来的。

当然,要是斯特金早就猜到他跟曹沫有牵联,会有这样的安排也是正常,说到底斯特金只是想借他的手完成炼油厂及配套工程的续建,之后再动用控股大股权的权力,对管理层进行重组,将他踢出局,换卡金姗、迪卡尔真正的替他执掌弗尔科夫石油化工集团。

而在炼油厂及配套工程最终建成之前,他跟原泰华的团队还有价值的,斯特金也会对这一切保持沉默。

这才是斯特金的如意算盘,但突破的情况,不仅打乱曹沫的部署,斯特金也是措手不及。

黄鹤斌觉得嗓子眼有些涩,说道:“我会尽自己的职责,不去辜负福斯特先生您的信任,但我觉得福斯特先生您更应该开诚布公的找曹沫谈一次。”

斯特金不置可否的沉默着。

黄鹤斌见斯特金没有回应,在沉默中等了几秒钟,便起身告辞离开斯特金可谓简陋之极的办公室。

等坐车回到他位于炼油厂内部的办公室,黄鹤斌才拿出手机,输入曹沫留给他的通联电话号码,拨通:“我得到你的支持而得以重返德古拉摩,斯特金心里早就猜到这点,他只是暂时想尽快推动炼油厂的续建——我从你那里回来,他就直接点破这点,我希望有什么事,你跟他直接谈,更为合适”

“”

成希看到曹沫接过电话,略有沉思的盯着栈木下的碧蓝湖水,安静的坐过来,挨着他的肩膀,将光洁的脚丫子也伸出沁凉的湖水里。

“这世界却不是其他聪明人!盎格鲁-撒克逊人当年能殖民全球,建立日不落帝国,也是有两把刷子的!”曹沫跟傍晚时分才从阿克瓦赶回来的谢思鹏笑道。

盎格鲁人最早来自于丹麦半岛南部和邻近地区的日耳曼人,与撒克逊人形成入入侵不列颠的主体;在八世纪之后,盎格鲁撒克逊人就在今日英格兰占据绝对的优势,使英格兰的民族、语言、文化等都彻底的盎格鲁化——而工业革命前后,盎格鲁撒克逊人随着英国对外的殖民扩张,又遍布非洲、澳洲、美洲等地。

如今美国在西方社会盟友众多,但其中英国、澳大利亚、新西兰、加拿大四国对美国最为狗腿,主要原因也是在这些国家占据社会阶层主流的都是讲英语的盎格鲁-撒克逊人。

虽说这五个国家之间也不时有利益冲突,但涉及到盎格鲁撒克逊人的整体利益,又经常抱团——这五个国家组成了一个现在都不是特别出名的“五眼联盟”组织,以便五国在通信监听领域密切合作,互通有元、同声同气。

卡奈姆、阿克瓦等国都曾经是盎格鲁撒克逊人的殖民地,理论上这些国家的殖民者后裔,大多数人体内也有盎格鲁撒克逊人的血统,但要说他们所认识、所熟悉的纯正盎格撒克逊人,那就是斯特金了。

“斯特金那边又有什么动静?”谢思鹏问道。

“黄鹤斌是我支持重返德古拉摩的,斯特金却是早就猜到这点,甚至早就着手在黄鹤斌新组建的团队里安插自己的人,但黄鹤斌也算一头老狐狸了,却完全没有察觉——你说这个盎格鲁撒克逊人,是不是不简单?”曹沫笑着跟谢思鹏说道。

因为黄鹤斌都完全没有察觉,而这次跟斯特金短暂的接触,曹沫也完全没有往这个方向想,因此再恐怖的直觉,也只知道斯特金心眼特别多,无法分辨其中的细枝末节。

有时候全凭直觉行事,也是有漏洞的。

当然,曹沫在黄鹤斌重返德古拉摩这件事上,并无什么险恶的用心,即便韩少荣觉察到这点,他也没有什么好尴尬的——他最初在这件事里隐藏自己,也只是不想三家相互扯皮,为黄鹤斌重返德古拉摩这事添加不必要的阻力,以便尽快的推动南岸诸多项目的重建。

“盎格鲁撒克逊人?”谢思鹏见曹沫两次都拿“盎格鲁撒克逊人”指称斯特金,意识到曹沫不应该简单的只是调侃。

“”曹沫点点头。

谢思鹏猜到曹沫在想什么,又或者说在犹豫什么,禁不住也陷入沉思。

见成希有些走神的盯着湖面,曹沫意识到他与谢思鹏在这片土地待了足够久,很多地方默契,所以他只需要强调“盎格鲁撒克逊人”这个概念,足够老道的谢思鹏便能猜到他在犹豫什么,但这对成希却是一个很难琢磨的哑谜。

“跟全世界的华人彼此间都有一定程度的认同一样,盎格鲁-撒克逊人同种同源,在全世界也有相当程度的认同感——理论上,卡奈姆、阿克瓦等西非国家,作为盎格鲁撒克逊人曾经的殖民地,无论是阿巴查、勃拉姆、恩桑格,以及昨天我们见到的梅伊曼塔尔,作为殖民者后裔,他们体内都有盎格鲁-撒克逊人的血统,甚至从外貌特征上,你都很难看出他们跟西欧白人有多大的区别。不过,盎格鲁-撒克逊人,对跟其他人种的混血相对宽容不同,对跟非裔的混血,却额外的严苛。这跟早初美国的黑奴制以及一滴血原则有关,迄今为止也可以说是深入美国社会的一条不在联邦法里的法律。‘一滴血’原则,通俗的说,就是‘哪怕你身体里有一滴黑人的血,你就是黑人’。所以,阿巴查、勃拉姆、恩桑格等人,以及胡安曼塔尔父女,他们作为殖民者后裔,实际上被严苛排斥在盎格鲁-撒克逊人群体之外。而在卡奈姆、阿克瓦,虽然从经济、文化乃至社会统治阶层、普通市民的思想深处,并不能摆脱之前数百年被殖民统治的影响,但这也同样照成这片土地的反殖民思潮深殖人心——胡安曼塔尔作为阿克瓦民主促进阵线的主席,跟我们有密切的合作,这时候又变得小心翼翼、首鼠两端,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生气,因为我知道根本原因就在这里。而我们要如何应对当前的局面,这也可以说就是一个着手点,但任何事都是有利有弊的,我还没有考虑清楚,所以有些头痛”

成希最近也是很努力的去深入了解非洲的人文历史,了解这边的社会、政治、民族以及文化上的特点,所以曹沫提纲挈领的说这些,她能听得懂,但心里也为在非洲经营企业的复杂跟凶险所震惊。

成希挨着曹沫的肩膀,又将曹沫的胳膊搂在怀里,感慨说道:“还是国内简单,经营企业更多只需要考虑市场。”

“阿克瓦国家才三千万人,比新海市多不出多少,而经济总量却仅有新海市的十分之一,所以在这个国家,任何一家产值或发展潜力达到十亿美元层次,必然跟国家政治发生牵扯,”曹沫说道,“而在中国,十亿美元级别的企业才哪到哪啊,哪里够得上国家政治这个层次啊?不过,佳颖她们真要想做投资,则是对这个世界的复杂性了解越深入越全面,则更好”

曹沫看向停在距离栈道不远的湖面上的游艇,佳颖拉着下午特地从卡特罗赶过来的莉莉,以及余婧、吴瑞芳、程新他们,欢快的玩着跳水,笑道:“让她们先痛快的玩两天,然后再给她们安排课程,我已经让人给她们约好政治文化课的老师了——”

“佳颖一定‘恨’死你了!”成希笑道。

“真以为到我这里,还能白吃白住,再让我掏机票钱啊!”曹沫笑着说道。

佳颖跟吴瑞芳以及程新,对投资是有天赋的,在相关专业学识,也有相当的知识储备。

在经历零八年到零九年中这段时间的“挫折”之后,他们痛定思痛,在这一轮因财政、货币政策双转向的经济刺激反弹行情中,操作可以说是相当完美。

他们基本上是从最低点抄底进入,然而到六月底上证指数反弹回三千五百点时果断撤出,甚至不想为后续的长尾行情牵肠挂肚,她们索性进行大休假,才有这一次的非洲之行。

除了对东盛集团的持股锁住外,曹沫额外还拿了一个亿的资金,以及自有资金,外加从其他渠道拉过来的投资,木象资本所最终筹集的两亿资金,最后增值到五亿六千万收场——扣除归还客户的本金、收益外,木象自有资金收益加外代客理财的分成收入,总计高达八千万,当下正着手准备申请正式筹建私募基金的资质。

这样的成功,其实是很大的偶然性在里面。

曹沫对此深有体会。

天悦高速发展的过程当中,在别人眼里都觉得他每一步走得都极其完美,曹沫自己却一直担忧掌控力不足的问题。

天悦工业市场没有打开,生产体系才稍具规模,却在整车技术开发上投入那么大的力度,说到底是曹沫为天悦寻找更强有力的支撑点而已,也为他自己掌控天悦寻找更强有力的支撑点。

木象资本倘若真要踏入私募基金领域,也将面临掌控力不足的困境。

曹沫不想打击佳颖她们的信心,也不想坐看到她们经历新的挫折再去成长,但不妨碍他因势利导的让她们有机会接触这个世界更复杂的一面。

有些弯路,没必要一定要走的。

就像沈济,含着金钥匙长大成人,留学归国才两三年就直接在东盛担任高级管理职务,从头到尾就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难道就不是合格的企业管理者了?

“走,我们上游艇,应该见一见我们的老朋友,好好的谈一谈——既然大家都是聪明人,就没有必要将事情搞太复杂。”曹沫站起身来,让阿德通知游艇回到小码头这边来接他们上船,乘着暮色将至,赶去科奈罗湖南岸找斯特金真正的谈一次。

科奈罗与外侧的大西洋基本上是相通的,但外面的海面是更深沉的湛蓝色,而里侧的湖水近似一种蓝宝石的澄蓝,分野处断断续续、灰褐色的礁堡、岸堤,有一些野生的椰树、棕榈树分布其中。

“要不是几内亚湾猖獗的海盗,对卡奈姆的军警缺少敬畏之心,在那些礁堡上建一些风格各异的建筑,才是风景绝佳的所在。”从炼油厂的小码头将斯特金接上游艇,曹沫便让游艇驶到湖海分界处,站在游艇的顶层甲板上,吹风不寒,看着暮色下两侧的海水跟湖水,情不自禁的感慨道。

“这么快又约我单独见面,是已经找到破解当前难题的办法了?又或者说你这次重返卡奈姆,就已经找到足够强大的合作者,因此才一点都无忧虑?”斯特金问道。

“要有办法可想,我也不用这么晚背着人约你出海了?”曹沫笑道,“拿中国一句老话讲,我现在是一摸两眼黑,我连阿温娜在福斯特家族之外,有没有跟别的财阀势力进行牵连都没有搞清楚,我有什么自信说已经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我都没有看到确切的好处,怎么可能帮你出谋划策,将阿温娜的信息白白说给你听?”斯特金摇头笑道,似乎在嘲笑曹沫的想法或者说期待有些天真的。

“阿温娜或许不足够聪明,只要你表现得足够谦卑顺从,她或许愿意放你一马,说不定还会相信你跟她之间真有血浓于水的手足之情,但我想阿温娜找上小赛维义,以及福特斯家族内部所发生的狗血剧,应该远比看上去的要复杂得多吧?这么短的时间里,我能获得的信息非常有限,但我能肯定有一些事必然发生了,就像在你踏上甲板的那一刻,我能肯定我是你唯一的援手”

斯特金盯住曹沫看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母亲一年前坠入新的情网,而这一次又额外的轰轰烈烈,不惜放弃奢华无度的生活,也要跟新情人生活在一起——这个叫阿森摩的男人,比我还要小一岁,有着无比完美的履历,但太过完美以致我一眼就能肯定他只是甜美的诱饵。可惜我知道这事时,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在这起家族丑闻公开之前说服我母亲迷途知返——当然,就算我找到足够多的蛛丝马迹,也很有可能无法说服一个愚蠢到疯狂的中年女人迷途知返——”

成希睁大眼睛,见斯特金冷静的语气,似乎在说一个完全跟他没有关系的女人。

斯特金不在乎成希好奇而困惑的眼神,继续说道:

“而阿温娜除了在法国有过短暂的婚姻外,先后有过三任情人,最近一任情人名字叫莱恩福蒂斯。这个出身英国福蒂斯家族,他在美国留学时,跟巴迪奈小赛维义是同学,多年来他一直都在福蒂斯家族旗下的福蒂斯矿石贸易公司任职,并最终负责该公司的运营。福蒂斯家族就跟你们之前收购的斯特鲁矿业公司一样,早年在西非颇为辉煌,但现在早就没落了,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投资外,这家主要在英国跟几内亚湾之间从事矿石贸易的公司,非常的名不经传。这家公司就算在莱恩福蒂斯手里有所发展,但也就如此。也许我不提及,你之前都未必有听说过这家公司。福蒂斯矿业贸易公司,跟大西洋银行有业务往来,也应该是在跟大西洋银行有业务往来之后,莱恩福蒂斯才会特意去接近阿温娜,并成为她的情人。在一年前,莱恩福蒂斯说服家族,将福蒂斯矿业贸易公司出售给埃文思基金会,他同时一并加入埃文思基金会任职,而说到对埃文思基金的了解程度,相信你并不会比我低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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