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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风的吹起,井上惠身边长裙一摇一曳的,她穿了最喜欢的衣服。
面色干涸枯白,双眸平静阖拢,没有一丝气息,显然已经上吊多时。
“姐?”
藤宫的嗓音在颤抖。
他不能接受。
他天塌了。
经过两年的漫长赛跑,他终于从寒冬跑到了初春,长夜将逝,黎明已至。
却为何要在这时,将一切都不留余地地在他眼前撕碎?
“啊——”
‘轰咚’一声,是藤宫身子颓然倒下的声音,在椅子上撞击出巨大动静。
白川虽然心情也难过,但还保持着至少的思考能力。
桌面上有一张纸,被压在笔袋下方,白川敏锐地观察到,忙走了过去。
“看呐,藤宫,这里有一封信,是给你的。”
“写得什么?”
白川看向了纸面。
【致吾弟井上藤宫。】
【我知道,这两年你一直不在高中里,也知道,这些日子你不停在做各种劳苦累活。】
【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为了凑齐替我做移植的手术费。】
【可是有没有想过,就算手术过后呢?移植也没有百分百的成功率,两千万円可能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事后还需要各种各样的高价药物继续维继,我的生命可能也延长不了几年。藤宫,你太理想化了。】
【为了我就白白抛却掉一生,藤宫,你不值得。】
【你也许不知道,在父亲死的那天,我十分想随之一走了之,想过跳楼,又去水库那边走了走,是我害了家人。可我想到,我还有个弟弟。】
【这些年来,病魔的折磨已令我痛不欲生,而我得以坚持的唯一缘由,是想看到你顺利考上大学的那天。】
【我一直以为是你的助力,所以想趁着生命最后几年,不惜一切地发挥出对于你的价值,可现在才知道,是你的累赘。】
【你不值得再为我拖累,就像我们爸妈。我常想,如果不是我的话,你们现在一定手牵着手,是一个十分幸福美满的三口之家吧?】
【我的出现,就是一切的祸源,而现在,我要弥补这场祸源。】
【去吧,今后用你余下来的这些钱,对自己好点,过上你想要的生活。】
【去吧,如果现在从头开始,重新学习,报考你从小一直期望的高中和大学,还来得及。】
【走吧,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不要再因为照顾我而待在这狭小破漏的屋子里了。】
【去带着我的盼望,去看看大学。】
【姐姐因你而感到骄傲。】
【——永别了。】
【永远爱你的井工惠】
【致上。】
单薄的一寄纸,带走了少女对于人世最后的思念。
“啊啊啊啊!”
藤宫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响彻楼层。
“啊啊!”
“啊——”
泪水像发了疯似地,从他瞳孔决堤涌出。
怀抱着多少绝望、悔恨,与不甘。
“姐,你应我啊!”
“姐!”
“姐——”
藤宫倒身下去。
呼声化为利啸,宛若厉鬼发出的嘶嚎。
在藤宫泣鸣的时候,白川却在端起下巴思考。
渐渐地,他从疯狂的氛围中缓过神来,脑海里有了一丝思绪
“你注意到一点没有?你姐在信中已经知道真相,而且是毋庸置疑地就叙述出你在打工的事情,在我刚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逐渐回神的井上藤宫兀然思觉,赤红着一双眼,缓缓抬起头来。
“等等,她为什么会突然知道我在骗她?还这么肯定?”
白川的眼神缓缓望向了门口。
“还有,我们回来的时候,门外鞋垫被动过了,我当时没感觉什么,现在回想来,应该是有其他人先来过这里。”
‘啪’!
井上藤宫猛地一拍桌面,扶持起身,白川感觉他整个人都在剧烈地摇动。
“监控,对,监控!”井上藤宫蓦地大吼起来。
因为井上惠一个人抱病在家,遇到小偷等毫无防范之力,又怕出现意外,他们特地在客厅里装上了监控,不想现在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井上藤宫颤抖地打开客厅里台式机电脑,调出它与监控无线连接的传输画面。
画面是无声的,但可以清晰地观测到上面景象
白川和藤宫走后不走,井上惠就在洗刷碗筷,这时,门口似乎传来了什么,她来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
几经犹豫,对方应该是报出了藤宫的名号,她拉开了门。外面走进来人影,是个穿着皮夹克的少年,剃着劳改头,带耳坠吊环,显然也是个不良的样子。
来者两手插兜,毫不礼貌,连鞋子也不脱,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
然后他跟井上惠说了什么,井上惠显然是不相信,连连摇头,甚至激烈地争辩起来。
劳改头不良一声嗤笑,这个时候,他拿出了身后背包里的东西。
首先是手机,上面储存着各种照片。
藤宫在各种地方打零活的、搬砖磨工的图片。
他卑躬屈膝在老板面前低头挨训的模样。
包括藤宫跟白川两人骑在摩托车上四处招摇的图片。一头银色犀利的发型露出来,那个时候还带着耳钉和其它装饰等,无不昭显出白川的‘真面目’。
以及藤宫穿着樱花会的特攻服,和一些同伴成员,在巷子里跟另外一群不良打架斗殴的图片。
劳改头不良又趁机在旁边吧唧吧唧一大堆,大概是藤宫拿出过学生证给你看没有?奖状都是买的,类似这些话。
如果是,仅仅是这样,让井上惠目瞪口呆了还不够。
那么接下来,他拿出来的东西,则是彻底击垮了井上惠的防线。
——井上藤宫向某人借钱的债条。白纸黑字,条条框框。
伴随着手机中录的一条视屏,是藤宫卑微地请求着,述说着什么,在一群黑衣男子面前想要借到债款。
“你确定借给你钱的都是兄弟吗?”白川问。
“我,我不知道。当时借来的钱还不够,所以我不得以去找了极道上的人”
藤宫死死地低了头,拉住衣角。
“他们让你说了什么?”白川急问。
“那些借了我很大一笔钱,而且没要利息,只是让我把借钱缘由完整讲述出来。我当时以为是他们需要知道,没管那么多,还觉得是好人哪知道,哪知道”
哪知道,这早就是蓄谋已定的陷阱。白川脸色垮下来。
拿出百万円的欠条后,劳改头不良变得更加肆无忌惮,在藤宫家里翻翻踢踢,名曰收债,去找财物。
藤宫家的家具就那么简单,一个陈旧破烂的木柜,也买不起保险箱什么的。所以劳改头在最下面层轻易找到了,将抽屉拉开,一把将现金纸卷拿起。
这都是井上惠赖以生存的仅有保障,她慌了,但是显然抢夺不多劳改头,摔在地上,并剧烈地颤动起来,好不容易爬到一边服下药物,才停住颤抖。
劳改头还不依不饶地徘徊在屋子里,见找不到更多的钱,这个时候回过头来,看着地上无法反抗的井上惠,露出淫笑。
那个意思大概是,还不足的钱,用你的身子来抵。
“混账!”井上藤宫忍不住面对视屏发出咆哮。
这个时候来了个电话,劳改头接通后,不敢耽误,便骂骂咧咧离开了门口,门板‘哐’一声重重甩上。
屋子里余下仅有的井上惠,在地上目光呆滞地坐了很久,泪水哗哗流下来。
而后她扶着桌角站起身来,拿起抽屉里的跳绳,向房间里走去她在抖,全身都在抖个不停,但这次似乎不是出于疾病。
到这个时候,真相已经显而易见了。
一直以来,井上惠都是对于井上藤宫读高中这事存疑的,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疑心愈发凝重。
而井上藤宫也是知道了老姐渐生疑心,所以才把白川叫过来诓她过去。
眼看井上惠就要相信他的话,可是不速之客的突然登门拜访,戳断了她的最后一丝希望。
谁也不知道藤宫会什么时候实行计划的最后一步,把汇资当医疗费支付出去。而为了藤宫日后的生活,井上惠必须尽早断了他的念想,她逼着自己下决心,不容拖延。所以,不得不跨出那一步
“出来,王八蛋东西,你躲在哪里?出来!混账!”
满腔悲怆转化为愤怒,藤宫止不住失声高吼道。
他口中的人,无非是刚才出现在视频里直接促成了井上惠死因的劳改头不良。
“那个人不像是住荒川区的,而更像是在我们常活动的地点新宿区。如果是这样,他现在会去”
白川和藤宫互看了一眼,同时露出讶色。
“地铁站!”
藤宫面色一沉,快步走到厨房里,拿出一把水果刀。
白川眼皮猛地一跳。
“等等,藤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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