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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方建对着门口只露出来小小脑袋的小人儿厉声说道。
原本方建突然坐起来就已经把到处瞄的方木木吓了一跳,方建这一嗓子一出,方木木又被吓了一个激灵,她矛盾的内心,一边儿想着自己肯定死定,一边又希冀着方建能像别人家的父母那样听自己说话。
方木木战战兢兢的先提起了一只脚跨进了门槛,抬头正视了一眼方建后,她又胆战心惊的提起了第二只脚,慢慢的跨进来。
“快点儿!”方建实在是被方木木的慢给等急躁了,凶着一张脸。
方木木哪里还敢再慢半分,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将自己塞进屋里,两只脚紧紧的靠着门槛。
“过来!”方建见方木木站在门口不动了,他觉得有一群乌鸦从自己头顶飞过去,他想着自己也不是什么笨蛋,为什么生出来的孩子会这么笨!
方木木一步一步的往方建跟前走,每走一步,她就多后悔一分,因为看爸爸的架势,不适宜问问题。方木木感觉自己走了好久好久,久到内心快要受不住后悔折磨着的煎熬。终于,看着越来越被放大的方建的身影,她停下了脚步,站在了方建的面前。
“你干什么来了?”方建抬起了头,用眼底的鄙视睥睨着方木木。
方木木背在身面两只的小手相互纠缠在一起,她感觉自己的嘴巴上沾上了浆糊,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张开,“我想去上学。”
方木木的话方建自然是听得清楚,只是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脸惊讶的反问道,“什么?”而他的身体已经在反问的空档快速的移动到了炕边儿,两条腿垂落在炕边儿。
方木木感觉到了方建的靠近,她吓得腿软,一下子跪了下去,“爸爸好爸爸好爸爸好,求爸爸让我去上学吧。”她的头低得极低,整个人看起来像是遇到了危险缩进壳里的乌龟,只是乌龟尚且还有一个能够保护自己的硬壳,而方木木却什么也没有。
方建轻哼着发出了鼻音,他看着眼前这个他从出生就厌恶的闺女竟然会来求自己让她去上学?在方建的思想意识里,他是父亲省吃俭用推进学校的,学校里那些看起来人模狗样假装学习的学生,大多数也只不过是仗着自己家里有几个能上学的钱,来学校好显摆而已。再者说,方建是从学校辍学回来的,所以,在除了认为上学就等于要花大笔的钱以外,他更认为他比谁都了解上学的无用。
“没钱。”方建不屑一顾的说着,在任何人耳朵里听起来都不像是真的没有钱,而像是光阴正大的敷衍。
方木木耳畔边上方建的声音刚刚落下,她就听到了方建双脚着地的声音,她还完全来不及反应,她的头发就被方建薅住了。
方木木整个人被方建薅着头发提了起来,她早已经被方建突如其来的行为给吓傻了,被薅的头发将她的头发扯得生疼,疼得她泪流满面,“爸爸饶命爸爸饶命爸爸饶命。”
方建将方木木的头发向着脑后薅去,以此来看清方木木的面目,“继续求啊!刚刚不是求得挺好的嘛?!”说着,他直接将方木木整个人扔在了地上,他原本无力的手脚像是突然找到了乐趣,变得异常的有力量,一脚一拳的往方木木身上捶打。
方木木完全陷入恐惧之中了,她害怕极了,她想要大声的嚎哭,她想要妈妈,她张大了嘴巴,但她的嗓子根本发不出来任何的声音,她脸上的泪水带着咸味儿也带着腥味儿往嘴巴里钻。方木木后悔了,那个关于上学的痴心妄想她再也不敢留在脑海之中了。
“不去了不去了不去了”这是方木木用尽了力气嘶喊出来的声音,但那声音已经沙哑到了极限,如果不是方建就尽在咫尺,或许方建根本就听不见。
方建抓住了方木木的胳膊再次将她提了起来,又在下一个瞬间毫不犹豫的将她甩了出去,他极度享受的听着方木木的身体与大地发出咚的碰撞声,他觉得那声音简直是美妙绝伦,他内心之中沉淀了好几年的怨恨得到了释放。
“算你识相!”方建喘着粗气,坐回到了炕上,他满意的看着眼前的方木木,衣服破破旧旧,样子也是凑凑合合的活着,只是方木木脸上痛苦的表情和眼中不断向外涌出的眼泪刺痛了方建,“还哭?!”方建的声音不大,却震慑力十足。
方木木闻言就想起了很久以前方建说只要她笑着就不会挨更多的打,方木木快速的从地上往起爬,她小小的身子因为方建的暴行好几次都没支撑住倒下了,但她就像一只打不死的小强一样最后站了起来。
站起来后的方木木似乎瞬间变成了一个乖巧豁达的大人,她用自己破烂的衣袖狠狠的蹭干净了眼中正在流着的和脸上还没有被这烦闷的秋天风干的眼泪,她的动作比一个毫发无伤的小朋友还要利索。
方木木两边的脸颊因为她脸上扯开的笑容而堆积在了耳朵旁,它们变得越来越僵硬,像是慢慢的在思想的疼痛里石化。她紧咬着的牙关,锁住了哽咽声,更埋葬了疼痛的哀嚎。
方建看着小小年纪的方木木如此行径,他的眼中生出了鄙视,他以为人性中的卑贱是后天打磨出来的残次品,没想到自己长久以来的认知被一个啥也不懂的六岁女娃给打破了,看来这东西也需要天赋,“还真的是属狗的,贱骨头!”
方木木小小的脑袋里不断的上演着对于方建那句话的猜测和尝试,虽然最后她以解读失败告终,但她透过方建的表情能够大致知道,她的嘴角咧向两只耳朵的距离更近了。
“赶紧滚出去!”看久了方木木的笑脸,方建有些嫌恶。
方木木张着嘴,笑出了声音,转身一步一瘸的离开了主屋,她阴白哪怕是到了最后一秒,她都不能让脸上的笑容消失,不然缓过来精神的爸爸,肯定又会开始他对她毒打。
已经远离主屋的方木木站在院子里,她不想让妈妈看见她现在的样子,就凭她浑身上下不断侵袭而来的疼痛,她知道自己的样子肯定好不到哪里去,如果被妈妈看见了,她只能无能为力的伤心哭泣。
方木木抬头望着头顶之上的那一轮耀眼的太阳和一望无际的湛蓝天空,在它们普照和包裹下的偌大的一个天地间里,她竟然不知道自己能到哪里躲藏。当她慢慢低下高昂着的头颅时,远处的离知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当中,是的,她还有地方可以去,她还可以去只有她和袁承乐知道的那个洞里躲着。
方木木迈开了小腿儿,撑着疼痛到不想再动一下的身体,一步一瘸的穿过了院落,经过家畜圈时,她放慢了脚步,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的看着圈门口的动静儿,生怕妈妈下一秒就从那里出来。幸而在这一方面命运对她还是眷顾的的,直到她走出大门,那里都没有出现妈妈的身影。她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之后,便向着她能暂时藏身休憩的地方而去。
方木木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但已经被汗水浸湿的衣衫,让她的身体越来越沉,她在越来越恍惚的精神里,终于看到了洞口,她艰难的从洞口爬进去,摸着黑走到了洞里。若是往常,洞里的黑一定会让她觉得害怕。可是此刻她却觉得这个地方简直就是为她而设的。她手摸到凳子的那一刻,还未来得及坐在凳子上,她心里那根坚持的弦便已经崩了,她的身体像是遭受了粉碎性重创一般,瘫软到底,她在失去意识之前,努力缩紧了身子。
日暮黄昏,天边的晚霞像是谁人用云彩晕染出来的一幅绝世美画,来往的人们偶尔会抬头看一看那片云彩。
袁承乐却低着头坐在袁友亮的自行车后座上,袁友亮在拼命的蹬着踏板,可在袁承乐的眼里,袁友亮的速度还是太慢了。他内心之中想要见到方木木的急迫正在用猛火煎熬着,他恨不得马上就出现在方木木的面前,告诉方木木他这一天在学校里的见闻经历。
袁承乐眼底的世界越来越熟悉,他立刻抬起了头,当看见自家大门时,他难熬的期待得到了救赎,他迫不及待的从袁友亮的自行车上下来,他坐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往方木木的家门口跑。
跑到半道儿时,袁承乐停下了脚步,刚刚他以为半开着的那扇门,从现在的距离看依旧禁闭着。他想要上前去敲门,但他放弃了。万一让方木木方爸爸看见了他,方木木可能会因为他的出现而挨骂的。
袁承乐转身灰溜溜的往自家走去,进了大门后,正在放车子的袁友亮转身惊讶的问,“怎么又回来了?”
袁承乐没有抬头看袁友亮,也没有回话,而是像一个没有感情的行尸走肉一般走进了屋子里。
袁承乐坐下来刚想要拿起笔来打发接下来没有方木木的无聊时光,却听见外面有说话声,在说话的内容里他隐约听到了方木木的名字。好奇心的催使下,袁承乐放下了笔,走到门口处,偷偷看着外面,听着自己感兴趣的。
原来余采从自己喂完家畜后发现方木木不见了,就到处寻找,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袁承乐家。
“这孩子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余采满脸忧容。
站在袁友亮身旁的林曼安慰着余采,“没事儿,肯定是在家里某处贪玩睡着了,再找找。”
“真的是要麻烦你们了,如果有我们家木木的消息,请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好好好。”林曼连声应道。
余采转身离开后,袁承乐像是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没事儿人一样回到了小板凳上。他听着袁友亮和林曼进屋的声音,他开始佯装写字。他知道他的父母是不会告诉他找方木木的事情。等到袁友亮和林曼从他的视线中消失后,他就又站起了身,偷偷摸摸的溜出了门,他要去找方木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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