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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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木木，你上来做一下这道题。”班主任高老师指着黑板上的一道数学题对着思想开小差的方木木说道。

袁承乐拽了一下高老师声音落下之后没有任何反应的方木木，方木木回过来神后看着袁承乐，袁承乐用自己从出生以来最丰富的的面部表情提示着方木木，高老师叫她上去做题。

“哦。”有些受宠若惊的方木木反应过来之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顺着高老师的手势怔怔的看着黑板上的数学题，黑板上的题目是三年级开始学的应用题，她能够看懂每一个数字和汉字，却理解不出这些字之间的意思。

“方木木。”看着站起来没有走上来的方木木，高老师再次叫了一声方木木，见方木木听见他的声音后一双迷茫的眼睛看着他，他便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意思，“你上来做下这道题，用我刚才讲的方法。”

方木木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袁承乐，本来想要求救，但是看着袁承乐侧低着头努力说的唇语自己根本就听不懂，她努力用眼神和袁承乐沟通。可碍于时间紧迫，方木木觉得自己又不能一直这么站着，所以她放弃了求救，慢慢的走上讲台，从高老师手里接过粉笔之后，就站在黑板上写的那道题目前面壁思过，她手里的粉笔像是在黑板的那一处生了根一般，停在那里，没有画出任何白色的线条。

日子如同是从来都不缺风吹的纸风车，一直按着自己的方向、自己的速度转动着，并没有因为方木木的变化而变。不觉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有余。

原本渴望着上学的方木木因为自我否定，而越来越不想去上学。在她决定不论发生什么都不去上学的那一天，方建的出现让她的心中纵使有千万个不愿意继续上学的借口和决定，却只能像泄了气的皮球那般得过且过的坚持上学混日子。她依旧清晰的记得父亲出现的那个早晨，清晰的记得自己见到父亲之后的恐惧。

袁承乐看着日渐消沉的方木木，他也想过很多法子，试图想要见她从消沉的沼泽里拉起来，不想让她越陷越深。可是，方木木除了回馈给他一张强硬装出来没事儿的笑脸之外，什么作用也没有起到。

作为班主任的数学老师对于方木木的反应倒还是包容，毕竟他能够理解一个突然跳级进班的新学员多少都会需要一些时间要去适应，有的人时间短一些，三两天就可以。而有的人时间则会长一些，具体需要多久还是要根据人的性格和接受能力去判断，所以，他对待方木木的方法就是等待，在等待之中多一些包容和关怀。

然而，语文老师似乎就不会这般去想，从让方木木背杜甫的绝句开始，她就像是跟方木木杠上了一般，任何需要回答问题的时候她都会第一时间叫方木木起来，方木木答对则矣，若是方木木答不对，她直接一通劈头盖脸的收拾。而方木木能够答对的次数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少，到最近，方木木几乎就站起来不说话，直接等待着语文老师的收拾。

“这道题你听懂了没有？”高老师看着在讲台上一动不动的方木木，发现她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黑板上写的那道题目上。

方木木的自我思过在高老师的问题里停止了，她转过头看着在自己身侧不远处的高老师，一双满怀愧疚和害怕的眼睛看着高老师，她没有说话，而是轻微的摇着头。

“没关系，没听懂要说出来，这样我才能知道你没有听懂啊。”高老师在说话的功夫已经走到了方木木的跟前，低头看着面前的方木木继续说道，“好了，回座位上去吧，可是一定要认真的听哦。”

方木木在高老师靠近后低下了头，听着高老师说完话之后，她低垂的头轻微的点了点，然后走下讲台一步一步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她每走过一步就能听到班里同学的私语，她的内心怯懦的说看吧，你上学只有被嘲笑的份儿。

方木木落座之后便抬起了头，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低头再次被叫上讲台，再走一次那段座位和讲台上的路程，那短短的路程于她像是冥界的忘川，忘川河里全是叫嚣着不能投胎的魂魄，他们窃窃私语的诱惑声真的不是一般的让人觉得恐惧。

高老师拿着从方木木手中接回的粉笔，开始在黑板上边写边讲题。他放慢讲题的速度，照拂着方木木这个跳级生，当然也照拂着那些没有被他叫上讲台的差等生。“所以，这道题是这样做的，大家明白了吗？”

“明白了。”全班同学层次不齐的回应让高老师的内心多少还是有些唏嘘，但他并没有太过纠结这些唏嘘声，毕竟该张口的都张口了，不管是真的明白还是假的明白，人各有悟，最后的结果不是他能完全控制的。

下课铃声的响起，让高老师依依不舍的合上书本，在学生们的‘老师再见！’声中，他抱着书和教案像平时下课那般离开了教室，只是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方木木所在的位置，见袁承乐正在和方木木说着什么，他就放心了，幸好，这个跳级生不是被完全孤立的个体。

“课文你背会了吗？”袁承乐帮方木木把语文书从桌仓里拿出来后，边翻着昨天老师要背诵的内容，边问着方木木。

方木木低下了头，不敢看袁承乐，“我觉得我背不会。”她的声音很小，小到她感觉自己都快听不到了，明明已经在家背了很多遍的课文，此刻她一句也想不起来。

“没关系，现在是大课间，我们有二十分钟，我陪你再背背。”袁承乐说着话时，将语文书放在方木木眼睛能看见的地方，他开始读，他读一句就让方木木跟读一句，起初方木木不愿意张口，袁承乐就会用‘没时间了’一直催促她。

袁承乐庆幸语文老师昨天布置的背诵内容只有一个自然段，拢共也就七八句话。在听到方木木因为跟着自己的重复下能惯性的背出后面的内容，他略感欣慰，但还不敢放松。

“扫把星能背会课文，真的是稀奇啊！”

随着这一个声音的想起，班里原本进进出出的学生都凑过来，想看看热闹，毕竟方木木的热闹还是要看的，谁叫她天生就是为凑热闹而生的呢。

袁承乐抬起头来瞪了一眼葛孟青后，并没有过多理会，而是低下头想要继续带着方木木背诵。

方木木却因为葛孟青的那句话，不再跟着袁承乐背了。

“滚。”袁承乐再次抬头恶狠狠的看着葛孟青，那模样像是要吃了葛孟青一般。

葛孟青本想仗着周围的同学多而继续说说方木木扫把星的历史，但袁承乐突然的凶狠让她放弃了，她在离开的时候小声的说了句，“就许她有扫把星的命，还不许别人有说她扫把星的嘴了。”

袁承乐看着跟葛孟青消散的人群，他知道那些看似人模狗样的苍蝇们，又嗅到了臭味。他不想去理会，他知道除了弄死苍蝇外，再别无他法。而他并没有办法弄死那群苍蝇，所以只能让自己不去理会。

袁承乐低下头看着方木木，“没时间了，继续。”说着，他又开始重复着要背诵的课文。

自始至终，方木木没敢抬头，她任由泪水做着自由落体运动，她跟着袁承乐背诵着，随着内容的越来越熟悉，她生出来那么一丝的希冀自己会不会在语文老师的提问之下，真的背出课文来？

上课的铃声召唤着那些撒了欢儿的学生们回到教室，准备上课。

语文老师比以往的时候来得晚一些，在起立问好后，方木木抬头偷偷的看了一眼语文老师，今天的语文老师脸部有些肿，眼眶周边的肿还带着淡淡的红色，像是没睡好，更像是刚哭过，不论怎样，方木木知道今天语文老师的心情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好了，翻开课本的第二十五页。”语文老师说着话，就听见班里的学生开始哗哗翻书的声音，在翻书声渐渐平息之后，语文老师抬起头扫视了一圈全班的学生后，接着说道，“我们先来检查一下昨天布置的背诵内容，第一个，方木木你先来背。”

教室里的学生向以往语文老师叫方木木时那样保持着静悄悄的状态，都在等待着一场已知结果的开始戏。

方木木站起来时凳子在地面上挪动的声音，沉重而又刺耳。

袁承乐内心之中为自己的未雨绸缪而庆幸，他回想着刚刚方木木背诵的情况，他知道方木木回家之后肯定有下功夫背，自己的做法只能让她背得更加滚瓜乱熟，他满怀希望的等待着方木木能背诵出令语文老师满意的内容。

方木木自站起来之后就一直低着头，她不敢直视语文老师，至于袁承乐在课间为她复习的内容，她脑海里依然清晰，但她的嘴不管自己怎么努力都张不开，她皱紧了眉头想要逼迫自己张嘴背诵，可最后的她却如同一个哑巴一般站在那里，什么也没能背诵出来。

语文老师劈头盖脸的批评如期而至，不，今日语文老师的言语变得更加犀利。

袁承乐转过头看着站立的方木木，方木木依旧憋红了一双眼，紧咬的嘴唇想要诉说，但又难以诉说。袁承乐不知道方木木怎么了，他的担心像是被黑暗慢慢覆盖的天地等待着夜将至一般。

班里的学生满意的品味着开课前的‘甜点’，有的同学为此还特意向着方木木站的那里看了看，他想或许是因为有了方木木，他这个差等生终于不再被语文老师一直针对，可他的感谢里多半却是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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