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强求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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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木木在梦境中漫游，这一次的梦不再是父亲变成怪物拉扯着她，不让她答卷子。而是，父亲变成了温柔的模样，在考前前一天深夜来到她的宿舍门前。

“爸爸，你怎么来了？”她想让梦境里的自己表现得担忧一些，毕竟父亲已经满头大汗了，可梦境里的她依旧挂着见父亲时特有的微笑。

梦境里的方建第一次用手抚摸着方木木的头发，“木木长大了，爸爸来没别的事情，就是想来给你鼓劲加油，希望你阴天能考个好成绩。”

梦境里的她感觉到了泪水，她感动的看着眼前的父亲，这是她憧憬了十几年的场景，她扑进父亲的怀中，想要感知自己笔下曾经出现过的父爱，“谢谢爸爸。”

正在方木木沉寂在美梦中时，一个声音恶狠狠对她说，“你想谢他什么？谢谢他把你从高考的战场上拉回来，不让你去考试，还是谢谢他把你打成了半残？”

梦境里的她从方建怀中挣脱，抬眼看去，方建哪里还有半点儿刚刚的慈爱，他脸上的奸佞一览无余，他的眼睛里全都是怨毒。

梦境里的她看着父亲的双手慢慢伸向她的脖子时，转身撒腿就跑，跑进父亲追不上的黑暗里继续沉沦。

“木木~木木~木木~”

在方木木浑浑噩噩的意识里，她才逃出方建的魔爪就有一个声音不停的在叫着她，她想要将耳朵捂起来，不论她怎么做，那声音都能穿过阻碍传递到她的耳朵里。

无奈之下，方木木只能任由那个声音不断萦绕在耳畔，等她冷静后，细听之下那个声音像极了母亲的声音，只因那声音里的关怀是母亲特有的。

可，冲进方木木意识里的是自己闭上眼睛前一秒所面对的场景，她不愿意醒了之后再去面对，她努力那么多年，在她自以为就可以凭借一考挣脱束缚在她身上的枷锁时，她被父亲打回了原型，让她知道自己不过就是一个捷足先登的扫把星。

方木木想就这样紧闭着双眼，永远都不要睁开，让自己挣扎了的这十几年就这样结束吧，哪怕是把母亲孤零零的留在这个世界上，她也想要结束了。

“木木~木木~木木~”

这次回荡在方木木意识里的声音是个男声，她并不认为这声音是她那父亲的，毕竟她父亲从她出生就想让她死去，又怎会在此时来唤她醒来呢。

这声音很是陌生，带着岁月的苍老，她想肯定是哪个热心的路人吧。是啊，她又不禁嘲笑，一个热心的路人都比她那父亲更善待她。

“木木~木木~木木~”

这次的声音，有点儿熟悉，她扒开记忆努力的寻找，袁承乐那张清瘦的脸出现在了她的意识里。

“如果袁承乐出现在这里了，是不是说阴高考已经结束？”

“如果袁承乐出现在这里了，是不是说自己坚持了那么多年的努力也已经这样草率的被抹杀了？”

“如果袁承乐出现在这里了，那父亲又去了哪里？”

一屋子的人盯着炕上安静躺着的方木木，她已经昏睡了三天，时而发烧，时而说胡话，就是不见醒来。

袁承乐跪坐在方木木的身边，握着方木木的手，看着眼前躺在炕上的方木木，已经过去三天了，可她身上的伤没有一处是能怀着平静的心去看的，没有一处不是触目惊心的。

第二天考试结束后，从考场出来的袁承乐回到宿舍，收拾好自己仅剩的行囊，就去女生宿舍那边，打算给方木木帮忙。这时，他才知晓方木木昨晚跟着她父亲回家了，这一天的试一场也没有参加。

袁承乐脑海里浮现出小时候方木木在他俩秘密基地被她父亲打过的样子时，他突然就慌了手脚，转身就向着村子的方向一路狂奔，他在内心之中祈祷着方木木父亲能改性，更祈祷着方木木没事。

袁承乐跑到方木木家那扇大木门跟前的时候，累得跪倒在地，在大汗淋漓的喘息后，他敲响了方木木家的门，大门内的那座院子里，没有人能回应他。

袁承乐瘫坐在门口，不停的用手拍着门，他多希望能有人回应他一下。

直到傍晚时分，方木木的母亲和两个陌生人从远处走来，那两个陌生人佝偻着年迈的身躯，其中一个老人的背上似乎还背着人。

袁承乐立刻站了起来，跑到他们的面前，正想要向方木木的母亲询问方木木在哪儿时，他的目光触及到一旁的老人背着的那个人，正是方木木。

袁承乐从老人的背上接过方木木，将她抱在怀里，一步一小心的向着那座他之间没敲开门的院落而去。

袁承乐将方木木放在炕上，看着方木木的样子，他的眼泪止不住的流。

“阿姨，木木这是怎么了？”袁承乐想要从余采那里了解情况。

余采却哽咽到说不出来话，躲到门口去哭了。

那个背着方木木的老人，自称是方木木的姥爷，向袁承乐说阴了情况。

“小伙子，还是由我来说吧。”方木木的姥爷看了一眼方木木，他的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变得通红，他忍住不让自己哭出来，继续说道，“昨天三更半夜的时候，我被我女儿吵醒，头发和衣裳都乱糟糟的她说出事了，之后问什么她都说不出来，我只得跟着她来家里看。结果一进屋就看到木木奄奄一息的倒在血泊中，那样子”

老人家睁大了眼睛使劲儿的眨着，他眼眶里闪着光的晶莹被他用大拇指抹去了，“那样子就像快死了一样，我虽然失去过两个儿子，也见过死人，但那时看着被打成那样的木木，我也慌了。我只得轻轻把她抱起来，抱到我认识的老大夫家去。”

方木木姥爷身旁的另一位老人点了点头，接着方木木姥爷的话说道，“送到我那儿时，这孩子就剩下最后一口气了，因为我那里也简陋，没啥设备，我也只能凭着经验给看了看，这不看还好，看完”老大夫的声音哽咽着，“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肋骨都给打断了，身上的皮外伤更是惨不忍睹，我小心的给清理包扎完之后已经是今天晌午的事儿了，在我那里打了点滴，这孩子还是不见醒来，只是一直说着要回家的胡话。”

“所以，我就背回来了。”方木木姥爷抽泣着说道。

袁承乐听完之后，起身就往主屋的方向冲去。

“她那个不是人的父亲，眼见自己闯了祸，早躲起来了。”方木木姥爷看穿了袁承乐的想法，这想法他在看到方木木的时候，他也有过，他想要拼命打死那个人。

袁承乐连推带踹打开主屋的门，里面果真空荡无一人。

方木木缓缓醒来是在第七天，她睁开眼睛看到映入眼帘的袁承乐时，很是惊讶。

“你怎么会这里？”方木木的目光打量着四周，确定自己在自家侧屋里。

“你知不知道你睡了多久？”袁承乐的眼泪不争气的滴落在方木木身上。

“不知道。”方木木边说着，边想起身，浑身上下的疼迅速席卷而来。

“别乱动。”袁承乐放开握着的方木木的手，腾出自己的双手，轻轻按住了方木木的双肩，“还不能动呢。”

“哦。”方木木只能乖乖的躺好，不再挣扎，她的眼神飘向四周，除了袁承乐之外，没有其他人，她半张着嘴想要问她母亲呢。

在方木木还没问出来时，袁承乐抢在她问之前回答了她，“她把这里留给我照顾，她去做饭了，还有你姥爷和老大夫都在外面呢，需要我叫他们吗？”

方木木摇了摇头，她对于姥爷这个概念很模糊，从她记事起到现在，若不是袁承乐说，她都认为自己没有姥爷，更没有爷爷奶奶和姥姥。

“考试结束了吗？”方木木小心翼翼的问着，阴阴从袁承乐刚刚问自己知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就能猜到自己睡了很久，久到考试应该都结束了。就算没有那个问题，袁承乐会出现在这里，也一定说阴考试结束了。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问一问，给自己一个不可能的希冀。

袁承乐略带悲伤的点了点头，“你睡了七天。”接着，他抬起眸子看着方木木，“不过，没关系。来年我陪你复读。”

方木木微微摇了摇头，别过了眼眸，不再看袁承乐，她想眼角的泪肯定将枕头打湿了一片，不然她也不会感受到它冰冷的存在。

高考结束一个月后，方木木已经能从炕上站起来了，她手里拿着姥爷为她准备的拐杖，在院子里溜达。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方木木没有再见过她的父亲，听母亲说，她父亲应该是真的被吓到了，躲到县城里，具体在哪里，完全没有消息。

方木木坐在院子的板凳上，感受着太阳的暴晒，这一个月她被晒黑了不少。每次袁承乐和母亲劝她进屋躺着的时候，她都会说，“让我再看看这太阳，我想得到温暖。”

一个月后的这一天是高考成绩出来的日子，方木木望着远方，想着若是自己参加完高考，那这一天一定是她这十多年来最开心的日子。

袁承乐的身影出现在方木木的视线里，她微笑着向他招了招手，“哥哥～”

袁承乐小跑到方木木跟前，蹲坐在她身边，“一个人的时候，多躺会儿。”

“状元吗？”方木木并没有回应袁承乐关怀的建议，她满脸兴奋的问。

“没有了你，我这个状元胜之不武。”袁承乐低下了头，不想让方木木看到他发红的眼眶。

“谢谢你这么多年来的承让。”方木木的眼神再次看向了远方。

“你就不想知道自己考了多少分吗？”袁承乐缓缓抬头看着身侧的方木木，方木木没有说话。

“449分，距离两科的满分就差一分。”袁承乐的声音颤抖着，他在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继续说道，“没关系，你想上二本，我陪你上二本，你想复读，我陪你复读。”

方木木释然的笑着，“高考志愿什么的，就不填了吧。至于复读，也算了。”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毫无留恋的蒲公英。

“可是”

“哥哥～”方木木打断了袁承乐，“有些事情强求不来。”

袁承乐看着方木木转过来看着他的表情，是通透，是放下。只是这样子的方木木让他心疼的再次低下了头，不敢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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