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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母娘要来啊,这的确是天下女婿都难以回避的头等大事,身份上怎么个高法现在暂且放置一旁,就连九五之尊接见丈母娘时候还得行家礼,虽然没我现在这么紧张,但心情上不免大同小异。
房子得归置,正房腾出来接驾用,幸亏当时盘炕在厢房,我不必挪窝,不幸中的万幸。几个丫鬟正合力试图赶走打算在后宅大树上起巢的过山鸦(伯劳,以叫声难听闻名于世),可树高枝茂,难以奏效,过山鸦夫妻俩开始还惊恐一阵子,后来发现这帮会直立的丑陋生物能力有限,不具威胁,目中无人的继续安居工程。
还有漏水檐,二娘子亲自蹬了梯子上去掏麻雀窝,听颖说她母亲最不喜欢这种小飞禽,屋檐上乱窜乱叫还喜欢朝下推窝里的粪便,弄的春天都不敢坐屋檐下做针线,这可是母亲大人最大的爱好。
看来不好伺候,人还没来,这就连相亲相爱多年的麻雀房客都被抄家灭门,惋惜的看看头顶的几个燕子窝,多年来和这几窝燕子已经处下了深厚的友情,每年二月底都过来生儿育女,有食物充足的时候还知道给你窗台上放几个虫子啥的当谢礼,虽然我不吃那东西,但心意还是领了。
“放这几窝燕子一马吧,去年还答应人家事没办呢。”去年燕子临走时候交代了,窝挂房檐底下时间长了经不住风,让我帮忙底下拖个木板加固一下,然后两厢好友洒泪惜别,今年忙,还没来得及给加固,这眼下就得掏了,有点伤感。
“恩。”颖对这几窝燕子很喜欢,曾经小燕子掉下来沾了蚂蚁还精心挑干净送了回去,“听管家说这燕子祖辈在这住了几十年,没赶人家走的道理,”说着给二娘子也从梯子上喊了下来,“算了,雀雀给人留着,家里没人晒日头时候我还留个伴。丫头们都下去,家里东西都照旧。”
念了声佛,大慈大悲的丈母娘过来不知道还发生什么事,从几次照面上能看出来不是好伺候的人,要不也不会培养颖和老四这种超水准的人才出来,二女兴致勃勃的凑热闹,可我老觉得她眼神里带点幸灾乐祸的味道,这丫头等笑话看呢。
“还得多少日子?”颖一时没听明白。我解释道“我是说丈母娘什么时候来?”
“就快了,前后十天上就好了,夫君着急?”
“不着急,哦,着急!算了。我也就问问,反正是好事……”还是俺二女可怜,往后生孩子都没这么好待遇,不过也算我走运。若真把二女母亲迎了家里,天呐,高阳公主大人地排场……这么说来还是颖好些。赶紧给话岔开,“你得多走动,既然不折腾了,饭后出门多走走,庄子上转两圈再回来。”
颖很听话,喊了二娘子和几个丫鬟。临出门又回来拉我,“夫君也去,走走好。”
饭后百步走,能活九十九,二女和针鼻也随了出来,阵势有点大,一伙伙出门时候管家还不放心,又亲自领了几个人跟了后面。
“咱们这是去哪打劫?你就不怕倾巢而出被敌人断了后路端了老窝?”兵家大忌。显然没有受过专业化的军事培训。
颖也觉得有点过分。连带二女都撵了回去,身后就剩二娘子一人。这才扶了我款款朝前蠕动。照这个速度,庄子上转一圈得到明天早上,好不容易转过弯子,正提议颖加快步伐的当口,视线中闪过两个人影,其中一个很熟悉,“有敌情!”说着拉了颖退回弯子后面,二娘子一紧张,飞身护了前面,很偏心的家伙,只挡住颖一人。
“天杀的老贼,”一把给二娘子拽了回来,将颖放了树后,探头张望半天,“老东西还敢带了帮手来,每天来探营都探成习惯了!”
“不是刘宰相嘛!”颖贴了我站树后面朝我脖子吹热气,轻声笑了会,“最近老朝咱庄子跑,这可是好事呢。”
“啊,宰相?”二娘子听完有点不知所措,“这怎么说的……”
没理会她俩,一直注视刘仁轨和同伙的举动,俩人过了弯子朝庄后走去,没看清脸,从背后又没点印象。本打算撵上去看看,可还带个孕妇,从两人并行的样子看,同伙身份不低,见面若是朝廷重臣地话,这礼节烦琐说话罗嗦……由他去吧,“咱掉头走,朝新庄子过去,避免和这俩老家伙碰面。”
谁啊,一个人看还不行,再叫一个来搭伴,这么说来大家都想提高下庄子里的生活质量,可富裕的庄子又不是俺一家,兰陵公主哪几个庄子就不比这边差,不必要非得朝我这访查,很讨厌的家伙。
“没看清楚?”
“就是个脊背,叫我怎么看的清楚?”和兰陵闲谈拉扯到这事上,也没往心里去,就是随口说说。
“哦,无所谓,爱看是好事,证明刘仁轨很欣赏你的做法呢。”兰陵很满意自己的作品,正拿了大块绸子上绘制图案,“他见了,总比你说来说去顶用,想让他拐这个弯没点真才实料可不行。如今能叫了伴当一起去,就说明他心思活动了,想找个人理论理论。”说着白我一眼,“定是你平时不找刘仁轨搭话,若能像当初说服我一样……”
“停!”这比喻太恶心了,我还没这么说服老爷们的习惯,听完浑身不得劲。“太恶劣了,说话朝脑子里过过,你皱啥眉头,你呕啥,你也有了?”
“恶心地。”兰陵拍拍胸口,笑的渗人,“想不成,一想就反。算,由人家去,给你看样东西。”随手从案几上抽出章图纸递过来,“看看。怎么样?”
建筑物,设计的一般,还是唐式建筑,没超前气息,从规模上看也不是很大,既不是宫殿也不像林园,里面房间占的比例太大,显得院落稍微狭小了点。很失败的作品,也好意思叫我这种见多识广地人看。
扔了一旁,撇撇嘴,“这准备盖啥呢?大屋子小屋子的,再加几间能改大理寺牢房了,设计者模样肯定长地很猥琐,脑子让蛆爬了。”
“没这么损的。”兰陵见我打算揉纸团,一把给破烂设计图抢回来。“又不是住地地方,还前庭后院带园子啊?不问干什么用就批评的一无是处,没你这样的。”
“哦,这倒是。”挠了挠头发,“你打算盖仓库?三流妓院也有这样子的。就房子多,不干别的,只要效率。”
“缺德很!”上手就轮了下,“开万国馆。想的那么下作!”
“什么万国馆?馄饨,饺子?”这一提馆子就有点饿,中午下班本打算去吃葫芦头,程初却跑来说按我家过年地办法让馆子做了海货尝尝,这一尝不要紧,马上就饱了,饱过了还吐了点出来。程初觉得面子丢大了,准备砸人家招牌。劝了半会将损失压缩到一个包间,砸个稀巴滥,掌柜还认为赚了,笑容满面的给我俩送了出来。
“吃货,”兰陵抿嘴就笑,“万国馆就是个说法,这海路一通,总有千奇百怪地东西拉回来。将来越来越多。有愿意通商的国家起个门面啊,落个店铺啊。咱们也好给那些黄毛、棕毛、花毛的区分开来。”
“再别糟践人家驻华使节了,说出去遭人笑话,”半天是干这行当,从兰陵嘴里说出来总感觉带点毛色歧视,她长黑毛就不许人家长花毛的意思,这跟前再被狗仔队留了录音,离世界大战就不遥远了。
“就这么一说,使节是使节,通商而已。再说也是效仿人家吐蕃的办法,咱这还没个统一管制呢,西市上胡子来来去去的谁知道骗了多少人?”兰陵将建筑图纸铺开来,一项项指给我看,“只要是愿意来地,咱们就替他办了手续进驻里面,统一管理统一纳税,也省了天天都有胡子跑了官府里说咱们欺负他。”
“现在就挺好的,没必要吧?”怎么感觉兰陵这话有问题,这话要让户部听见都气死了,明文法典兢兢业业地登记查验多少年,别说外国人,连外省入京地都得先去挂个号,如今长安城里治安状况只怕比二十一世纪京城都好。尤其外商管制这环节,不但有专门的经营区域,还有专门地管制条例;平心而论,这年代的外商别说偷税漏税,就是坑蒙拐骗都能给百姓打个半死,那敢有买伪劣产品死气白赖不承认不召回不道歉现象。“就别给人家乱改革了,弄的满城怨言不好。”
“谁说改革?”兰陵偷笑的时候被我看见了,很见不得人地那种笑容。“也是帮忙嘛,内府上出钱兴建,这里里外外可没花国库一分钱。”
“哦?”
“一国的货也是卖,十国的货还是卖,索性就给货物区分开来,这是北国的,那是南国的,都圈了这万国馆里出售,总比堆了一团团连卖家都分不清自己的货物,你让人家买主怎么个买法?也卖不上价钱啊。”
“卖家是谁?我现在就想弄清这一点。”
“哦…”兰陵不好意思朝我推了把,“知道还问。”
“那就属于欺骗消费者行为,明明就你内府一家,凭什么喊个万国馆出来,明显是哄抬物价,”这太坏了,货没到就开始造这么大声势,万国馆名字喊的多响亮,又都是远洋来的珍惜货物,弄几个洋人售货员就开始行骗,猪猡绣花针,骡马羊杂碎,一分钱地东西卖一块,一块钱的东西卖一千,太黑了,我喜欢。“这不行,我得朝外面说去,免得我婆娘一高兴买了波斯洗脚水回来。”
“你敢,”兰陵压过来擂了几下,“你也股东呢,那有砸自家招牌的?”
“哦,好,对,美!”撮撮手,“那不容易。我良心上受谴责,你知道我这人心纯良善,可没那么容易就被几个臭钱侵蚀。”
“你这是讹诈呢?”兰陵鄙视过来,“你怎么就不说你生下来就长个黑心肠?”
“也可以这么理解,其实嘛…”恬不知耻的点点头,伸手做个点钱的动作,“钱财的多寡和良心的好坏成正比,我教过你吧?你看。这个策划还是有创意滴,可被你弄的太死板了,传出去也不好听。若真想弄世博会,你大可以下次怂恿下,借用官方地名义开办地纯商业性质的邀请会……”这时候欧洲可以忽视,正乱成麻团,不过亚非沿海国家还是有些不错地玩意,“其实很有意思。不为了赚钱…不过肯定有钱赚,主要为是把这个知名度提起来,真真假假的好在里面渔利。”
“哦,我也想到了,这次起个头而已…”
“你想到个屁。明明是我先说出来的。”这太坏了,打压我的创意。
揉了揉太阳穴,仔细想想后果很严重啊,周边国家贸易的利润已经难以满足内府地胃口了。作为皇家机构还不好意思挺了脸皮在国内发展,毕竟这与民争利的帽子戴起来还是很丢人的。可远航的成功让内府找到了借口,兴建万国馆是第一步,看似是国力强盛,皇家想制造个万国来朝的气氛彰显自己功绩,暗地里却是打入国内贸易的捷径。内销,不管是洋货还是国货,一旦转入内销就会很快形成自己的销售网络。只要打开渠道就不会在限制自己的商品种类,随着势力范围地扩张,逐渐形成以内府为核心产、供、销一条龙的商业体系,磁石一样吸附周边商业势力朝他们靠拢,等各种依附利益关系交织一起的时候,真正的商业库斯拉就出现了,怪兽,能吞噬一切的畸形怪兽。无论结局是好是坏。总是让人心惊胆战。
这和野心没有关系,李治也罢。兰陵也罢,起初地确是为国为民着想,暗地里赚点小钱办几个学堂,赈灾、搞科研,甚至如今南诏的外交事务都是内府里拿大头,出发点是好的。可商业就是商业,不管出发点多么纯良……庞大的机器发动起来,总会沿着自身地规律运转下去。
活泼可爱的小老虎玩耍打滚的时候总是那么讨人喜欢,可终究有露出利齿的那一天,老虎自己不觉得,就和兰陵还没有感觉到这个转变一样,但周围的人已经不寒而栗了。
“等十年后你会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挣了那么多钱却吝啬的不肯分我一点,加一成红股我就是你的人了。”
“你本来就是我的人,”兰陵把脸挨过来凑个夫妻相,“我也是你地人,浑身上下都是你的,还不满足?”
“我不能拿你入股吧?”兰陵太狡猾了,总是在这个时候把感情和利益混淆起来。
“你可以拿家里的产业入股啊,你王家有那么多能做大的行当。”兰陵笑眯眯朝我抽抽鼻子,“你家里没资金我这边出,你家里没人手我也给你最好的,你家里没关系也可以借助我这边的力量。”说着拿了内府近年来的各种纪录朝我面前一放,“都不瞒你,先给你定个心。有人细细算了一笔帐,你家花露水的产量增加十倍,将价格调整到现在地三成,内府和王家地利润可以同时翻两翻;内府甚至可以接受现在四成的价钱,而你产量翻十倍不变,郎君不妨考虑考虑。”
“条件呢?”
“内府起码要获得六成以上地产量,而且在销售上不能受地域限制。不过我可以保证一点,六年内不会打乱国内的秩序。”
“你什么时候和老四商量的?”没别人了,能这么算帐的肯定是花露水作坊的绝对领导层,首先要熟知花露水的制造成本,二女不会找兰陵谈这种话题,但老四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不仅仅是花露水,这个帐郎君算起来肯定比老四更准确,你怎么从来就没有朝这方面想过呢?”朝我跟前凑了凑,“你信任我,却不信任内府,我要你花露水配方你能给,却从没打算和内府展开全面合作,是不?”
“是,就是。”不矛盾,我很不喜欢和内府合作,从没想过。
“顽固,其实是个刘仁轨更顽固的人。你不相信皇家的信誉?要知道多少商人等这一句话能把全部家业都拿出来呢。”
“我不一样,我不是他们。”自从大学毕业我就对政府所作所为很失望,工作后更是亲历亲为的……或者唐朝人相信自己政府,不可否认,现在唐帝国皇室的信誉真的很好,但我还得适应,还是得慢慢找会曾经失去的信任。
“这几天家里还得准备迎接丈母娘,事情多,让我好好想想,想通了再来找你谈。”
“恩,你可得小心,”兰陵听了丈母娘就开始坏笑,“看你夫人的脾性,这丈母娘不好伺候呢。”
“怕是……”
。三掌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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