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城中的白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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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有这个提议的是青鸟分部长。

就是因为布莱尔对保罗店长的提议表示过赞成，保罗便一直打着研究青鸟装备“灵器”状态的旗号试图偷窥青鸟练习。虽然每次都被神出鬼没的女仆小姐阻止，但不胜其烦的青鸟毫不客气的迁怒到了布莱尔身上。

“想让这家伙研究的话，你自己弄一套灵器出来啊？”直击布莱尔命脉的，是接下来的一句，“你不是天才吗？”

于是两个男人开始了不知疲倦的发愤钻研。

在此之前实验室已有了一套成果，被毫无新意的命名为“灵种手镯”。

治疗魔法只是为身体的自我修复提供能量，加速复原的过程，对亡灵同样有些许效果。亡灵僵硬的肢体还能保持运动，本身便是因为魔法保留下了身体的活力。女仆正是用自己强大的魔力储备增大这些残存的活力，不断的修复亡灵的身体。至于原因——实验室中的另外两人一边忍着生理上的厌恶和道德上的谴责，一边像是流水作业般将亡灵附着了“灵种”的胸口整个取下。

即便取下后，魔力所化的黑色烟雾还是连接在“灵种”与亡灵之间。女仆在修复亡灵胸口的伤口后，还需要用自己的魔力替代从尸体中获得的补给，逐渐将魔力的引导替换成魔法水晶。

这便是手镯的功用之一，代替尸体为“灵种”充能。而手镯的功用之二，则是用与之属性相克的水晶激发“灵种”的自我保护机制。

通过“灵种”在自我保护时施放的能量，它能为依附者提供一种增强身体能力的状态。具体原因不明——如果杰罗在的话，当然能告诉他们这是类似“灵种吞噬”的状态。这又涉及到手镯的功用之三，让“灵种”在长期接触到人体的情况下，产生与“依附”同等的状态，虽然无法从人体身上得到能量补充，但人体却能受到“灵种”自我保护时的增幅。

令实验室的三人都没想到的是，这样的增幅在突破某个临界点后竟能获得某种特殊能力。而这批“灵种”本身便是被蒂雅玛特的魔力重新引导过，相当于有过一个共同的宿体，彼此之间还产生了某种不寻常的联系。这共同的结果便造就了佣兵团现有的别动队。

有了成功的先例，布莱尔和保罗对于制造一套新的“灵器”满怀信心——尤其是布莱尔得知青鸟的“灵器”便是自己的弟弟所造之后。

然而“灵种手镯”并不是“灵器”。它的原理只是利用了“灵种”对相克属性的反馈。布莱尔也实在想不出如何在短时间内制造一套新的“灵器”。这个时候，他发现了实验室内的某个器械。

“那个装置，我没记错的话，是水晶熔炉吧？”

布莱尔看着一直在另一个房间，几乎被遗忘成摆设的装置。

“是从南镇的水晶工坊买回来的，已经调整完毕，只是没有用得上的地方。”保罗的表情有些疑惑，“我记得蒂雅玛特小姐说过，这是团长先生想要的东西啊”

保罗是个对于研究相当热心并且有着敏锐头脑之人，然而在此之外就稍显有些迟钝，至少到现在他还在用“团长先生”称呼布莱尔。

——这是弟弟想要的东西吗？

布莱尔倒是想到了其他地方。

——或许这就是炼制“灵器”的关键。

结果他还是失败了。就算耗费了再多的魔法水晶，为“灵种”灌入充足的魔力，“灵种”依旧不会有丝毫变化，很明显，其中缺少了某种关键的“物质”。

布莱尔这才想起自己一直在思考的另一个难题——关于胧的特殊魔力。

对于塞西莉亚的魔法，他虽然能从理论上解释，却还是有很多无法解开的疑点。

月舞魔法与空间魔法有许多相似之处，但是对“时与空的缝隙”，两个魔法的利用方式截然不同。他们确实都能踏上“混沌”，却都无法进入“混沌世界”，然而空间魔法利用的是在“混沌”中穿梭，塞西莉亚的“月舞”却试着在用“混沌”扭曲现实。

正是因为两个魔法如此相似，布莱尔才能明显的感觉到其中的违和。包括那诡异的“夜魅”，“月舞”对于“混沌”的作用似乎并不单纯，要达到这样的效果，真的是仅凭魔力就能做到的？

就如布莱尔所知，漂浮于天空的雨滴无法影响到杯中的水，空间魔法便是用一根吸管将雨滴引导进杯中——对于“混沌”，他们只借用很少一点，而塞西莉亚的魔法却是将整个水杯抛进了雨中。

这不是用平常的方法就能做到的，尽管他们依旧无法进入云层，但来自“混沌”的雨滴却能轻易消除水杯的存在。

除非——在中间添上某种特殊的介质。

“我们成功了？”

面对布莱尔制作出来的这一团“不可名状”的物体，保罗难以置信的问道。

真的成功了吗？布莱尔无法给出肯定的回答。

他只是找到了在“混沌”中能长久存在的物质，这便是存在于“灵种”中的物质，同样也是身为魔堕者的自己魔力中的某种物质。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东西，应该就是“神知”。

胧的魔力便是被她的“神知”所驱使，塞西莉亚同样是靠着“神知”从“混沌”中获取力量。而这团难以形容的软体物质，就是布莱尔模拟自己理解的“月舞魔法”，用复合魔法的方式让多个灵种通过各自的“神知”，从相互隔离的通道中暴露在“混沌”之中。

虽然依旧无法获得它们需要的东西，但至少，这些充满了魔力的“灵种”终于“长出”自己的身体。

“这个样子怎么可能做成武器啊”布莱尔最后还是坦率的承认了，“我们失败了。”

然而保罗的眼神却告诉布莱尔，还没到认输的时候。

“剩下的，交给我吧。”

在不分昼夜，一刻不停的埋头劳作下，保罗交给了布莱尔一堆奇特的东西。

“通过不断的给予刺激，我将大部分灵种分割了出来。”保罗得到的东西，不再是看不清形状的粘稠物质，而是一个个圆形的、中间有着“灵种”光芒的扁平圆盘。

虽然进行了分割，它们的功能还是没变，依旧能与“混沌”相连，同时还有了更接近生物的简单思考能力。

进行思维的主体保罗无法分割，反而是用相克属性的刺激和特制的模具做出了特定的形状。这个形状——布莱尔看到后立马就明白了。

“这是为青鸟小姐准备的？”

保罗不好意思的承认了。布莱尔再次断定，这家伙在这方面果然迟钝。

“我劝你还是别让她知道的好。”

这套做工考究、结构精巧、塑形手法异常细腻的特质战衣布莱尔几乎找不出形体上的缺点，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暴露了制作者的个人癖好。

——如果被青鸟知道了，这家伙大概就离死不远了吧。

然而就是这一套难以言喻的作战服和这一堆搞不清楚用途的“灵种”让布莱尔有了个新奇的想法。

在保罗用相克属性进行塑形的时候布莱尔就有发现，这些“灵种”的自我保护机制比普通的更强。或许是有了低级智能的原因，它们在感受到危险的时候不只是会用自身的魔力进行反抗，还会用难以理解的速度吸收外界的能量——不只是魔素，而是由魔素组成的所有能量。至于吸收的动力，毫无疑问是与“混沌”相连的“神知”。

这才有了一个完整的作战。

“用水属性的水晶刺激火属性的‘灵种’，制作出吸收火焰的圆盘。”

“用空间属性的‘灵种’对抗塞西莉亚的月舞。”

布莱尔的计划中的不确定因素也在前一夜和利鲁兹的对决中得到解决。

——“漆黑羽翼”果然是在使用混沌能量。

“到时候就由我来穿上特质的战衣吧。”布莱尔已经完全做好牺牲自我的准备，万幸的是有个不明白这身服装的可怕之处的无知小女孩代替了他。

之后的事情就如计划所展开，毫无预兆的爆炸令黑帮联军几乎全灭，别动队负责伏击残余的黑帮并在特定位置安置吸收火焰的圆盘。别动队遭受阻碍后便由疾风分部的团员顶替。

圆盘吸收火焰的能量，嘉尔的作战服吸收的“混沌能量”，这些全由嘉尔用作战力仅有的智能输送给布莱尔，之后布莱尔再用“灵种手镯”吸收——这就是他特质的“灵种手镯”所独有的能力，“能量转移”。

制作布莱尔使用的“灵种手镯”用上了另一个魔力最强的“灵种”，不同于有着空间魔力的白色，这颗是如粘稠血液的暗红。只是被安置在手镯中，尚未形成意识的“灵种”便如受到了拘禁狂躁而充满攻击性，即便是有着布莱尔这样浑厚的魔力，也只敢在有了圆盘的配合才能使用。

有了这些能量，破除塞西莉亚的“夜魅”本该是一瞬间的事情——事情却没预想中那么顺利，尽管布莱尔可以利用这些能量在“夜魅”中支撑空间魔法，塞西莉亚仍然将“夜魅”维持住了，直到嘉尔将镶嵌了空间灵种的圆盘交给他，他才能利用塞西莉亚一瞬的破绽击败了她。

此消彼长之下，失去了力量的三人很容易被布莱尔的空间魔法捕获。只是他没想到传送回庄园会客厅后看到是另一番局面。

而现在，一切终于结束了。

“我可以去休息了吗？现在我只想洗个澡换身衣服。”

该离开的已经离开，不想离开的也被不留情面的撵走。刚才还觉得拥挤的会客厅顿时空旷起来。

青鸟分部长虽然已经接受了光明魔法的治疗，不过看样子比起伤势她更在意身上的灵体铠甲。

“不可以。”蒂雅玛特小姐的声音永远都令人下意识的想要服从，“接下来是庆功宴。而且，你还必须向我道歉。”

“道歉？”青鸟困惑的表情似是在脑中筛除选项。

“一会儿我会好好的跟你说的，”女仆小姐皮笑肉不笑的一字一句说道，“就我们两个人。”

青鸟显然想到其他的地方去了，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庄园附近的火都已经熄灭，但外围的火焰还有好几处仍在燃烧。残存的火势已经隔得非常遥远，看上去就像是在翻越山坡的一排行军蚁。青鸟领着嘉尔回房换衣服，女仆小姐走到了布莱尔身边。

“那家伙回来的话，大概会被气得半死吧？”

“那家伙确实有吝啬的地方，但只要是为了佣兵团的大家”

女仆没有说完，而是轻抚上了脖子上的红色围巾。面具下的眼神轻柔得像落进窗内的月光。

“你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吗？”布莱尔突然问道，“还是只是为了配合我故意”

蒂雅玛特轻轻的摇了摇头。“就算你是主人的哥哥，我也不会做出为了你而赔上整个佣兵团的事情。”她转头看向窗外的夜空，“在我之前的地方有这样的说法——只要怀抱忠诚的信仰，坚信胜利，就能够战无不胜。”

“不过，我们还是被打败了，可能是因为我的信仰和信念都不够吧。”蒂雅玛特自嘲的笑了笑，然后她将视线转回大厅，“但是在这里，我找到了可以坚信的理由。可能是契约影响了我的思维，也可能是我私心作祟。我愿意相信这里的同伴，更相信大家所拥有的潜力。这是你的弟弟教给我的”

蒂雅玛特转向布莱尔的方向，对他展现了宛如夕颜花般纯净的笑容。

“——如果大家都是好人，最后一定会好起来的。”

“宿命论吗那家伙还真是喜欢说些缺乏逻辑的话。”布莱尔有些痴痴的说道。

“确实没有逻辑，但这就我现在相信的信仰。”

蒂雅玛特对他俏皮的眨了一边眼睛，然后将不知何时取下的面具重新戴上。布莱尔这才察觉自己的眼神可能太过直白，慌忙的将视线移开。

脑中还是那月光花般的面容，强烈的心跳变得难以抑制。

——真的是，弟弟从哪儿找来这么完美的女仆的！

身后感觉到一个身体的靠近，布莱尔赶紧收拾心情转过身去。

“面具先生，胧今晚是要留在这里？”

看着这个对一切都浑然不知的蓝发少女，布莱尔慢慢的舒展眼角笑了起来。

——明明这家伙就是引发这一串事件的元凶，本人却没有一点自觉。

“这不是当然的吗？”

布莱尔很自然的敲了一下那翘起一撮头发的小脑袋。

——就当是报了那一剑之仇。

听着逐渐传来喧嚣声的走廊，他翘起嘴角对少女说道

“一会儿为我斟酒的工作就交给你了。毕竟，你可是我的战利品。”

柯尔特只提了一个公文包，气喘吁吁的跑在街道上。

街道尽头突然亮起强光，柯尔特和身旁的保镖在强光中投下长长的影子。

“什么人？”

几个保镖护在他的身前。他大声的质问道，虽然心中已大概猜到对方的身份。

“南镇所属，效命于男爵大人的治安卫兵队！”

一个男子走到聚光魔法灯旁，将灯光对准了柯尔特的脸。

眼睛适应了光线后，柯尔特认出了这名男子。治安卫兵队的队长，一个见钱眼开，见风使舵的小人物。在柯尔特面前，他从来没这么大声过。

“迪妮莎！”柯尔克觉得今晚嗓子异常干涩，他没有在意那微不足道的卫兵队长，迎着强光向着四周张望，“迪妮莎，我们的交易还没有结束吧？”

“确实没有结束。”

从灯光的阴影中，绑着马尾的男装丽人走了出来。光线将她的轮廓涂黑，纤细的身影在强光显得并不真实。

“不过，交易的内容可能要改一下。”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柯尔特感觉得出她的讥讽，“比起对等的交易，我更相信在仇恨中产生的直白情感。”

柯尔特清晰的听到她的轻笑。

“之后的事情，希望会长大人能够喜欢。”

“你这个头脑不正常的贱人！”柯尔特从那笑声中想到了自己的下场，一把夺过保镖的火枪，瞄准了少女。

“不愧是会长大人，比我想的更快进入角色，”迪妮莎抬起手，将手指作成短柄枪的模样，针锋相对的指着柯尔特，“那就让我看看吧，你的仇恨是什么颜色。”

无数枪声响起，光线纷乱偏移。

强烈的光线划过夜空，照得南镇的街道宛如白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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