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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话已经说得差不多了,我站起身,说,“不打扰你休息了,你先睡吧,医生很快就来。”
说完我转身往门口走,与此同时身后传来繁仁的声音:“舅妈……舅妈!你等等!”
“我答应!我都答应还不行吗!”
“舅妈!舅妈……”
后面的我没听到了,因为我已经关上了门。
哼。
这些姓繁的全都诡计多端,蹬鼻子上脸,一个比一个令人厌恶。
因为繁仁喊得太厉害,护士很快就跑了进去,不多时,梁听南也赶来了。
见我若无其事地站在门口,梁听南止住就要冲进去的动作,问:“出了什么事?”
“没事,”我说,“正好,我要去找你。”
来到梁听南的办公室,我将事情对他讲了一遍,梁听南听罢,陷入了沉思。
我训过他才是不久前的事,或许他心里还有芥蒂。
然而,跟繁仁冗长的拉锯战已经严重影响了我的耐心,这会儿我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如果这次梁听南不肯帮我,那我们之间的友谊就彻底结束了。
幸好,安静半晌,梁听南开了口:“我知道了,就交给我吧。”
我说:“你进去以后什么都不必说,病例上随便找个由头给他注射就可以了,就算他要起诉,也没得起诉。”
梁听南点点头,说:“放心。”
顿了顿,又道:“不要担心,我为自己之前对你做的事道歉,这次一定不会再给你掉链子。”
我说:“我理解的,你只是很善良。”
他摇了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说:“我总是给你带来厄运。”
他果然是太难过了,既他已答应,我也轻松地笑起来,说:“别说这种话,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之前也是我的态度太差了,你不知道孩子们对我来说有多重要,远离那一家人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以及,为我爸爸报仇有多重要。
翌日一早,穆安安就送来了繁仁画的图,并笑着说:“护士说他昨晚上又哭又闹,不得已,只好绑了一夜。今天早上,我来时他又鼻涕眼泪地求我,不成又威胁我,梁听南就给他打了一针镇静剂,威胁他再闹就送他到精神科治疗。”
我说:“你怎么好开心的样子?”
“我觉得他怪可爱的。”穆安安笑着说,“哟,你是没看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你知道他跟繁华长得挺像……繁华在你面前是不是就是这样哭的?”
“没有,繁华哭起来比他好看多了。”
早晨我也去看了繁仁,当然只是隔着门口。
他哭得确实惨,而且毫无黑少爷的形象。
当然,这很好理解,还不到十八岁,正是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年纪。突然得知自己将要轻则带病一生,重则直接挂掉的惨讯,受不了也是自然的。
我当然不打算尽信繁仁,所以这图先保留好,并告诉穆安安,繁仁需要先留在这里,直到他情绪平静。
穆安安拍胸脯保证道:“放心吧,姐姐保证把这小子哄得服服帖帖。”
我说:“你想对他做什么。”
穆安安挑了挑眉:“这么漂亮的小美男,当然是待他好啰。”
我提醒她:“严格来说,他也是你的亲戚,而且还是晚辈。”
穆安安耸了耸肩;“马上就不是了,不对么?”
“……算了,你随便吧,只要让他想开点,乖乖配合,你爱怎样就怎样吧,法律问题注意咨询侯少鸿,被告上法庭我可不会帮你。”
穆安安没吭声,弯起眼睛笑。
中午,赵宝宝又发来了繁华的行程单,他回来的飞机晚上起飞,明天早晨到,然后又有一些本地的行程。
于是傍晚时,我联络了侯少鸿。
随后便来到繁仁之前所住的房子。
侯少鸿的车已经停在门口,从这里能看到窗户旁站着一个人影。
我下车时,她迅速地匿到了里面。
“她不准男人进去。”侯少鸿坐在车里,含着一根未点燃的香烟,说,“我已经派人进去说了,按你的意思,那个借钱把她救出来的繁仁的舅妈想来看望她,她很开心。”
“谢谢你。”我点了点头,正要进去,侯少鸿又道:“美人儿。”
我看向他。
“你知道,有些动物看上去很可怜,实际上它们真的很弱小。”侯少鸿饱含深意地看着我,说,“有些则不是。”
我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只是想搭她一把,一定会有所保留的。”
侯少鸿笑了起来,拿出了打火机。
我提醒他:“我不喜欢男人身上的烟味儿。”
侯少鸿扬了扬眉梢。
“哪怕我只想跟他吃一顿饭。”
侯少鸿抿了抿嘴,最终还是将打火机放了回去。
我朝他笑了笑,转身进了繁仁家。
繁仁的女朋友也是华人,但想来应该是从本地长大的,照片上妆容比较西化。
照片上的她身材虽不丰腴但也算是健美,脸偏圆,虽不算太漂亮,但看上去也是朝气蓬勃,非常可爱。
因着这些印象,纵然已有心理准备,见到女孩儿时,我还是不由得内心震动了一下——
此时的她,又瘦弱、又憔悴,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浓浓的疲惫跟胆怯。
我在昨天繁仁请我吃饭的餐厅坐下,仍是原来的位置。
这里已经收拾得很干净,女孩儿在我面前落了座,甚至忘了给我倒水,紧张而胆怯地望着我。
侯少鸿其实有告诉过我她的名字,叫夏夏。
于是我说:“夏小姐,你好,我是繁仁的舅妈。”
“我知道的。”夏夏说,“侯先生说,是您救了我。”
“不算是救,”我说,“你是无辜的,错的是泰勒,把你带回来,是理所应当。”
我清楚地看到,就在我说出“泰勒”两个字时,夏夏的身子猛地抖了抖,显然十分畏惧。
侯少鸿没有仔细说,所以以我为数不多的此类经验,实在是无法去想象泰勒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但看得出的是,一定非常、非常令她痛苦。
“不要怕,你不会再有事了。”说到这儿,我拎脚边的钱箱,放到桌上,说:“我知道钱不是万能的,但你总得补补身子,请个人来照顾你,如果你感觉精神压力很大,我也可以帮你请心理医生。”
说着,我打开钱箱,露出里面的钞票来。
夏夏扫了一眼那箱子,望着我,没说话。
我说:“需要我再重复一边么?”
“不,”夏夏轻声开口,“我不能要您的钱,侯先生说,您已经为我付了很多钱。”
我说:“那是应该的,你是受到我们家孩子的牵连,我们不能不解决。”
“你们家孩子……”繁仁再不济也是个豪门阔少,能被他看上的女孩自然不是脑力平庸之辈,所以夏夏显然是聪明的。
她立刻就听出了我话里的暗示,瘦巴巴的小脸顿时苍白:“我是阿仁的女朋友,接受……那个人的协议,是我们共同的决定。”
“不。”我说,“繁仁是我们家的孩子,你是被牵连的可怜人。”
夏夏顿时不说话了。
如果她还是照片上明媚自信的样子,那我想她肯定会跟我据理力争。
可是现在不同,她正处在人生中或许是最为脆弱的一段日子。
我知道这很残忍,但少年人通常都是怀着一腔孤勇,莫说我只是个舅妈,就算我是繁仁的亲妈,也难以撵走一个这样对男友不离不弃的坚强女孩。
所以我特地挑了这样的时候,很残忍,但她没力气反击,能做的唯有离开繁仁去暗自疗伤。
“很抱歉,在这种时候对你说这种话。”我说,“但无论那孩子对你做了什么承诺,你都要相信,这跟家族无关。”
“我们是相爱的。”夏夏说。
“你们是,这也是他为什么不得不离开家族。”我说,“而他刚一离开,你们就遭遇了这种事。”
夏夏果然不是个轻易放弃的性子,她咬了咬嘴唇,如此无力的时刻,眼里竟然仍旧迸出了倔强的光:“阿仁在哪里?我很感激您对我们的帮助,但我们之间的爱情您无权参与。”
“在我付钱就你们之前,我的确无权参与,但现在我有了。”我说,“我不准再让你跟他见面,他需要继续读书,需要继承家业,需要不再面临这次的窘境。”
夏夏仍然摇头:“受伤害的是我……我现在需要他。”
“你需要的是钱和心理医生。”我说,“这两样对我们家族来说都不成问题,可以给到你满意为止。”
“……”
夏夏的脸更白了,这次应该是气的。
“很抱歉对你说这种话,”这句我是真心的,“真的很抱歉,你是个好女孩,但我们家繁仁太懦弱也太愚蠢,不值得你留在他身边。”
“我不准你这么说他!”夏夏眼圈发红,说,“阿仁是对我最好的人,他是这世上最爱我的人……自私的是你们!”
这傻姑娘。
“你救了我,我不应该对你说这种话,但你太坏了!”夏夏含着眼泪,但目光依旧倔强,“阿仁说过我,你是普通人家的女儿,所以你跟他家里的人不一样,你比他们都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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