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我不想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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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题的突然转换，令宋杞怔了怔，但随即他就恢复如常，引商萱到客厅，才道，“这种事情，可遇不可求。”他随意带过，而后道，“家里大半年没住人，你先坐，我收拾一下。”

宋杞要请商萱吃饭，但这会儿时间还早，到小区楼下时他提议，让他把行李放回去，然后再送商萱回家，在她住地附近找餐厅吃饭。

但商萱显然没有很想回去的样子，稍犹豫，宋杞便邀请她到家里坐坐。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甚至不需要多余的思考。

商萱点头同意。

前两天她也曾独自拿了钥匙替他到这里拿衣服，但主人不在家，她不便多停留，眼下再次来到这里，确实如宋杞这个人一样，这个家每个角落给人的感觉都是如此恰到好处。

“我帮你一起收拾。”商萱将手包放在沙发边上。

“不用，你四处参观一下，可以到书房坐坐，我给你冲杯茶，家里还有初春时的龙井。”

“你能不能别这么客气？感觉都不像你了。”

商萱并没有听宋杞的，直接进了厨房，很快就找到壁上挂着的围裙系上，开始有条不紊收拾起来。

宋杞有些出神，总慢半拍跟在她身后，偶尔还不小心挡住她去路，又慌忙后退。

惊慌失措的样子。

商萱停下来，好笑地看着他，“真的没关系，我一直都是自己住，做这些还是比较擅长的，相信我。”

宋杞唯有点点头，“那……”

“你去收拾你的房间和其他地方吧，我帮你把厨房整理好。”

“那我就不客气了。”宋杞终于笑起来，神色自然了些。

其实宋杞的厨房很干净，只不过太久没有使用，锅碗瓢盆都要拿出来清洁一遍，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需要特别整理的，商萱将过滤好的水浇了出来，倒在玻璃壶里晾着。

然后拿了一次性抹布开始擦各个角落里的灰，从客厅到书房，看到宋杞一直在阳台上洗很多衣服，而后一一晾起。

其间商萱喝了杯晾凉的白开，看着迎风轻轻飘扬的白色床单，她内心从来没有如此安宁过，这让她有一股要将此刻留长一些的冲动。

等宋杞洗完要洗的，商萱已经将屋子里能擦的地方都擦了个遍，宋杞便开始给地板清洁。

吸尘器和扫地机器人同时作业，声音有些喧杂，商萱拿着宋杞泡好的龙井来到他的书房，在宋杞的书桌上看到一张照片，照片夹在书本中间，许是她方才替他整理的时候掉出来的。

拿着照片站在桌前的商萱，良久没有动作，忘了坐，也忘了将手中端着的茶杯放下。

就那么目不转睛盯着照片看了很久。

唐棠站在最中间，两只手臂一左一右挂在季芯澄与商萱脖子上，宋杞站在商萱身旁。

她已经想不起来那张照片是何时拍的，照片里四个年轻的面孔都笑出了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肆意绽放着属于青春独有的灿烂光芒。

让人眼前心上俱是一亮。

“这张照片是当时一个校内赛上拍的，当时你还没认出我是谁。”

宋杞的声音在身后轻轻响起，商萱侧头看了他一眼，这时将照片里外两个时间同一个人做个对照，时光的痕迹就格外明显。

“我都忘了，居然还拍过这个照片。”

“当时我们那个作品赢得漂亮，照片拍了不少，但我这里就这一张。”因为只有这一张上，他和商萱站在一起。

商萱笑笑，感喟道，“时间过得可真是快啊，想起来，就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她舒了口气，在桌子旁的椅子上入座，宋杞关切看着她，“是不是有点儿累？再坐一会儿，我们去吃饭。”

看了看表，已过十一点，商萱忽然道，“不如我们叫外卖吧？”

这一刻，她莫名地想在这个屋子里多待一会儿。

宋杞只道她是忙累了，满怀歉意，靠在桌沿一侧，“让你来做客的，却没想到把你累着了。”

“没有，对吃的我向来没有很特别的感情，大多时候在家里也只是随意弄一弄，路上回来的时间，不如坐这里看两页书更舒坦。”

“那要不我在家里煮一点？外卖毕竟不卫生。”宋杞拿手机，开始叫送菜上门。

“也好的，就是不要太麻烦你。”

两人相视而笑，气氛很是轻松愉快。

商萱手中还拿着那张照片，这时已不再细看，仿佛借着它将思绪飘得很远，“我当时怎么会没有认出你来呢？你跟小时候其实很像。”

宋杞的书架上，还放着孤儿院的合照，那合照里，是十多岁的宋杞和商萱。

两相对比，确实眉眼都是极相似的。

“大学里追求你的男生那么多，你大概看都看不过来，也不想多看一眼，所以就把我也给忽略了。”宋杞迅速下了单，然后将手机放下来，笑看着商萱道。

他此刻穿着白棉短袖，套了件白衬衣，扣子没扣，袖子挽起来，姿态很是闲适，笑起来的眉眼显得年轻，不仔细探究，与那青春期的大学生似乎没有两样。

商萱移了眼，否认，“哪有，当时你是芯澄妹妹的男朋友，我就没往别的地方想。”

“说得好像我没有女朋友，你就会多看我一眼一样。”

商萱不由一怔，听他这话，似有别音，不由看向宋杞，后者却已是眉眼含笑解释道，“开玩笑的，别介意啊。”

“不会，你那时候性格似乎不是很开朗，不像现在这样。”

宋杞仿佛这时才走进回忆里，顺手拿过她手中相片，若有似无打量旧时光里的自己，“你们那么多女孩子，就我一个男生，多少应该矜持一点。”

事实上，宋杞不得不承认，是商萱的出现，让他重拾了对人生的信心，在那之前他只对肩上的责任负责，要学习要出色，要把债务还清要回报孤儿院，却从没有想过对自己负责，如他本人是否开心，是否有愿望，不觉得应该去想。

宋杞是在七八岁的年纪里被父母送到孤儿院的，他已经有鲜明的记忆，父母的无可奈何，冷清孤儿院的残破不堪，他都记得。院里人手短缺，他这样年纪的孩子理所应当要自觉担起劳动力，一年到头吃不上几餐饱饭在那时候是极正常的，而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是他没有资格去上学，任他使劲浑身解数也逃不出那个逼仄樊笼，那种无助的孤独感，他在成年后梦见还是能够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他已经开始试图逃离孤儿院，哪怕明知那可能是一条死路。但就在这时，商萱出现了，商萱比宋杞小一岁，她原来在另一座城市的基督教堂里长大，那个教堂的管理者是个外国人，她资助商萱上学，但因为一场火灾，教堂烧毁，商萱不得不被送往愿意接收她的孤儿院。同样是孤儿，许是商萱的经历不同，她看起来与常儿无异，话多，性格乐观，会识字会唱歌，在宋杞幼小的漆黑心房里，突然地射进一道强光。

商萱的出现让宋杞彻底变了一个人，他开始受她感染变得乐观，她教他识字，也因为商萱的到来，孤儿院有了第一本资金救助，宋杞得以和商萱一同上了小学。他天性伶俐，在商萱的帮助下很快赶上进度，两人到了初一时，宋杞的成绩已经远远超越商萱很多。

就在宋杞对自己的人生已感到很满足，并不觉得有什么遗憾的时候，商萱被人领养了，他后来每每想到当时，只觉老天有意这么对他，因为人总不能永远事事如意，商萱的出现似乎就是为了帮助宋杞走过人生最艰难的一段旅程，他心下感激，却也痛恨。两个年少的孩子彼此相伴的这几年，对宋杞是决定性的影响，对商萱也不是可以轻易忘记的，他们约好长大后要再见面。

但那个年月里，约定显得多少微不足道，宋杞以十二分的努力一路艰难靠奖学金上了大学，他借所有途径寻找商萱，始终一无所获，而这时候突然出现在他生命里的季欣然，让宋杞终于有了放弃的念头，他在季欣然的穷追猛打中隐约看到商萱的影子，这个发现他不愿承认，让他承认他与季欣然在一起是因为商萱，他觉得难以启齿。可偏偏命运弄人，在她与季欣然在一起不久，他就遇到商萱了。

商萱竟还与他同校，这个发现让宋杞痛苦了很久很久……

门铃声在这时响起，商萱一边接电话一边提醒宋杞，宋杞这才从冗长思绪中回神。他手中还拿着那张照片看得入神，而商萱接了一个很长的电话，声音轻柔语气平和，似在与出版社那边商量她的绘画作品事宜。

将照片放下，他起身前去开门，是在手机上点的新鲜蔬菜和水果。

宋杞简单的做好两碗面和几个小菜，摆上餐桌去书房叫商萱时，她还在讲电话，宋杞没有出声，手势示意她可以吃饭了，她这才点点头，与对方说了几句后收了线。

“事情很棘手吗？”给她递了纸巾擦手，宋杞问道。

“还好，就是版权的问题，我正在整理转交律师处理，后续这方面的问题我就不再出面了。”

宋杞心下抽抽地疼，或许是他想多了，他总觉得她如今这样平静，是在做着最后道别。

“很好吃！”商萱喝了口汤，由衷赞道。

她喜欢吃带面的汤，这个习惯在很多年前就这样。

宋杞决定不再想其他的，好好吃完这顿饭再说。

“不知道你现在口味，我就往淡了做。”

“刚好，我平常吃得也比较淡。”

简单的面食，佐料并不见得很多，但汤里的浓厚滋味层次丰富，商萱不得不承认，不是她不喜欢对食物讲究，而是从前并没有碰到真正能让她愿意记住的。

“没想到你这么会做饭。”商萱赞道。

“毕业后出来工作，前几年还能忍受外卖，渐渐地就不行了，之后尝试开始自己动手，慢慢学起来，日积月累，倒也有所进步。”

商萱点头，“日积月累，确实，时间的力量很强大。”

商萱专心吃着碗里的面，胃口看起来不错，与她平日里对待其他人事上的平和淡然有些许不同，宋杞原本就心不一焉，这时看着这样的商萱，又近在咫尺，不由就生出恍然若梦之感。

“你怎么了？是不是做饭做累了？”

好一会儿后，商萱已吃好一半，忽然抬头见宋杞那边还没有怎么动，带些诧异问道。

“阿萱，……”

他像过去一样叫她，“你在医院停车场里说的话，能不能让它变成真的？”

“……”

商萱脸上轻松的表情有一刻僵了僵，而后拿纸巾拭嘴角，仿佛平复情绪后才抬起眼睛看他，彼此都是成年人，她知道他如此郑重指的是哪一句。

“宋杞，或许你觉得我现在这样子很可怜？”

宋杞眼底有沉痛氤氲，“不，我没有同情你。阿萱，我不知道从何说起。”他顿一顿，在她温和目光中鼓起勇气，“季欣然之前我没有交过女朋友，在我心里，那个位置除了你不应该是其他任何一个人。我找了你很多年，但通过季欣然我更确定，那之前对你的喜欢并不是孩子气的执著，可当我明白这个道理又重新遇见你的时候，我已经跟季欣然在一起……”

“宋杞，不要再说了。”商萱垂眸，心下隐约一声叹息。

“阿萱，我不想再强迫自己装作若无其事面对你，我喜欢你，一直都是，我做梦都不敢想像你会像现在这样坐在我家里，坐在我对面，吃着我做的面，帮我打扫卫生，我……”他竟然哽咽起来，“我不想错过，这一次，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商萱缓缓抬头，当宋杞发红的眼睛望进她心底，她终于不忍地别过头去。

“宋杞，你知道我的情况，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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