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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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本正经说着这般情话，毫不拿腔作势，季芯澄心下感动，面上却仍不动声色，驳他道“花言巧语！”

顾少泽一脸无奈纠正她，“肺腑之言。”

“根本就不成立的假设，你当然敢说。”季芯澄重拾步往前走，唇角已止不住上扬。

他跟在她身后，也笑，“没发生的事不代表不会发生，难道不是吗？”又正色道“顾太太，你为什么不喝我送的水？”

季芯澄回头睨他一眼，见他还真有点在意，心下暗笑，打算逗一逗他，“你第一天认识顾太太吗？我是那么不挑的人？不是随便什么人送的水我都喝的。”

“哦，我是随便什么人？”

季芯澄轻笑出声，而后将男人挡在门外，“这里是公共更衣室，里边都是女演员，你去休息区等我吧？”

顾少泽悻悻停下脚步，手里拿着那瓶水，点了点头，是从没有过的忍气吞声。

顾少泽走后，有换好戏服的女演员走出来，站在季芯澄身后道“你老公真体贴啊，一个上午一场不落都在盯你的戏，就怕你受伤！”

“真子姐，你又是听谁说的，你不是刚刚才到的吗？”

“我没到片场就已经在群消息里看到啦，你没发觉今天组里的小姑娘们时不时就往导演那儿凑？可不都是为了一睹你家老公的风采嘛！”

秦真子在剧中演的是季芯澄的长辈，两人私下交流时，她也像个大姐姐一样时常会给季芯澄热心提点，是个性格很好的人。

季芯澄笑道，“知道了，真子姐的意思就是让他以后不要来片场了呗，免得再影响大家工作。”

秦真子叫起来，“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啊，你没瞧他们一个个上午那积极性，比沈导跟在后边还要努力，因为什么呀？你老公啊，请大家喝那么好的咖啡！要把嘴养刁喽！”

季芯澄被她夸张的表情和不是很标准的普通话逗乐，与顾少泽回家的途中还没有从那余韵中走出，顾少泽好奇问，“什么事那么开心？”

“我们回家吃饭吧？”

“为什么，你想自己煮？”

顾少泽今天有一天可以陪季芯澄，他早上出门前已交代助理订好午餐的餐厅，下午计划陪她去看个画展，但这会儿季芯澄忽然就有了别的想法，和他待在家里，两人一起煮饭然后消磨下午的时间，似乎比在外头闲逛的感觉还要好，她有些期待。

便道“对啊，让你尝尝我的新手艺。”

顾少泽侧头看她一眼，不知在犹豫什么，季芯澄见他这样，以为他在考虑要不要把休息的曾嫂叫回来，忙道，“不用麻烦曾嫂，我自己来就好，咱们简单弄一下。”

没想顾少泽犹豫的并不是这个，清了清嗓子，他道，“我下午可能，要去趟公司。”

他小心翼翼侧过头来，打量季芯澄神色，果然她笑意稍敛，眸光已黯了下来，“不是说今天重要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季芯澄的工作没有周末可言，顾少泽也经常忙到脚不沾地，所以他们俩的休息日安排基本以季芯澄为先，她有确定的假期，顾少泽再为她去协调自己的，但并不是每一次都能协调到，为了能多陪她，顾少泽有时也会在工作日将紧急事情处理掉，尽量空出一整块的时间休息。

然而即使安排好了，有时也难免因突发状况必须中途撤离，比如今天。

“紧急会议，我不到这个会开不了。”他满眼都是歉意。

季芯澄心下深出口气，唇边笑意已经不见了，侧头望着窗外，闷闷不乐。

“生气了？”红灯的路口，顾少泽停下车子，伸手撩她耳后的散发，“不浪费时间了，我们就到外边吃，吃完我送你回家。这几天不是没睡好吗，补个觉天就黑了，我也就回来了，嗯？”

他的声线本就带着磁质般的性感，这时刻意放低放柔，在密闭的车厢里听来格外的缠绵蕴藉。

季芯澄几乎毫无意识就轻颤了一下，迅速拂去他的手，哪怕他碰到的仅仅是她的头发，“你决定吧，反正你的工作没有你不行，我没有你照样能吃能睡，你可以不用管我！”

她说这话时扔过来的眼风怎么看都像带着一股幽怨。

顾少泽有片刻的静默，而后瞥了眼前方绿灯倒计时还有一分钟，稍倾身就将她后颈扶了过来，热切地吻了上去。

季芯澄心头有气，双手都用尽了力气去推他，但顾少泽有备而来，轻易就将她两边手腕抓在掌中动弹不得，唇上没有半点分神，转瞬已彻底入侵，唇舌的追逐强势而急切，仿佛要将她一口吞下那样的渴望。

直到车后方传来一连串的喇叭提醒声，顾少泽才惊觉一分钟转瞬即逝。

他原本只想浅尝辄止。

季芯澄也回过神来，软绵绵推他，“快开车！”

从她唇上离开，仍不能自己，又再一吮才擦了擦她嘴角将她放开，“你没有我还能吃能睡？我可不行。”

他略哑着声扔出这一句，才将车子驶离。

季芯澄靠在椅子上喘息，看着男人紧绷的侧脸，一时也没有了脾气，似乎仅仅一个吻就足够将她身心安抚。

“我才不信，那你以前是怎么活过来的？”她虽消了气，语调仍透着不满。

“以前，那并不是生活，顶多就是生存而已。”他又侧头深看她一眼，“如果这辈子没有遇见顾太太，我大概不知道真正的活着是什么滋味。”

这话如果他笑一笑说出来，无异于刻意的讨好或恭维，可他偏偏这般严肃，这就显得有些沉重了。季芯澄觉得心口有些隐隐的闷痛，没来由的。

“顾少泽，你听过七年之痒吗？”

他似乎专心开车，又似乎在沉思她话里的意思，有一会儿才对上她等待的视线，“你想说什么？”

“人的细胞平均七年会完成一次完整的新陈代谢，在这七年里，不论是爱情还是婚姻，都会经历一个从刺激到平淡的过程，最后是倦怠期。”她顿了顿，道“咱们俩现在大概正处在最开始充满热情的那个阶段，觉得世界美好，觉得离不开彼此，甚至将彼此看做是生活的全部，但我们还是应该理性一点，兴许你到时候觉得无聊乏味巴不得马上甩开我都有可能。”

“所以呢？”顾少泽这回没有看她。

“所以，不要把话说得太满。”

“……”

“当然，我并不是不相信你的意思……”她将手肘搭在车窗边沿，撑着脑袋，泰然自若的模样。

顾少泽在这时打断她，“是吗？说得好像你能预测未来。”

“这是自然规律，有大量实验数据可以验证的。我没有这样的经历，不代表我没见过别人这样的经历。”她想到这一层，有时常常为之恐惧，担心自己怕什么结果就会来什么。

“那你有没有见过那些一生一世白头偕老的例子，又怎么解释？”

“那是因为他们将这段感情变成了相濡以沫的亲情，变成亲情可就不一样了。”

“所以你认为，我们俩做不到那样？”

“……”

季芯澄确实没有想到那一点，是啊，他们俩难道不能做到那样吗？怕什么七年之痒。

她看着顾少泽的脸，忽而有些词穷。

她突然挑起这个话头，其实不全为打击顾少泽说太满的话，而是警醒自己，不能任由当下情绪摆布，任性跟他甩脾气，这总是不对的。

但话赶话就到这里了，她隐隐能够察觉到顾少泽的不悦。

而车子在这时停在了西餐厅的露天停车场里，季芯澄只好先跟着下车再说。

“我们赶时间，麻烦按之前的订单直接制作吧。”顾少泽跟值班经理很熟，两人寒暄着往包间里走。

他虽牵着她的手，全程却不曾看她一眼。

这家餐厅她并没有来过，也就是说，他并不曾问过她的意见就直接下了单……

季芯澄这时才真正有些后悔自己刚刚在车上那一番狡辩，他大概是觉得自己对他不够信任才会那么指摘他吗？

季芯澄懊恼不已。

“你生气，了吗？”看着对面男人迅速将一盘牛排切好，然后跟她的对换了下，季芯澄才鼓起勇气问了一句。

“生什么气？”对方确实是一副毫不在意的平静表情。

“那你，为什么不说话？还吃那么快？”

“赶时间。”他淡淡扔出三个字来，也不看她，伸手拿杯子喝水。

“……”

季芯澄终于也不再说话，认真吃了几口牛肉，味道很好，她却很快就饱了。

才放下餐具，就听他问，“吃好了？”

“好了。”

“那走吧，我先送你回家。”

季芯澄眸色变了变，他盘中的东西根本就没有吃完，还有桌子中央刚刚上来的甜点，是她平常在外面最喜欢的，他也不问问她还吃不吃……

拿起手包与他同时起身，季芯澄强压下一口气，没等他就转身向餐厅大门走去。

一直走到门口，男侍应看到她立刻说去开车，她等了等，待顾少泽走近才道，“我自己回去，你赶时间你直接去公司吧。”

说完就走，胳膊却被人拉住无法动弹，“我顺路。”他说。

季芯澄咬咬牙，终于还是没有再动。

车子由侍应开到门口，对方还没有下车，季芯澄就甩开顾少泽的手，自己开门上了副驾座。那气呼呼的模样，已经无需多言。

两人一路无话，车子在别墅院子里停好，季芯澄也不吱声，径自就进了家门，换鞋，上楼，一秒都不曾耽搁。

然后待周遭都安静下来，才红着眼眶把自己摔到沙发里。

她这是怎么了？说好不任性，怎么还这么一发不可收拾了呢？

他已经整整陪她一个上午，搁往日，她都要乐坏了，明知他也是不得已要回公司，自己怎么还要跟他生气呢？本来好好的气氛，现在又闹得这样不愉快，季芯澄啊季芯澄，你怎么了这是？

泪水顺着眼角划落，滚烫滚烫的，她都有些不相信自己了，这情绪起伏，真是毫无道理可言。

就在她打算任自己大哭一场，然后再振作起来收拾残局时，有人将她捂在眼睛上方的手拿开了。

“真哭了？”

季芯澄一怔，他不是走了吗？怎么还在这。

立刻坐起身，转过身去擦掉眼泪，不让他看到，“谁哭了！”

“好，你没哭。”顾少泽在她身后坐下，扶着她的肩将她转了过来，“对不起。”他自然而然就脱口而出。

“你道什么歉？”她的声音里带着哽咽。

“让你哭就是我不对。”

“你刚才怎么了？”想到他对自己的冷淡，季芯澄就觉得委屈，哪怕他事实上什么也没有做。

顾少泽隐约一声叹息，手从她肩上抬起，拭去她眼角没有擦干的泪痕，“有点难过。”

季芯澄一怔，她以为他会说生气，却是难过。

“为什么？”

“你说得很对，未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准，我难过不是因为你不相信我，而是你为这个事情担心这么久，我今天才知道。”他望进她眼睛里，“大概这就是人们说的患得患失吧？你是不是也担心我们现在这么幸福，万一哪天……”

季芯澄已然知道他要说什么，抬手就挡在他唇上，不让他说出那样的话，“没有万一，你说得也很对，我们为什么不能像那些一生一世白头偕老的夫妻一样，将其他感情化成相濡以沫的亲情呢？我现在想想，我们也许能够做到。”

她看着顾少泽，又补充，“不，只要我们想，一定能做到。”

她眼睛里有一丝慌张闪过，像是急着安慰他，也安慰她自己。

顾少泽看着她的小心翼翼，良久没出声，再出声却差不多是笑出来了，“那么你为什么哭这么伤心？好像我骂了你一样。”

季芯澄神色一松，往前挪了挪，伸手就环在他腰上，仰头看他，“你不理我，比骂我还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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