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欠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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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依然没有想要离开司乾的意思，甚至更紧地将背脊抵向他，带着歉意对季芯澄道“对不起，我要食言了……”

时已入夏，司乾的手却很凉，以至于当商萱的泪水滴滴落在他指间时，他为此心头一热。

“你准备好了吗？”打断商萱无言的不舍，司乾在她耳边冰冷出声。

“我能不能再问你最后一件事？”商萱强忍哽咽，“当然，你如果不想回答也没有关系。”

“你问。”

“之前宋杞那次意外，是不是你刻意安排，季欣然才会那么做？”

“……”

“没关系，不管是与不是，都不重要了，所幸他没有生命危险，我也已经做了我力所能及的弥补，不管是不是够。”

“弥补？”

商萱凄凉一笑，“是啊，不然你以为我这样的人，怎么做到才跟你分开，就投入别的男人怀抱？如果你真这么认为我是那种女人，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司乾，这辈子，我只有过一个丈夫，也只有过一个男人……”

司乾的手在不自觉地发抖，商萱终于将自己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她痛快落泪，也确实做好了准备跟他一起赴死。

闭上眼睛的商萱，听得见风声，还有司乾在她耳边沉重的呼吸声，一下，两下——

她不愿细想他是否在后悔，是否还有遗憾，当她真正代替季芯澄站在这里，靠在他怀里，下一秒是生是死，似乎都没有什么要紧了，她心下如是想。

“你的病已经好了，难道还舍得离开这个世界？”司乾的话里带着嘲讽。

商萱没有睁开眼，沉默代表她的态度，她在看不见的情形下，摸索着将司乾右手自她颈间缓缓拉下，而后与之十指相扣，轻而坚定出声“舍得。”

司乾挣开她的手，隐约似还发出一声轻笑，商萱听见空中传来一句话时，她的身体已被猛地推倒一边。

失重让她睁开眼睛，与那句话同时在她耳畔回响的是左右齐声的惊呼。

司乾将她推开，自己跳了下去……

“可我舍不得！”

他最后一句话如一记重锤，精准落在商萱心口，疼得她霎时接不上气来。

季芯澄本能要去扶商萱，可她根本没有力气，顾少泽按住她，而后上前试图将商萱搀起，但商萱低着头将脑袋埋在膝上，一只手紧握成拳，那样用力，不容旁人动她分毫。

顾少泽紧着眉蹲下来，把手放在她肩膀上。

商萱的肩膀在剧烈颤抖，但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就像人们赶到护栏边缘，往下看时，底下的喧哗在这里听来亦无声无息一样。

……

商萱第五次服用顾少泽骨髓研制的药时，医生已经满面笑容，告诉她这周结束她就可以顺利出院了，后期只需要按时服药，定期来复查即可。

也在她出院的这天早晨，商萱在宋杞送上来的豆浆里喝出了甜味。

将这个消息告知宋杞时，他红了眼眶。

商萱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咬着粥勺带丝不安看着他，“你怎么了？”

护士离开病房之后，房间里再无第三人，宋杞拉过椅子在商萱床旁坐下，“豆浆没放糖，你都能喝出来，看来味觉全部恢复只是时间问题，我很为你高兴。”

宋杞微笑，却不达眼底。

“你有话要跟我说。”商萱很肯定，放下勺子，是聆听的专注姿势。

宋杞默了片刻，“你今天出院，我也该走了。”

“……”商萱看宋杞的脸，有些不忍，“我们说好可以继续做朋友的。”

“当然。”

“那作为朋友，送我回家难道不应该吗？”商萱小心道。

“今天会有人送你，用不到我，不然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呢。”宋杞这时再一笑，倒是由衷地，仿佛宽慰了许多，似乎因为商萱这话里透出的依赖。

“谁会来送我？你指顾少泽？芯澄生产就这两天，他没有空的。”商萱平静陈述现状。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我现在跟你道别，是过两天得出差，到时候你过来搬东西可能帮不上忙。”

“没关系的，你尽管去，我那些东西什么时候搬都可以。”

“……”

对宋杞的沉默，商萱认真看了两眼，忽道，“我会尽快搬走的，没有多少东西，你别担心。”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明白，”两个人都心下有数，商萱叹了口气，认真对他道“宋杞，既然正式道别，那我也想跟你郑重道个谢，你一直这么照顾我，根本上都是你一直在付出，我真的很感谢。”

“不，我开始就说了，这就是我想要的，求仁得仁，我已经得到很多，这些都是你为我做的。”

可事实上，商萱什么也没有给过他，除了一次在酒店停车场里的吻。

但这段经历于宋杞而言，无疑是一次发泄与了结，有些情感，只因为那个人在眼前，也得以变得完整，他已很知足。

而商萱呢，心知自己经历过司乾，很难再将真心交出去，她不能眼睁睁耽误宋杞。

两人好聚好散，是最合适的。

宋杞走后的房间里静得可怕，商萱一面收拾简单行李一面落泪。自司乾那事之后已经过去半个月有余，这半个月里她无事人一般吃饭睡觉、配合治疗，所有人都以为她接受了这个事实，甚至连她自己都这么以为。

她不看电视不看手机，甚至尽量不出这个病房，以为不听到与司乾有关的消息就能顺利忘记，可直到此刻，直到此刻她才明白，当她准备回到自己那个家，几乎没有一刻她不想到司乾，那里虽然是她的房子，可她此刻甚至还没有回到那里，就开始想他……

泪落得凶了，视线模糊，她终于不能顺利收拾下去。

垂首坐于床沿，隐隐约约的似听到季芯澄的声音，商萱起身，直奔洗手间。

季芯澄领着顾海棠进门的时候，商萱收拾到一半的行李尚敞在病床上，而洗手间里有水声传来，她也就安下心来，让顾海棠坐着等。

“一直住在这里吗？房间有点偏。”顾海棠环顾一眼四周，对季芯澄道。

“她自己选的，说这里安静一点，她喜欢看书。”季芯澄抚着圆鼓鼓的肚子，即将临产，医生叮嘱她要多走动，不能老坐着，这时便来回在房间里慢慢踱步，一边等商萱。

顾海棠见洗手间里人还没出来，有些担忧地问“没有打招呼就过来，会不会不太好？”

“别担心，同家人见面要打什么招呼啊。”

正说着，洗手间门打了开来，商萱刚洗过脸，眼睫上还湿润的，看到季芯澄时笑了一下，视线移到顾海棠脸上，带着不解。

季芯澄当即介绍，“阿萱，这是海棠姐姐。”

顾海棠从沙发上站起身，温柔地看向商萱，这是她们第一次见，但对于商萱的情况，顾海棠已经都了解了。

“你好，我是商萱。”

两人轻轻握手，季芯澄负责解释，“姐姐是来接你到她那边去住的。”商萱惊讶不已，听季芯澄又道，“姐姐单独在外边住，有多余的房间，刚好她的婚纱店正急缺人，想请你过去帮忙来着，你接下来反正没事，能不能就给姐姐那边帮个忙？”

商萱犹疑半晌，视线才真正落在顾海棠脸上。

顾海棠与顾少泽很像，眉眼一看就是姐弟，但给人气质大有不同，顾海棠很温婉，让人看一眼不舍移开视线那种，举止也温和有度，立刻就让商萱有了好感。

“我……”

季芯澄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打断她道，“你那边房子这么久没有收拾了，不知道灰落成什么样，你先住到姐姐那边去，等我坐完月子，到时候和你一起回去啊，好不好？”

季芯澄特地将待产医院换成了商萱所在的医院，就是为了更便于照顾商萱，包括眼下的安排，也是为了商萱着想，商萱怎么会看不出来。

对于季芯澄如此恳求，商萱几无招架之力。

一旁的顾海棠将两人神色看在眼里，这时道“本来我是想，等你跟家里正式认亲之后再跟你见面不会太冒昧，但我实在太想见你了，刚好有这个机会，还希望你不要见怪。我那边现在很缺人，工作是不复杂，但需要一个自己人看着，我跟芯澄一提，她就想到你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商萱也只好答应下来。

其实不过是季芯澄不放心她独自一人回家而已，确实，眼下要独自面对那个几乎没有一个角落与司乾无关的家，商萱也觉得自己大概是承受不住的。

安排好这些后，她们又在商萱病房里聊了好些，直到顾少泽午休时过来看季芯澄没找到人，打电话来问，三人这才分头散去。

离开医院的宋杞，先是回了一趟家，一个人默默将家里收拾好了，才洗漱一番出门。

龙城城西女子监狱。

当季欣然见到探望的人是宋杞时，她脚步猛然停下，直到警卫连声提醒，她才拖着虚浮步伐在对讲机前的椅子上入座。

她不敢相信，宋杞还会来看她，还会愿意来看她。

“你怎么来了？”季欣然拿起话筒，小心翼翼望着他。

“嗯，我来看看你。”宋杞的声音很平稳，仿佛不带什么情绪。

季欣然隐约在其中听出原来对她亲近的那个宋杞，不由红了眼眶，她低下头，平复好情绪后才抬眼看他，“谢谢你来，也刚好借这个机会，我想跟你仔细道个歉。”

宋杞看着季欣然，一时没有出声。

她瘦了，瘦下来的同时，原来身上那种千金小姐娇蛮的个性似乎也模糊了许多。

加之听到她说要道歉，不知何故，宋杞就是相信眼下的季欣然，她确是发自内心在忏悔与改过，原本的面无表情到这里不由松动，继而语气也更加温和了一些。

“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在你真心知错的那天，我就已经原谅你了。”

季欣然抹去眼角泪水，澄澈眼底倒映宋杞的面容更加清晰，一如她此刻的心境，“谢谢！我会好好珍惜这次的机会，争取早日离开这里。”

宋杞点头，似乎没有什么话要说了。

两人相继沉默了片刻，季欣然不想浪费这短暂的探视时间，就找话题，“我看到司乾坠楼的消息了，商萱还好吗？”

她看进宋杞眼中，分明还是想看宋杞的反应，但比从前对他的咄咄逼人简直判若两人。

此刻的季欣然，是平和的，又变回了当初宋杞初识她时那个还没有走错路的小女孩，宋杞心下一动，对她道，“我已经放下商萱了，你不用再想着她。”

像被抓个正着的小偷，季欣然惭愧地垂了眸。

这时她听宋杞道，“只是我还欠着一个人，不知道她还愿不愿意给我一次机会。”

季欣然猛然抬首，宋杞的眼睛果然灼灼直视着她，季欣然怔住，半晌只听得见耳朵里全是自己嗡嗡响的心跳声。

如果他说的那个人不是自己，他为什么要这么看着她？

季欣然嗫嚅开口，“你，你说什么？”

“我后来才知道，你是因为误会我和商萱在一起，才会变成那样。一切都怪我，怪我没有跟你解释清楚，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只是那时候心高气傲，不肯低头，现在才知道错得多么离谱。如果不是我不愿意理清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会有后来那许多事情。”

“……”季欣然不能置信盯着宋杞，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可这话确实是宋杞说的，他的口型完全对得上，她咽着唾沫，艰难开口，“不，是我的性格问题，那个时候我那么爱你，即便你向我解释了我或许还是不会相信的，是我的问题，不怪你。”

两人对视良久，季欣然才抓紧时间道，“你说的，是真的吗？你愿意等我？”

她变得如此小心翼翼，看在宋杞眼里，心下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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