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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远的犹豫只持续了短短几刻钟,他干脆找出笔记本,详细地罗列出留与不留的诸般好坏,很快他就得出结论,他必须离开。

腕表显示是早间10时47分,这个时候雪原虽然天气尚好,但日照强度同样在攀升到最高。陆远略一思索,决定明日启程,今日收拾完野兔的物资,准备好适宜行动工具。

野兔的物资储备无疑是丰富的。陆远拆卸开之前几副报废掉的外骨骼,获得了不少完好的零配件。所有的宙盟制式在设计之初就精心考量过人体工学与地形适应,极限状况下,一名负重120千克的轻装甲步兵在荒芜行星表面依然能保持每小时5公里的普遍时速,而陆远所处的雪原环境的确不咋地,那也比一干分配到了致远星那种鬼地方的陆战队同仁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按照宙盟标准,低于两千公里的步兵行军都属于短距机动,不论宙盟军或帝,都高度全域化通用化了,每一个步兵班组都能随时呼叫战术无人机和陆战载具,路途超过50公里便会要求野兔全地形车空投代步,50公里还只是地位“最低”的陆战队标准,诸如陆远这样的伞兵或是精锐突击军,压根就不需要呼叫,战机完全是跟着他们跑的。

陆远清空出三四个较小一点的军械箱。但今时不同往日,陆远不可能真的按极限标准来对待这场注定变数极多的行军,随身负重加上拖曳重量,还要维持足够步行速度,零件、枪支弹药、医疗、食品、燃料……要精准计算每一份宝贵的重量。

不过陆远没着急去翻箱倒柜,而是小心翼翼地拿出地图,这份他手绘的军用地图、夕云号舰外扫描的印象,再加上时常不管用的指南针就是他所有的导航手段了。陆远早已把地图深深烙进了脑海里。

把地图筒包上防水膜,慎重地放到了箱子最底部。陆远随后才开始清点其他物品。

枪支方面,一支下挂枪榴弹伞兵步枪挎肩,一支手枪挂于外骨骼腰部枪包,大腿侧也能挂一支。于是陆远把另一支步枪拆解成零件与备用手枪一道塞进了箱子本就预设好的枪械槽内。

一只步枪弹鼓装有131发无壳弹,由于无壳弹尾部是极其压缩的发射&sp;药,而且接受过基本训练的射手都会采用3发点射2000rp或6发点射4000rp(每分钟射速)的射击方式。如果不是陆远没有队友配合,需要不间断地打压制,不然一只弹鼓足够普通伞兵使用很久。

狼群没走远,陆远心知肚明,所以不光外骨骼提弹机装满了4只弹鼓,陆远也把剩余的60多个弹鼓带走了40个。而其他的武备,肩抗式脉冲炮、工兵的小物件什么的陆远都集中放到了野兔下他挖出的一个雪坑中,以备将来能够回来取走。

就这样,弹药便占了一个箱子,重量正好25千克。

食品就更要仔细考虑了。如此寒冷,要维持自身体力和体魄。哪怕陆远选择蹲在野兔里屁事不干来熬过冬季,那每天也得摄入1500大卡热量的食物,陆远现在要高强度穿越雪原,一天3000大卡是少不了的。不过军用速食包本身就是准备给一线战斗士兵的,一包能顶一天的饥饿感。

陆远假设自己一天行进8小时,平均时速4公里,一天走30公里。如果抵达了发射场还是无法获得补给,那么陆远起码要带上四个月食品储备,很好算数,120个速食包。

这一百多个速食包满满当当占去了一个箱子还不算完,另外箱子一小半也交代了。陆远用饱腹丸补齐了这一半格子,饱腹丸只会出现在飞行员、伞兵应急求生包里,吃一颗便会产生虚假饱腹感,换句话说是,能省着点吃饭。吃一天“饱”一天,能坚持多一倍时间。

净水陆远肯定是不带的,空格全留给了消毒液和强效酒精。取而代之的是便携净水瓶。

陆远俯身往瓶子盛满了雪,阖上盖子,连接上外骨骼电量,水瓶的微型过滤器不单去除了雪的杂质与辐射,顺便还瞬间煮沸了。所以陆远往上衣口袋里装了很多小拇指盖大小的固体调味片。这算是雪原跋涉最大的犒劳了。

陆远颇是纳闷地从野兔发动机舱里重新提出了氢棒箱,他拼死拼活找回来的野兔燃料反而成了野兔趴窝的罪魁祸首。这会儿陆远才悚然想起,大熊肚子估计还藏着剩余的五根氢棒!

陆远忙不迭起身去检查熊尸,但他用军刀刺挑翻里外找了个透,还是只找到了两根表面冻满了血渍的氢棒。

陆远目光冷峻的审视着这个支离破碎的熊尸,想都不用想,绝对是昨天狼群袭击时分割了熊尸,不明就里地带走了氢棒。

野兔抛锚了,陆远一时半会儿是用不上氢棒了,但氢棒本身就是坠落到这颗星球上最有价值的科技产品,没有之一,往往就是一个小窍门就要人类苦思冥想上百年才能钻研透,氢棒的制取工艺并不算很难,陆远上中学的时候就学过制取氢棒的基础公式……呃,陆远忽然觉得自己想多了,有没有人类存在都是两说。

好吧,陆远只是害怕狼群某天不长眼过来掠袭他,然后他一枪打爆了狼肚子里的氢棒,oo~大家一起完蛋。陆远很认为这个可能性会成真。

但不管如何,陆远也带走三分之二的氢棒,好歹当做破门炸弹使也行……氢棒里三层外三层地裹上了锌皮放到了拖曳箱子中。

基本准备妥当,陆远又把所有剩余物资包括那三分之一的氢棒在内尽数埋入野兔下的雪坑内,陆远把一枚探测球也扔了进去,留待日后再取。

当晚陆远睡在野兔车厢内,想省点电关小点取暖,于是一晚上冻醒了好几次。天刚蒙蒙亮,陆远拆下了野兔车门,用昨天故意没扔进坑里的焊枪把四个车门加两个野兔的承重轮焊成了一个简易板车,装载着陆远所有的……家当。

陆远抱着步枪,站在野兔前,眼神复杂地注视了好一会儿,说道:“你要是现在醒来了,我拼着命不要了,也要把芯片拔了。”

果然,陆远威逼也好求情也好,墨菲依旧不吱声,如果不是陆远去摸后脖子,是能摸到一个小小的硬块,陆远几乎要认为墨菲就没有存在过。

那一天我疯了,认为这个芯片是我某个肿瘤,决定剜出来,这该死玩意会不会出声?陆远苦闷闷想到。

日照时间一天中也大概就个小时,陆远也没兴趣继续自怨自艾了,外骨骼惯性机制启动,陆远拖着沉重无比的板车,开始跋涉荒原。

对地球初来乍到的好奇感已经消逝地点滴不剩了,风雪很能消磨人的记忆与意志,顶着寒风与肉眼可见的雪粒旋风,陆远走了仅仅两三个小时,便觉得自己要永恒迷失在这片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以至于他开始怀疑过去他穿越星球表面是怎么做到的?

他记不起何时离开的夕云号,又是什么时候得知了白霁月失陷了的讯息,所有的一切都变成支撑他一步步向前迈动的薪柴,如果在回忆燃烧殆尽,陆远还没抵达他的目的地,也许他就真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探测球与在前方几十米慢慢贴地滚动着,指引着方向。无人机却好端端地躺在板车内,头盔像镀上了金属。雪,只有雪,除了灰白便是纯白。在墨镜里,陆远竭力想要寻找一些异色,但徒劳无功。这时他才明白待在野兔里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但陆远没有回头,也不可能回头了,野兔被他拆得空余壳子,前方是洪水猛兽也必须走到。

陆远逐渐开始不去思考,脑海澄清开来,执着地踏出每一步,直到腕表开始“嘀嘀”作响,陆远才抬起头来。

入夜了。

陆远卸下背包,掏出工兵铲,挖掘出一个可供他睡入与掩藏板车的大坑。就像是自己的坟墓。过不了多久,雪花就覆盖上了他。

陆远点亮了外骨骼的照明灯,幽暗雪坑里冒出了一缕笔直的火苗,殊为温暖,陆远摘下头盔,默默地吸着冰冷的空气,擦拭干净工兵铲,当做锅铲去加热他的晚饭。沉默地咀嚼完,然后似是满足似是无谓地“吁”了一口气。

这是他唯一能听到的人声。

陆远的手指缓缓地在胸颈前绕着圈,犹豫再三,最终是掏出了项坠,一缕彩芒映了出来,映入陆远的眼瞳。

她的面容在浅浅地抿唇,陆远至今分不清,临行前录下的影像,她究竟是在笑或是单纯地撅起了嘴在无声地抗议着在抗议什么呢?人终将远行,去步入只属于一个人的寂静吗?

生于银河,葬于银河。

陆远阖上项坠,悄然无一线光明,他忽的想起,他还活着还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让她永远不逝去,如果他有一天都忘却了她的容颜,那么她就真的永远迷陷在某个星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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