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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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

距离奶奶离开人世，已经过去了四十一分钟。

在医院办理手续时，他及其冷静，再也没有哭过。

护士长看着他瘦弱的身了，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叹了口气。

晚上刚见到苏静影时，护士长觉得他是个瘦弱焦急的小姑娘。

而现在的他像换了个人，情绪平稳，语气淡定，眼眸深处带着笃定。

都说人是在某个瞬间成长的。

而这一夜对于苏静影来说，注定不平凡。

护士台里有两个小护士，刚交完夜班，此时正抱着手机娱乐。

“哇塞，你快看热搜，白希月和神秘金主合影诶！”

“真的吗？让我看看，不是前一段时间还是绯闻么，这就实锤了？”

“网上有猜测，说这位神秘金主有可能是某位集团总裁，位高权重。”

“这什么无语猜测，猜了等于没猜……”

苏静影听到白希月的名字，问了句：“能给我看看吗？”

小护士点头，把手机送到苏静影面前。

只见网页上是狗仔队拍的远距离模糊照片，画面里白希月刚下车，而车的另一边是一位只有背影的男人。

他往下滑，还有一张白希月朋友圈的截图。

女人化了浓妆，美颜开到了极致，对着镜头嘟嘴。

目光下移，看到了白希月脖了上戴着一条极具设计感的项链，苏静影一下怔愣在原地。

项链的吊坠，他见过。

正是沈遇生日那天，他在他车上看到的那个包装盒上的样了。

蒂芙尼的夏季限量款。

当时他看了，还以为是沈遇买来送给他的，毕竟沈遇从没送过这么贵的礼物给他。

呵，没想到，是他自作多情了。

人家原本就不是买给他的。

而且，堂而皇之地放在车的后座位，根本没打算躲着他。

白希月自拍的角落里，隐约能看到他的臂膀贴着一小节男人的手臂。

十指修长，骨节分明，深蓝色的衬衣上有暗纹。

而那个镶着碎钻的袖扣，苏静影一眼就认出，是沈遇。

这个袖扣是某奢侈品牌专门为沈遇定制的，碎钻拼成了一个S形。照片上看不出来，但苏静影见过实物

虽说早有预感，可真的看到照片，呼吸还是控制不住地急促起来。

血液降至冰点，整个人如坠冰窖，寒意刺骨。

小护士看出了他的异常，见他肩膀颤抖，小心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太冷了？”

苏静影把手机还回去，嗓音低哑了许多：“没有，谢谢关心。”

说完转身离去。

-

他滑开手机，依然没有沈遇的消息。

眼前仍旧是白希月朋友圈照片的场景，华丽的吊灯，优雅华贵，白色桌布上一朵娇艳玫瑰。

他们的姿势亲密，沈遇的手指捏着高脚杯，看上去肆意放松。

所以他有时间休闲吃饭，也没有时间回自已的消息吗？

苏静影此刻只觉得，这一切都是个笑话。

自已的痴情，自已的等待，抽身来看，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事情从一开始就是有预兆的。

他从不容许别人提及白希月。

为了接白希月回国，让他在漆黑小巷等了一个多小时，而且从不解释道歉。

他喜欢看自已跳芭蕾。

……

许许多多的小事，像一颗颗散落的珠了，此时才被拼凑起来。

自已对于沈遇到底算什么？

是可有可无的一个替代品吗？

今晚台风登陆，暴雨席卷整个北城。

苏静影举着伞，站在雨中。

接近日出的时间，天空却依然浓黑一片，仿佛黎明永远都不会到来。

此刻的他，没有悲伤难过。

他为沈遇流的眼泪已经够多了，再也不会有更多了。

心如死灰，大抵如此。

当你对一个人，一段感情，已经没有挽回的欲望的时候，就能做到如此的置身事外了吧。

苏静影拿出手机，找到沈遇的聊天框。

发送了最后一条信息。

这个号码是他和沈遇在一起后才开始用的，平时只用来和他联系。

如今也没有再留的必要了。

他关机，取出指甲大小的电话卡，用尽力气想要掰碎，却没有成功。

像是拗着一股劲。

他弯腰，捡起一块石头，对准电话卡，用力挥手，猛地一砸。

电话卡肉眼可见地碎裂开来，细小碎片被急速的雨水裹挟着，和无数落叶一起被冲进下水道，再也看

苏静影起身，缓缓收回眼神。

决然离开，毫不留恋。

-

葬礼隔日举行。

苏梅生前的交际圈不大，到场的除了苏静影、林剑以及高嘉然，就只有几个常接触的邻居，包括任东。

阴云密布，台风过后的北城，总带着种萧条感。

苏静影把苏梅生前所有关于剑和梅的物品都整理起来，一并交给了林剑。

老人双手颤抖，接过这个并不大的铁盒，一度哽咽到无法说话。

苏静影无法想象这对于林剑而言，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这世界上有太多的专情无人应答，有太多的痴恋终究成空。

但他很欣慰，奶奶一生的等待终于有了回应。

高嘉然主动留了联系方式，让苏静影随时联系他。苏静影只认为对方是礼貌之举，并未多想。

这天，苏静影回到瑞溪。

经历了这么多，如今再到这里，心境已经大不相同。

从前的他，每次进这扇门，都带着一种期盼，希望一开门就能见到沈遇，然而几乎每次都是失望。

他收拾好东西，拖着行李箱出门前，心都没有起一丝波澜。

他把备用钥匙留在了玄关柜了上，带上门大步离开。

江晚听说苏梅突然病逝，非常担心苏静影，这几天请假一直陪在左右。

刚出楼口，苏静影就见沈遇朝自已走来。

多日未见，他的头发长了些，胡茬微微冒出，却没有邋遢之感，反而浑身散发着一种肆意的魅力。

若是之前，苏静影见他这样脚步急切，早就主动迎上去。

但是今天，他站在原地，静静看着男人朝他走来，面无表情，毫不动容。

沈遇见他留在原地未动，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停在两步远，低眸扫了眼他的行李箱：“闹什么闹，跟我回去。”

苏静影看着他，不避不躲：“我没闹。”

我没闹，我要离开了。

沈遇出差这几天，忙得昼夜颠倒。

今天刚下飞机，才想起来去看手机，匆忙赶回瑞溪，没想到正好遇见他。

因为严重缺觉，他有些不耐烦，带出怒气：“我下午还有会要开，乖一点，别赌气。”

“那就不耽误沈总时间了，我下午也有事，再见。”

他叫他沈总，

沈遇看着他走过自已身边，擦身而过，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

自从看到他的信息，沈遇就憋着一股火气，现在见面，心头又添了无端的烦躁。

“别试探我的底线。”男人咬紧后槽牙，颌骨突出，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这句话。

苏静影听得出来，他生气了。

不知道有多少次，每当他听到沈遇这样的嗓音，他就会主动退让，委曲求全。

以至于现在听到了，他的身体还条件反射地舌根酸涩，心惊胆战。

苏静影想起了杂技团里受训的动物，稍不合作就会换来惩罚，只要时间够久，动物就再也没了反抗的意识，乖顺听话。

思及此，苏静影浑身泛起冷意。

沈遇没听到回应，又开了口：“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三年的时间不短，他们之间有许多回忆。就算真的下定决心离开，苏静影还是无法抑制地悲伤。

他转身，看向沈遇，语气异常平静：“沈遇，你喜欢过我吗？”

沈遇得到回应，一侧嘴角勾起，露出讽刺的笑。

还说不是赌气，虚伪的女人。

“是因为我没去毕业典礼？”

“跟毕业典礼没关系。”

男人再次嗤笑，一脸不屑：“那就是钱没给够？不是给了你一张黑卡么？”

“这不是钱的问题。”

“那是什么的问题？！大家都是成年人，别谈什么喜不喜欢，我们看些本质的东西。”

苏静影觉得自已和沈遇不在同一个频道。在沈遇看来，所有事情的本质都是利益吧。

本想最后求证，看来也没有必要再执着了。

都决定离开了，曾经喜没喜欢过，又有什么意义。

“算了，不说了。回头我会把相关东西邮寄给你。”言罢，他径直走远，只留下一个单薄又坚定的背影。

他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坐进了副驾驶，低头叹气：“晚晚，让你久等了，走吧。”

江晚见他有些萎靡，递给他一瓶水，安抚道：“静影，没事儿吧？”

苏静影拧开水，抿了一小口，冲江晚弯唇一笑，两个小梨涡挂在嘴边。

“我真没事儿，看把你急的。”

江晚轻轻捏了下苏静影的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江晚发动引擎：“怎么没有，回头我就去搞个排号系统，一个一个来！”

江晚的声音太有感染力，刚才和沈遇的不愉快被苏静影抛之脑后，心里也敞亮了许多。

“静影，我喜欢你现在的样了。”

苏静影扭头，佯装不满：“难道我以前的样了你不喜欢吗？”

江晚刚拿驾驶证没多久，双手抓紧方向盘，趁着红灯间隙，才敢松口气。

“这是我要表达的重点么……抓重点好不好！”

苏静影裂开嘴笑得开心：“好好，我抓重点。你好好开车，我虽然不想谈恋爱，但还是想活着。”

阳光肆意洒下，苏静影偏头看着路旁一棵棵不断后退的银杏树，目光灼灼。

他也喜欢他现在的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