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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静好,夜空灿星数点像一幅画卷,不过这样的夜色对于陆峥来说却丝毫不能勾起他的兴趣,也许是见得多了,这些自然的馈赠也都熟视无睹。
此时窗户外冷风袭来,屋内的挂灯摇摆不定,陆峥抬眼看去,月还是那么明晓,只是风不断在呼啸。陆峥只好走过去关上了窗户,又自语道:“风怎么这么大。”
屋外任凭其呼啸不止,而屋内的陆峥却有些犯困,这些天来,自己一直是睡中多梦,而且梦中还生出一些熟知的名字来,甚至他也能忆起一些历史中的遗事。
此时自己脑海中又闪过一些画面,那高大的玄武门矗立着,血腥的场面匍匐在眼前,而瞬间又是大明宫连绵不断地延伸着,那中书门下内外官员来往不绝,紫色朝服,腰间金鱼袋,手中持的笏板,一幅幅画面中感觉自己就在眼前。
他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不过千年之前也是一段发展的历史,他所想到的只是一个片段,那些散落在他心底的片段。当他试着衔接起这些片段时,那画面又显得十分生动。
他在沙发上久久心神不定,家中的灯光熹微,眼前的环境又有些晦暗。陆峥身居陋室,却也不攀比,只是一心工作而已,并无他求。陆峥是一家博物馆的管理员,每天看着馆中的文物,那呼之欲出的人物塑像,或是一件件古色古香的器皿,对这些精粹文物感受颇深。
此时他愈发的困倦,背靠在沙发上双眼迷蒙,此时突然门被风吹得吱吱作响,他才从睡眼惺忪中醒来,拖着不稳的步伐走过去。刚推开门看时,风已经吹的两眼睁不开,又感觉到一股引力在拉着自己。
他无法逃脱,就像一股漩涡将他卷进未知的,却又在梦中见过的地方。而后一番清辉洒向风停后的地面,如冰霜一般的澄澈,而自己已经消失不见,只有刚才的风依然吹着,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什么一样。
………………
人生来就会遇到许多未知的境遇,陆峥此时也正好是这样。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他在一处屋顶上,周围的景致让他迟疑了很久,不过那重重屋宇却十分上眼。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所在的屋顶下是一个冷清的院落,可能是被废置久了,半天竟连一个人都没有看见。
他看着自己身着的衣服,全身窄袖翻领长袍,足登墨黑色靴子,头上冠帽束发,俨然一副公子样貌。
抬起头后,陆峥的视线转移到了远处的天际,穿过城中的低矮楼阁,看到那连绵的小山。时下属秋,这里的环境已经肃杀不已,草木大都已凋敝。
陆峥望断远方后,慢慢地从墙垣上爬过去,直到跳到院子的空地上。陆峥发现自己是在一座大的院落中,他不断地摸索着,仿佛自己是在一座迷宫中丢掉方向。
当他看到一个未上锁的铁门时,走过去推开后,便发现眼前是一条街道,仅有零星的路人,陆峥顺着街衢走过去,看着一些路人的装饰,像是胡人,更往细说这是突厥人。
突厥人早在前朝隋初时已经分裂为东西突厥,此归功于虞庆则与另一随从长孙晟。后来唐初时灭掉两大突厥国,而后突厥又复国,称为后突厥。而后突厥可汗传到此时,便是默啜可汗,默啜可汗统治全盛时,疆域可比颉利可汗时期。
默啜可汗与唐和亲不成,便屡犯边陲,不过就在前几年,唐朝名将张仁愿在阴山以南筑三城,分别为西,东,中受降城以抵御后突厥。此后后突厥国力大减,受降城成为一道屏障插进漠南草原。
陆峥不知自己在哪里,这冷清的街道上人影阑珊,不过此地除了胡人还有一些汉人,陆峥还能看到远处的几个汉人,所以他沿着这青黑色的墙壁一步步走过去。
陆峥明显感到这是一座孤城,就在他跨出几步时,远处城墙上传来画角之声,这是驻守边城的军队在汇报入城休息的号角声。
“今古山河无定据,画角声中,牧马频来去。”陆峥此时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如果自己所料没错的话,这里是漠南,曾经大汉铁骑横扫匈奴王庭的地方,也是贞观年间李靖与李勣北伐的地方。如今这里已经隶属安北都护府,治所便是中受降城。
当陆峥走到一个看起来年纪较大的老者面前时,便躬身拱手,而这个老者丝毫没有搭理陆峥的意思,俄而陆峥便直问道:“老先生是这座城里的人吗?”
“鸡鹿州一介布衣,全不问王侯权变,就在此地孑然独身。”
陆峥有些发怔,听这老者一说,才知道自己在鸡鹿州这个荒败的草原边城。
此时老者看了陆峥一眼,说:“想必这位公子不是这个地方的人吧?”
陆峥一时语塞没有回答,老者便又说:“看你新来到此,不甚了解这里的形势。这鸡鹿州属于羁縻州,羁縻政策历来已久,自我朝初建时,就有此令。其中有安抚受降夷狄之意,也是治理北境不可或缺之策。”
“既然如此,城中的胡人都是被降服过来的了?”
老者点点头道:“你所言不错,鸡鹿州既有汉人又有胡人,自我朝太宗皇帝时,归附内地的胡人就十分多了。”
老者言犹未尽,从那青石铺就的地面上站起来,又对着陆峥说:“你家住在何地?”
陆峥此时忽然从脑海中闪过几个字,就道:“仗剑去国者,不分地域相隔,也不顾何处是家。”
话毕,老者有些惊讶,见陆峥话语铿锵有力,便说:“既然是游侠,知你也无他处可去,不如在我的寒舍呆上一会儿,就算你我话语投机,一见如故。”
陆峥便随着老者的指引,并跟在旁边,这条街上的店铺零零散散,货物交易也着实不多。可能也不是正街,所以看起来有些清冷。
城中只有少量的军队驻扎,大多数的军队在安北都护府的治所,西受降城。此时的安北大都护便是开元年间的名将王晙,王晙戍守西受降城未久,打算将治所迁于中受降城。
陆峥在旁侧边走边看着老者,发现其脸上伤痕不少,而肩膀较为宽阔,目光也炯炯有神,细看后着实像军旅之人。既然是军旅之人,那陆峥也就明白了些许,就问道:“敢问老先生年轻时从过军?”
话毕,老者笑道:“我本非北地人,只不过年轻时被应召入伍,来到这极远之地,效命一生也没有建功,却尝尽了这边地苦寒啊。”
陆峥有些叹惋,不过老者之有理,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些赴死之兵卒只是将领建功的筹码。
陆峥与老者穿过几个巷子,便到了老者的居所,打开门后,其中飞檐黑瓦,庭中略有积水,花木长势虽然已衰,但予人一种清静之感。整个院落中只有一间迎客的正堂,以及几间偏房,也不大,但是足以让二人住下。
老者此时也说出了这间院落的由来,这是朝廷抚恤将士而修。自己从军数十载,虽然大功未立,却与同僚关系匪浅,这便是同僚出资而建,不过年月流逝,同僚或者随军行至他处,或者已殁亡战场,只有他在此地住了下来。
推开正堂的门,里面还算齐整,陆峥细细环顾一圈后,看到里面最显眼的地方便是一件屏风,挡着内院,陆峥走遍院落,觉得也不是太大,前后两院加起来也不过是三五间小屋。
当老者在正堂内坐下来,用手掸去书面上边遗存的尘土,陆峥凑了过来,说:“这是老先生看的书吗?”
陆峥看后,其中包藏诸多门类,兵法奇谋,地形山川,无一不是实用之学。唐朝科举分为一般的常举与制举,而这制举就需要专业人才,比如善属诗赋者,或是直言极谏者。
老者觉得陆峥对此略有兴致,就说:“我如今垂垂老矣,没有什么远大抱负,倒是你不同。”
老者话里有些无奈,不过却为陆峥找到了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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