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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几日,修灵则在苑中修养,闲来无事便构思发簪的制作方案,描画图案,敲敲打打。
宋清欢去流沙河寻了好几回落霞步摇都一无所获,也只能就此作罢。幸而霞尊无暇光顾,所以此事也暂且搁置了。
莫说霞尊繁忙,落霞琴门上下除了前来听学的子弟,余者都忙得不可开交。只因苏浅浅在流沙河失踪,众人皆以为她已惨遭不测,而商王妃位置又不得空悬,宫中早已下了谕旨择了吉日,故而琴门上下只能隐忍哀戚,暂弃悼亡丧葬事宜而率先筹备大喜之礼。
如此,按流光秘境试炼排序,落芳蕤替代了苏浅浅,成为了准王妃。
轰轰烈烈筹备了近半月,修灵则伤势大好,已能行动自如。这一日,趁着霞尊率众弟子去邻近的落雁城接引封妃大典用以献舞的大雁,便去流沙河找步摇。
依旧是枯萎的河床,大漠风沙,眼看着周围打着圈的旋风哧溜卷着沙儿胡蹦乱跑,修灵则心里已是凉了半截。如此大海捞针,即便是琴尊亲临,恐怕也要施展翻江倒海的大能才行。
御着风团,修灵则以泉眼为圆心,随手翻起地上沙砾,一寸寸转圈,循着圆圈走着。正泄气时,只听有人笑道“看你兜兜转转了几十圈,终于还是转晕了吧?”
修灵则听这声音心生警惕,抬头见落芳蕤御琴而下,翩翩然落在她的身边,斜抱着花音琴,体态婀娜,娇鲜如花,穿薄衫,露酥臂,日光下愈显艳丽。
“你可是在寻什么东西?”落芳蕤道。
修灵则不知她是否参与了流沙河一案,冷淡颔首,“之前与苏师姐来此处,混战中丢了一支步摇。”
也许是提及了苏浅浅,落芳蕤渐渐没去了笑意,兀自惆怅道“她如今隐去,莫不是一件好事。”言辞中,竟有几许羡慕。突然又问“你丢的那东西是何人给你的?”
修灵则顿时一愣,因不知此问何意,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能垂眸道“是一个朋友……”
话至一半,落芳蕤笑着摇手,“且告诉我是不是落霞琴门中人便是。”
要说她是何等风月人物,又是落霞琴门的大师姐,体察人情可谓无微不至,只见修灵则低头摩挲了两下衣袖,便知其中乾坤。
见她笑若桃花跟没事人一样,修灵则只不言语。
“既是我门中人相赠,那最好了。我教你一招,往后你只管丢他赠的东西,再不怕找不着。”说着奏了一曲让她记下,随之又把秘诀传授,悉心点拨。
落芳蕤细细道“落霞问琴,不止可问人之情,也可问物之情。你依照此谱弹奏,同时将你对此物、赠你此物之人及与此物相关之事的情感注入曲中,不用去寻,它自己便会跑出来。不信,稍后你自己一试便知。”
说罢,她正色道“苏师妹落难一事全是商王谋划,我不知情。至于秘境之中对她下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并未下死手,不过做戏给人看而已,师妹信与不信,全由师妹自己判断。”
修灵则解除了疑惑,才放心问道“师姐为何而来?”
落芳蕤黯然,“不日便要入宫,按惯例,由琴门入京中为嫔妃女官者可取一捧泉眼的流沙聊以为念,我便是来取沙的。另有一物要赠予诸位师姐妹们——”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支指来长的香筒,“这是我制的香,原叫清欢香,因犯了公主名讳,改作无忧香,闻之可令人重溯最愉快的片刻光阴,且当临别之礼吧。”
修灵则接过,想她此番入宫本就是受宋连城之命,又要孤身携带妙春果去挽救岌岌可危的江山社稷,不知有多少艰难,又或许,她就是下一个种灵儿,心中突然难过。
她道“天下大多平凡女子,胸无大志,只想平安度日而已。难得大师姐有如此家国情怀,甘为天下冒险牺牲,实为女中豪杰,只是一路艰险,还望珍重再三!”
落芳蕤听了,无奈笑了笑,颔首作礼,转身向泉眼处走去。
漫漫风沙遮挡了她的身影,许久,修灵则才看见远处蹲着一个渺小的人儿,从泉眼处捧起了一柸黄沙。
直到她彻底离去,修灵则才唤出灵犀琴,奏起落霞琴问之曲《问情》来。
心中怀着缠绵之意,曲调婉转而出,琴音如同袅袅情丝千回百转,不禁令抚琴之人也陶醉痴倒。
白云缓缓遮住了炎日,清风徐徐吹散了黄沙,周围空气凝结,光阴停滞,万籁俱寂。不一会儿,有细微的响声从一处传来,似凤鸣颤颤,应声寻去,果然是它!
修灵则只当落芳蕤传她《问情》乃是因为步摇系霞尊赠她的缘故,却不曾想,好端端的落霞内门绝技如何就如此轻巧地传给她了呢?
沙地之上,公孙长琴摇身一笑,嗤笑道“还真是好骗。”满脸尽是春风得意。
至落霞琴门,修灵则暂且搁置了制簪之事,紧赶慢赶地先又串了鸦羽璎珞预备送给落芳蕤当作回礼。
可偏偏这一回又被宋清欢发现,又调侃道“原来灵儿也是个贪图美色之人,落霞两大美人都赠了一份,偏偏本公主没有,可见在你眼里我算不上美人。”
修灵则嘻嘻一笑,也不奉承,掀开屉子,将清欢香给她,“这些首饰不过是些俗物,倒是这个玩意儿稀罕,拿去。”
宋清欢接了,见不过是个小巧朴素的香筒,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支香,嗅着也没有味道,哼声道“就这个打发我?”
修灵则只笑不语,又继续手上的活计。
见她一脸神秘莫测地微笑,宋清欢半信半疑收起香筒,说了一句“稀不稀罕,一试便知。”便回房燃香去了。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她风风火火地冲进了隔壁房门,惊问道“这是什么香?”
修灵则正专心致志地做手工,听她一唤,唬了一跳,抬头一看,只见公主星眸烂漫,香腮带赤,碎发微荡,尽是半喜半羞之色。
她忆起落芳蕤说的话,联想她平日又是风月无边的妩媚,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那香该不会是……
咳了两声,小心问道“怎么了?”
宋清欢腼腆说“我……看见你大师兄了。”
“……木北辞?”
宋清欢点头,似是还沉浸在愉悦的情绪之中,在修灵则身侧坐下,缠着她意犹未尽,“告诉你也无妨,不过此事只能你知我知。”不等答应,已兀自说起下文。
情之所起,乃是一次皇家围猎。宋清欢为了追捕一头三翼金眼豹误入充满毒瘴的密林,险些变成盘中餐。受伤醒来,看见恩人正席地抚琴,将一丝一缕充满生命气息的木之灵元注入她的伤口。那人,正是伏羲琴门的大师兄木北辞。
恰才燃香,她入了香境,便又重温了一段他为她悉心疗伤的往事。
此情此景何难想象?
木北辞精擅歧黄之术,又是眉清目秀的如玉君子,素日细心体贴,想他端坐抚琴,定是像极了一尊粉雕玉琢的俊菩萨;再来又是搭脉又是喂药,温柔催促循循善诱,便如春风细雨,酥润了少女花儿一样的心扉,也定是常有之事。
“只是,他似乎不怎么喜欢说话……他平日也这般么?”
修灵则噗嗤一笑,她自是知道木北辞平日最爱啰嗦,只不过在外人跟前矜持保守,循规蹈矩惯了罢了,替他开脱道“伏羲门规严谨,大师兄定时因为你是公主才不敢冒犯。”
宋清欢恍然,还想问什么,只听门外一个弟子来报“柳姑娘,门外有个叫作独幽的剑客寻你。”顿觉扫兴冷哼,“又来问消息的。”往外回应了一声,方告辞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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